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eath 死亡天使》塔纳托斯伯爵

12、chapter11

　　自从我正式进入城堡工作以来，一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洁莉夫人终于从负责递送埃里克的三餐和照顾他的日常起居的工作中脱离出来，去帮助罗伯特料理那些庞大而复杂的城堡管理工作，而我则完全接替了洁莉夫人之前的任务。即使我反复向她说明我只会制作一些简单的菜品，但是在她反复保证埃里克不会挑剔的情况下，我也只能尽量让那些最普通的晚餐变得精致一些。

　　埃里克恢复的很快，就在我刚刚熟悉了城堡的环境以及厨房里的工作的时候他已经能自如的走动，虽然多数的时候我仍然看不见他。

　　我唯一可以看到他的时间就是我为他送去午餐或者晚餐的时候，他通常预先站在门外，说一声谢谢然后接过托盘走回卧室，第二天早上把空盘子连同托盘一起放在门外。他从不在白天露面，只有在午夜时分或者佣人全部睡下之后才走出卧室，并且从不点灯，有时候我只能听见从一个完全漆黑并且不知方位的地方传来他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他确实如同洁莉夫人所说的那样容易服侍，他从未抱怨过我的那些令人乏味并且有时候连我都觉得难以下咽的食品，并且吃的很少，差不多只有我的三分之一。

　　在一些罗伯特没有及时把缺乏的蔬菜和肉质品补充回来的时候，洁莉夫人会根据厨房里仅剩的食品让我为他准备简单的食品，甚至在只剩下土豆的时候他的一日三餐都变成了土豆泥，以至于有些时候会有些我并不是在为一位伯爵，而是在为监狱的囚犯准备晚餐的错觉，起初我经常会整天待在厨房里以防止埃里克突然进来找吃的或者大发雷霆，但这些都没有发生。他的卧室里有一个用来召唤佣人的专用铃，他也从未被使用过。甚至有一天我忘记了为他送晚餐，直到午夜时分才匆忙且冒失送进去的时候，他接过盘子的时候甚至没有责骂一句。

　　他几乎和有关他那些被流传已久的故事所吻合，他是一个怪人，一个在午夜时分游荡的幽灵，一个把自己囚禁起来的囚犯。他从不会生气，也不会微笑，他像是一座会思考的废墟，在沉默中无声的表达着威严的本质。他的沉默，并不像是在思考已达到一个渴求已久的精神层次，也不是用来表达一个坚持已久并且默默秉持的坚定信念，他眼睛里的悲伤让他沉默，这种仿佛蕴藏着全世界的悲伤的来源——苦难，让他沉默。他在永久的沉默中对于这种存在我猜测中的苦难照单全收，并选择缄默不语。

　　更多的时候他整夜整夜的弹钢琴。

　　在深夜时分我经常会悄悄离开卧室，来到他的卧室门外倾听他演奏的音乐，甚至还记录下了一些残缺不全的乐谱。他的音乐拥有着一种我无法描述的特质，那种优美的旋律，严谨的结构以及作者本人惊人的天赋和才华，足以让每一个听到这种音乐的人都惊异不已。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摞写满着音符的乐谱整齐的放在他的钢琴或者乐谱架子上，在深夜，在一切都沉睡却又刚刚苏醒的黑暗中，那些音符在他的优美小提琴声幻化成一个个来自于天堂的精灵，陪伴着这个忧郁而孤单的灵魂。

　　他的音乐让我们在精神上彼此拉近，却又仅此而已。其余的我不能也没有权利去了解和干涉，我对于他的好奇与接触在他紧闭的卧室门外就被勒令停止。

　　然而在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也就是在我已经逐渐适应并且认为我将会永远的重复着这些平和的生活的时候，我迎来了第一件预示着我将再一次失去这种平和的事情，更或者说是一场意外。那是一个由一起意外而产生的灾难，最后却变成了我和死亡天使第一次接触起因和转折点。

　　洁莉夫人在闲暇时分会来到厨房为我们制作一些下午茶，种类经常是一些精美的水果蛋糕和获得一致好评的曲奇饼干，饼干上经常点缀着一些葡萄干和蔓越莓，我则通常会负责煮咖啡，或者为不喝咖啡的人（比如喝了咖啡就无法入睡洁莉夫人）单独准备奶茶，当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洁莉夫人会把所有的佣人都叫到客厅，在下午温暖的阳光和咖啡的香味中度过整个下午的悠闲时光。

　　当我坐在温暖的客厅中和梅格、洁莉夫人、车夫、还有其他我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一起微笑、交谈，赞美着盘子中精美的蛋糕或者抱怨着罗伯特挑选的食材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为这种我们占据着客厅却把伯爵单独仍在房间里的举动感到怪异，但这种怪异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散。我尽力把咖啡煮的好喝一些，并在放置茶杯的时候避免发出响声或者碰到别人，在雷斯顿酒馆这些意外就是引燃一场灾难的火星，但在伯爵的城堡中这种忧虑已经不复存在，没有人像我的邻居一样为了琐事而争吵不休，因为侍者上菜迟了一些或者没有达到需求而大声咆哮，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温和、愉快和彬彬有礼。

　　而就在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我们按照惯例用完了下午茶，在收拾盘子的时候我注意到托盘中还剩下许多咖啡和饼干，于是便询问洁莉夫人是不是给埃里克也送一些下午茶，洁莉夫人果断的摇头拒绝了。

　　“他从不喝下午茶，我是说，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很喜欢，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就不碰任何甜食和咖啡。”

　　她说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让我不禁自责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就在我思考着应该说一些其他事情来补救的时候，罗伯特刚好运货回来，他的手里又提着满满一篮子的土豆。

　　很自然的，我询问了洁莉夫人晚餐是不是又是土豆泥的问题，她点了点头，并且说厨房已经没有了胡萝卜和洋葱，所以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在土豆泥上倒上一点糖浆，而糖浆就放在食品架子最上面一格的最里侧。

　　当客厅全部收拾妥当之后我便回到厨房，那个装满新鲜马铃薯的篮子已经被送到了厨房里，并且显然又是罗伯特吩咐别人拎进来的，因为车夫此时已经在厨房里生好了火，一边取暖一边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着手准备晚餐，起初如同往常一样，一切都很顺利。我准备好了茶，把土豆泥盛在盘子里放在给埃里克的托盘中，然后把剩下的土豆泥给了车夫一些。然而就在我转身找糖浆的时候，我发现它并不在洁莉夫人所说的那个位置上，我翻找了很长时间才在一个最隐蔽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瓶子，瓶身上落了许多灰尘，像是许久都没有人用过，而在瓶子的底部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糖浆。

　　为了防止它变质我用勺子舀出一点糖浆尝了尝，但一直并未痊愈的感冒仍然严重的影响着我的味觉，我只能尝到一种正蔓延开来的甜味，出于谨慎我把瓶子递给车夫，但他谢绝说他已经吃饱了，并且急着去拿更多的木柴回来。

　　“我必须、要走了，夫人。炉火......已经快熄灭了。”

　　他欠了欠身，又脱下了他的外套和帽子放在椅子上。

　　“如果您、您、觉得冷，您..........可以穿上、上.......这些。”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给埃里克送晚餐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因此再给土豆泥浇上糖浆之后我靠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直到傍晚时分的钟声提醒着我必须给埃里克送晚餐的时候，我才从桌边起身。

　　炉火已经熄灭了，厨房里的寒冷让我穿上了车夫留下的一件衣服，甚至戴上了帽子来预防感冒的加重。我端着托盘来到埃里克的房间，这一次他并没有站在门外，我敲了敲门把托盘放在门外便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我回到厨房，炉火已经被重新生好了，梅格正坐在桌边等着我一同吃晚餐，由于身上的寒冷让我没有脱掉身上的外衣和帽子，所以直到我和她打招呼以前她并没有认出我来。

　　“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很冷。”

　　我回答道，毫无疑问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显得很奇怪，因为在我把剩余的糖浆加到土豆泥并且搅匀之前，她都没有停止笑声。

　　“我希望你会喜欢马铃薯，事实上我们现在这有这个。除非罗伯特真的能把新鲜的蔬菜买回来的话。”

　　她吃了一口我递给她的土豆泥，说道。

　　“我的确很喜欢马铃薯，如果罗伯特不会改变我这个爱好........发生什么事了？”

　　梅格此时脸上的表情让我握着勺子愣在那里，她停顿了片刻，又尝了一口我的土豆泥，这一次她的反应比之前的还要明显，但最终她还是咽下去了。

　　“嗯........你往......这里面加了什么？”

　　“糖浆。”

　　“糖浆？”

　　当我把糖浆的瓶子拿给她看的时候，她手里握着的勺子掉落在了地上：

　　“这不是糖浆，这是一种涂抹剂。很久之前我把镇痛剂的瓶子打破了，就把剩下的药剂倒进了一个旧瓶子里........我本来要告诉洁莉夫人可是我过后忘了，天哪，克里斯汀，我希望你还没有把伯爵的晚餐送过去。”

　　我看了一眼表，然后飞奔出门外。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伯爵的门外，并祈祷着他没有取走盘子里的晚餐，但事实是他的门外并没有放着任何东西，我敲了敲门，第一次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走进了他的房间。

　　卧室里里一片漆黑，在我犹豫着应该开灯还是退出房间的时候，房门被关上了，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感觉到一个人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他手里的东西飞快的绕上了我的脖子，并且正在快速的收紧，我下意识的想要叫喊，但他的左手正捂在我的嘴上，在挣扎中我的帽子掉在了地上，长发散了下来，垂在我的眼前，我的视线也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突然间，那种强加在我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一下，站在我身后的人似乎愣住了，在我发出了第一声呻吟之后他便完全松开了我。我倒在地板上，片刻之后他打开了台灯。

　　我睁开眼睛，看向他。

　　埃里克正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他似乎是愣住了，也似乎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当我被他扶起来的时候我看向他的眼睛，我以为会看到他极度的愤怒，但是他的眼中仍然只是沙漠一般的虚无。

　　我跪倒在他面前，我知道他一定会以为我下毒了或者什么更糟的事情，我想要解释，但是我无法说话，当他再一次的把我扶起来之前，我的意识完全陷入了那片暗黄色的灯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