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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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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看着廖哲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从出柜那天起,他便不对婚姻抱有什么幻想,所以在知晓自己莫名其妙和人建立了婚姻关系时,他的感受大概和打游戏碰到陌生人随机组队的心情没什么区别,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排斥心理。
他在意的则是强行将他和廖哲修牵线的幕后人动机。
本以为廖哲修会因为这件事情有些激烈的反应,但让叶承意外的是,这个男人不仅坦然接受,似乎还私下计划了什么。
意识到叶承盯着自己快半分钟没说话,廖哲修忍不住开口:“对不起,贸然跟你提这种要求,如果你觉得实在无法接受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听着廖哲修那些退让的话,叶承抿了抿唇,道:“不,你误会了。我不是不能接受继续跟你保持婚姻关系。”
这话说完,叶承又觉得有些别扭。
“我的意思是、”清了下嗓子,他正经道,“你刚才说让我们把这关系保持到破案后,你是对你妹妹的案子有什么推测么?”
意识到叶承果然觉察出来自己的初衷,廖哲修开口:“你提到邮件的事情我还不是很确定,不过从你刚才给我看的短信,我觉得也许跟我之前收到的恐吓邮件有关联。”
“恐吓邮件?”叶承讶然道。
廖哲修将自己几个月前收到邮件的事情与妹妹之后遇害的情况大致跟叶承阐述了一遍,于是两个人重新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发件人很可能是凶手?”数分钟后,叶承才沉声开口。
“就算不是,应该也有些关联。”廖哲修道,“这种事情,有一条线索,哪怕交集再少,也不该放过的不是么。”
“嗯。”叶承认为谨慎行事确实十分必要,“要调查的话,这确实是个入手点。”想到不久前的短信内容,叶承又无奈道,“不过报警大概有风险,现在还没法确定凶手那边的动机,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会让那边更极端。”
看着叶承抚着下巴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廖哲修注视了他一会儿,忍不住淡然一笑:“看你这扮演警探的样子,叶医生,你确定选对职业了么。”
抬眸看了眼廖哲修那专注的脸,叶承尴尬地点了下头。
他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耳畔渐渐泛起红色,而那一丝霞云般的色彩正让廖哲修看个正着。
“叶医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选择。我这么做是希望尽快给我妹妹讨个说法。就像你之前建议我的那样。”
“我知道。”叶承看着廖哲修,理解道,“你也不要觉得这件事情委屈了我什么,毕竟我们都知道这张协议没什么意义,只是名义上的一条约束而已。”
廖哲修始终盯着叶承的眸,而叶承也毫无躲闪地回望着他。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廖哲修眯起眼,视线柔和了些,似乎带了些调侃意味:“叶医生,我能冒昧地问你个个人问题么。”
听到“个人问题”,叶承不解:“嗯?你问。”
“你……有25岁么?”廖哲修问出口的时候,语气中带了些清浅的笑,而正是那稍纵即逝的笑意,让那句话听上去有了那么点暧昧意味。
叶承几乎是瞬间就被点了下神经,他直直看着廖哲修,不明白对方这么询问的缘由。
这回,笑意愈加明显,廖哲修道:“冒犯到你了?”
“我今年32岁了。”叶承稳定了眼神,意识到方才的自己居然任眼前的人控制了沟通的进程,“怎么,年龄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32?”廖哲修脸上掩饰不住地滑过一抹意外,“是么。”
“你很失望?”叶承挑眉。
“不。”廖哲修耸肩,“我只是想到我当初给自己的承诺。”
“什么承诺?”
“做我搭档的男人,一定得成熟。”廖哲修坦然。
听到这儿,叶承一愣。
廖哲修勾唇。
半分钟后,叶承意外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会是……”
廖哲修道:“并不是所有病人都是敞开的书,叶医生。”
叶承:“……”
“和你的经历比起来,我可能要稍微轻松一些。”廖哲修视线从叶承脸上移开,闲散地落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我发现自己是Gay的时候父母早就不在了,妹妹也不怎么关心我的性向,所以我大概不能理解你那会儿的纠结。”
被对方这么一提,叶承的思绪迅速跳回了当年跟父母出柜时的情形——确实算得上是有些波折。
但也就那么一瞬,他便又想到了廖哲修之前说的那句话。
“你说你要找个比你成熟的男人?”
耸肩,廖哲修点头。
“你——”叶承盯着对方,“有21么?”
廖哲修笑开了,这会儿叶承看到对方露出了一对虎牙。
“你觉得我多大?”捉弄的语气。
“21.”叶承道。
“看起来装老成没成功。”廖哲修玩笑道,“22,你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老成?”叶承想着和对方没接触多久,对方差不多把最极端的事情都尝试过了——自杀和杀人,忍不住一阵苦笑,“你做事别那么冲动就好。”
“冲动?”向后仰了仰,廖哲修抬眸望着天花板,道,“得我这种病的人,冲动大概是血液里的一部分。”
叶承看着廖哲修像是慨叹又像是自嘲的脸,兀自陷入沉默。
“我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廖哲修闭了眼,缓声道,“只是我比常人感知的事情更深刻罢了。”
叶承:“……”
“叶医生,你知道那种感觉么。”
沉默地坐着,叶承观察着此刻廖哲修闭眸的侧脸,对方的发梢向后垂着,分明的颜部轮廓把对方称得愈加英俊。
想着这个本应享受青春的青年已经学会了自我调侃,叶承莫名感到心脏被一股力道狠狠一抓。
“那种极端的幸福和极端的痛苦融合在一起的感觉。”廖哲修微微呼出一股气。
叶承认为32岁的自己还不敢冒昧地定义幸福或痛苦的感受,而眼前的青年却已经在谈论两者的融合体。
他沉默了一会儿,诚恳地摇了摇头,却又意识到廖哲修闭着眼。
正当他打算开口补充时,廖哲修却已经再次开口:“这个病带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开心的时候像是每天都去坐过山车,兴奋,自在,快乐,没有束缚,觉得自己是无敌的,没人能打败。”顿了顿,他睁开了眼,侧头望向叶承,“但痛苦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活着。”
对上廖哲修的视线,叶承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他希望自己没表现得一脸同情。
“有药的话,会好些么。”叶承想不出该问什么不会冒犯对方,作为心理医生,他想开导对方,但同时,他知道做一个优秀的倾听者其实远比叙述者要困难。
“药?”廖哲修忍不住笑了笑,望向叶承,“你觉得一个人在吃药的时候,会认为自己是正常的么。”
“不会。”叶承回视着廖哲修,“吃药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正常了而已。”
听到这儿,廖哲修注视了叶承一会儿,道:“也许你真的适合做个心理医生。”
叶承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夸赞还是讽刺,于是只能报以一个有些尴尬的笑。
“叶医生。有个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廖哲修正色,盯着叶承浅声道。
“你说吧。”叶承表示既然两人上了同一条船,那么听听对方的提议也无妨。
“以后跟我沟通,我希望你不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
叶承:“……”
“我不需要你分析我、计划给我的疗程或者揣测我的心理。”廖哲修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是在朋友的基础上来讨论这次婚契的事情。”
“可以。”叶承知道此刻的廖哲修相当真挚。
这话说完,叶承注意到廖哲修冲自己伸过来右手。
垂眸看着对方的手掌,叶承犹豫了一下,谨慎地伸手将对方握住。
但在握住的一瞬间,他感到廖哲修忽的一使劲,自己便踉跄着向廖哲修身前倾去。
遽然,面颊便戳到了廖哲修脸前,两个人的距离不足一拳。
“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廖哲修温热的鼻息一点点探上叶承面颊。
感到整个身躯都僵硬起来,叶承绷着牙关,沉默了一会儿才垂着眼点了点头。
那之后,廖哲修便迅速松开了他的手掌,重新和他拉开了距离。
但对方留在他掌心的力道却让叶承久久无法回神——
他意识到已经很久没什么人那样紧致地握过他的手,更没什么人让他在一次心理沟通的session里有过今天这样莫名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