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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范右使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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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负手下了高台。
他并不曾使用什么轻身功夫,只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走下来,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一直走到杨逍身边,这才立定。
这两人均是容貌一等一的美男子,此时并肩立在一处,恍若芝兰玉树,交相辉映,倒越发显得对面的宝树王等人形貌陋鄙,不堪入目了。
范遥目光在十二位宝树王面上来回梭巡,果然便看出此前在台上叶燃同他指出的那两个假冒的法王,虽然衣衫华贵,但身形卑恭,藏头缩脑的,连目光也不敢同他对上。
他不像杨逍那般目无下尘,但骨子里也自有身为高手的傲气在,不屑与这等人多说,当下随意指了另一人,道:“范某奉教主口谕,特来与诸位好生讨教一番,便请这位赐教罢!”
范遥所指之人正是大圣王,他在十二宝树王中武功只在中流,但权势最重,常人见他都是恭恭敬敬地跪伏在道边,大气不敢出。此时却被范遥如此随意指点,简直如同自己等人平日里挑选奴仆牲畜一般,当即大怒,心中恶念横生。
但他城府颇深,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也不答话,探手自身后侍者处取了一把大砍刀,擎在手上。
一旁围观的五行旗众倒是看得稀奇,连连咋舌不已。
只因这等粗重兵刃往往是军中所用,两兵交战之极,借着这等分量这等长度,便是毫无武功之人,只要身体强健也可奋力杀伤敌人。
武林中越是高手越自恃身份,便是拿得动也绝不肯和普通军士用同样的兵刃。
反倒是波斯国中并无这等约定俗成的概念,那大圣王体格魁梧,站起来竟较范遥高了一头,举着这样一把大砍刀却也并不觉吃力。
范遥手中长剑出鞘,摆了个起剑式,道:“请罢。”
大圣王双手举着那大砍刀,却跳了起来,朝范遥当头直劈而下,他这一刀劈下何止千钧之力,原本料想范遥多半会用轻功闪过,谁知范遥竟只微微侧身,长剑挽了个剑花,竟贴着刀面朝他手掌滑了下去,速度极快,刀剑相击之处竟擦出了火花。
若是这一剑削中,怕不是立时要没了半个手掌。
大圣王应变也极快,立时手腕略翻,将刀刃朝着范遥斜劈过来,他这把大刀形制古怪,刀面足有半尺多宽,眼见得将要划中范遥,他却忽觉得刀一下子变得极为沉重,被坠得直往下沉。
原来是范遥剑势随心而变,使出了“粘”字诀,长剑便如同变作了一块磁铁,吸住了大圣王的大砍刀,但他长剑轻灵,与砍刀相比究竟是缺了一些分量。
范遥心念一动,抬眼往高台之上飞快扫了一眼,两处相隔甚远,但以他目力已能看清叶燃正专注看着自己这方,应是随时准备援护,当下不再犹疑,将“乾坤大挪移”全力运转起来。
他和杨逍在前日里均已突破了第一重,此时面上红青之气接连两变,大圣王与他距离极近,看得真切,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了。
忽觉手中大砍刀陡然仿若被加了千钧之力一般,自己竟是再也握不住,只强挺得过几瞬,便虎口开裂,那砍刀“咣”地一声砸落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范遥还剑入鞘,道了声“承让”便退回杨逍身旁。
他这场比斗,不过三招便分了胜负,且胜得极为漂亮。
杨逍虽不曾心生嫉妒,但惭愧总是有的,当下苦笑同他说道:“倒是杨某无用,还劳教主相救。”
范遥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道:“下次可以换。”
杨逍:???
他二人在这里旁若无人的交谈,早惹恼了一旁的智慧王,当即跳出来,沉声道:“中土明教,好生不讲道理!”
杨逍:……
范遥:……
智慧王指着高台,大声道:“那黛绮丝乃我教叛徒,你们将她交出来,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杨逍平日里虽和黛绮丝不对付,但毕竟同为明教高层,自然不能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被扣上“叛教”的罪名。
当即也沉了脸色,道:“黛绮丝乃我明教法王,向来对教主忠心耿耿,何来叛教一说。”
他这话里埋了机锋,黛绮丝确实对叶燃忠心耿耿没错,对中土明教却是未必。然而此时叶燃同明教还是一体,自然可以一而二二而一。
范遥听出杨逍的意思,眼眸微沉,亦道:“紫衫龙王追随教主,日夜尽忠,便要叛教亦无机会,智慧王怕是记错了罢!”
智慧王乃是有备而来,哪里会被他们两句话就说服了回去,当下厉声喝道:“她偷了总教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借机逃至了中土,也不知道交给了谁。”
说至这里,他眼光刻意在范遥脸上多逗留了一刻,暗示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方才这小子用了“乾坤大挪移”,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镇教神功竟被偷学了去,此事一旦揭露,想必明教高层内部必定大乱,他们便可借机下手。
他盘算得是挺好,只可惜对面两人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见范遥虽是神情古怪,却绝无半点阴私被戳破的惊慌之意,倒更似无奈。
杨逍则干脆放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智慧王,本教‘乾坤大挪移’心法传承有序,三十四任教主人人皆修炼过此法,并不需旁门左道的法子。”
又依样画葫芦运起“乾坤大挪移”,面上青红之气亦是连闪两次,方道:“我教中有功之人,便可得叶教主亲传‘乾坤大挪移’,紫衫龙王悟性略逊一筹,至今连第一重都不曾练成。”
他这一番话连捎带打,先给总教中的残缺心法扣了个旁门左道的帽子,顺带还暗刺了一记黛绮丝悟性不够。
直气得黛绮丝在高台上连连跺脚,拉着叶燃的衣袖告状,叶燃亦不由得默然了半晌。
她总算是知道杨左使的人缘是怎么烂成这样的了,那张嘴一开张,就是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啊。
且不说黛绮丝气成什么样子,单说台下的智慧王也被杨逍堵得开不了口。
饶是他百般算计,亦未想到“乾坤大挪移”此时在中土明教中的普及程度竟如此之高。
这些中原人不是从来将武功秘籍看做命根子一般的么,何时竟改了脾气?
他佯装听不分明,发脾气道:“这等要事口说无凭,若要我们承认,除非你们打赢了我们!”
波斯总教早就打探得分明,中土明教的一流高手,连阳顶天一并算上,也不过七人,他们十二位宝树王一道出动,为的就是能以压倒性的优势碾压明教众人。
殊不知他这个提议倒是正中杨逍的下怀。
毕竟叶教主一个人就能碾压他们一群。
只是也不能太过轻易地就答应了去,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因此故作愁眉苦脸地同智慧王讨价还价地谈了半日,最终定下来双方各出十五人,捉对厮杀,以个人胜负场次论输赢,输的一方任凭处置。
两人将将谈好,正要各自回归阵营,却听自那高台上,传来一道声音,说的是——“等等。”
说话的人是叶燃。
这是波斯总教众人到来之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下方教众俱都拱手肃颜而向,便连杨逍范遥亦一起转身朝向高台微微俯首,全然不顾背后尚有虎视眈眈的波斯总教来人。
叶燃自宝座上站起身来,走到高台边上,脚步却丝毫不停,一步迈入空中,双袖舒展,身形飘飘而下,几如仙人临凡。
下面的人早已看得呆了,待她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才陡然爆发出喝彩声。
叶燃微微一笑,转身朝洪水旗掌旗使唐洋道:“唐掌旗使,借点清水可好?”
唐洋拱手应了,亲自提了一具喷筒出来,朝空中斜喷了一道清澈无色的水箭出来,叶燃扬手在那水箭之中一抄一收,道:“好了!”
说话间掌中已有丝丝白气冒出,站在她身旁的杨逍范遥却是不曾见过她这招,遂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见她掌中渐渐凝成了一片极薄极透明的冰片,正在茫然间,只见叶燃微一扬手,那冰片便疾飞而至常胜王的面门处。
常胜王猝不及防之下,大惊失色,然而那冰片极薄,在他脸上只轻轻一触,便不见了踪影,甚至连水珠都不曾见到。
一瞬间他脑中转过了十七八个念头,却仍是猜不到叶燃想做什么。
叶燃也不解释,只扬声叫道:“李门主!”
随即便有一人自高台后转了出来,身着黑色劲装,身材颀长,样貌英俊,正是前六扇门总捕头,现明教外门门主金九龄,抱拳道:“属下在。”
叶燃同他道:“你将这人押入天字号牢房,查问清楚他那金针的来历!”
天字号牢房中目前只押了一人,就是成昆。
叶燃在大都火烧大明殿时,成昆也企图用口中的淬毒金针暗算,未果。现在见到另一人有同样的金针,自然要好好查探一番。
金九龄心知叶燃颇为重视此事,不敢怠慢,他是总捕头做惯了的人,自怀中取出一块丝帕,将地上的珠花同金针裹了起来,又复过去拎常胜王。
常胜王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当下怒吼一声,便要抬掌拍死这不识好歹的小子,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忽然只觉得浑身上下奇痒剧痛,并且渐渐深入,就连骨髓内脏也像是发起痒来。
当下大叫一声,整个人摔落地面之上,伸手不停地去抓周身,不过两瞬便已血痕累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九龄叹一口气,朝他嘴里弹入一颗丸药,那常胜王只觉得周身麻痒渐渐止住,与方才相比简直是天堂地狱,见金九龄伸手来拎他,他双拳紧握,却到底不敢反抗,乖乖地任他抓了。
金九龄一手物证一手人证,不便行礼,遂朝叶燃俯首示意,才领着常胜王朝山下而去了。
叶燃这才转头看向智慧王,手指点了点那两位冒牌货,道:“这两位也请出去吧,比武这等事与你们无干。”停了一停,又笑道:“正主儿已经在地字号牢房里了,智慧王也无需惦记临阵换人这等事了。”
说罢也不顾对面几位宝树王黑如锅底的脸色,将五行旗掌旗使们叫了上来,又将杨逍范遥招回了身边,方笑道:“有劳法王和掌旗使来做过这一场。”
这下九对九,正好势均力敌了。
坦白说,十二宝树王绑起来也不是叶燃的对手。
但明教总不能靠她一个人打天下。
等到了中原之后,可能还要面临多线作战的局面,她需要明教高层人人都能挑大梁。
叶燃直接将“乾坤大挪移”心法传给他们,是战力的提升,而对战,则是最好的磨砺。
固然这群人里除了黛绮丝,个个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英雄豪杰,但大伙儿长居光明顶之上,许久不曾出去打打杀杀,难免挫了锐气。
波斯总教,就是她给明教高层们预备的一块磨刀石。
至于这十二位宝树王和风云月三使嘛,既然来都来了,也就不用走了。
外门最近大肆扩张中,正缺劳力呢。
至于失去了几乎所有高层的波斯总教会变成什么样,又关中土明教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