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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站不起来 ...

  •   水天极处,一抹淡淡的红色在漫布暗灰色的天空中影影绰绰显露。丝丝红光轻挑淡抹,逐步渲染,在一片浅灰色里,慢慢烘出一个半圆形的浅红色轮光。似乎只在一刹那间,海天一线处,骤然迸发夺目亮光。
      红日出海,霞光万丈,朝阳喷彩,千里熔金。
      牧清婉自满心震撼中收回视线,心神微动,目光轻转,投向不远处的海上。
      昨夜倏忽出现营救众人的小小‘渔船’,在日光下终于露出了真正面目。
      船身狭长,通体墨绿,形若游鱼,浑然一体,周身纹路如水波回转不绝,细看竟是全部由上好绿檀精心打磨制作。夜间望去此船无浆无帆,此时再看,却是在船身两侧设双排七叶涡轮,御风而动,乘水化轮,当真称得上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蝴蝶君此时也正立于船舱之前,目光落处正是海上新出之阳,显然亦在观海上日出。似乎是觉察到牧清婉的视线,亦转脸看了过来。
      烈烈红衣,雪肤金发,数只红蝶翩跹萦绕,天际红日以金光相衬,四周暗海以粼波为托。
      姑射有神人,餐风饮露,气如渊泉,游乎四海之外,肌肤若冰雪,意气殊高洁。
      恍惚间,牧清婉只以为见到了海上飞仙。
      却只一瞬间,清婉不由娇躯一震,转瞬清醒过来。原因无他,却是看清了蝴蝶君身上华袍。
      金丝银绕红衣裁,翩跹蝶舞两襟开。
      世间女子于衣料首饰上向来比男子心细,牧清婉只在一瞬间便认出来那华袍材质,正是昨夜那匹百蝶穿花的烟罗锦,不由面色微僵。
      东西是她着心腹侍从送过去的,亦十分确信那渔船上仅蝴蝶君一人,所以,那衣服,是……谁、人、剪、裁?!!!
      那厢蝴蝶君并未察觉牧清婉如何心思百转,四目相对,只朝向这边微微颔首,右臂轻展,似是道了声‘请’,随即转身,翩然离去,徒留牧清婉心神受撼、呆立当场。
      不远处,楼船二层极靠左侧的厢房中,百事通暗搓搓隐在半开的窗扇后俯瞰整个甲板,一时间连连咂嘴。
      “不知老大你又有了何种高明感想?”跟班适时张口相询。
      “不可说,不可说!”百事通摇头晃脑:“少女情怀总是诗,怎奈蝴蝶早落丹枫枝,无可奈可呀!”
      ……
      邵阳郡地处沿海,乃是头一等海盐出产之地,亦是整个东域乃至整个武林最大的港口所在。此地熙熙攘攘数百年,繁盛之况不逊任何名城,以盛出美人著称的花巷之首凭栏阁便位于此处,御水阁亦是此处有名有姓的大型帮派之一。
      楼船渐近,沿路消息早已放出,此时的邵阳码头遍布御水阁人手,船尚未到港,便已有无数人候在岸旁。
      此地距离阴川相去甚远,牧少主欲要相邀蝴蝶君于御水阁小住以表谢意,转眼间一直跟在楼船后不远处的墨绿色小舟却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果然是阴川蝴蝶君,技术一流!”全程目睹小舟轻巧飘忽地消失于林船之间,百事通刚要开口便被跟班抢了话,到了嘴边的一通感慨被硬塞回腹中憋成一肚子闲气,恶从心生,伸腿便给了对方一脚。
      那跟班原是他妻弟,常年与他走跳江湖,虽吵吵嚷嚷却情分非同寻常,如何肯受这等闲气?登时立起一跳,连还他两脚,忙毕立刻转身,一溜烟儿跑了。只把百事通气得青眉赤眼、七窍冒烟,指天骂地、赌咒不断。
      再说这边墨绿色小舟灵活地于近港密密麻麻的舟船中穿梭,不知不觉便混进了如意山庄的泊船之间。码头负责的管事偶一转眼看到多出来一条精致小舟,极为淡定地派人架板子登船,十分熟练地将其收编入自家船队。
      数只大红凤蝶自在翩飞,绕开码头,掠过城檐,翩跹至城门口不远处一僻静街巷,蓦然红光一闪,现出一红衣金发身形高挑之人。
      蝴蝶君初一现身,随即心神一动,面露惊喜地转身看向一处半旧宅院,欣欣然道:“阿月,你来接我啦!”
      半开的院门后人影晃动,一身着黑红双色锦衣、手持折扇的灵秀美男子现出身来,细看相貌,果然是作男装打扮的如意山庄庄主,丹枫公孙月。
      “明明是只蝴蝶,为何鼻子比狼狗还要灵?”看着阔别许久的人蹦蹦跳跳来到眼前,公孙月面上不由浮出微笑,开口打趣了他一句。
      “此就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蝴蝶君得意洋洋。
      公孙月忽一凝眉,手中折扇一合,上前握住蝴蝶君手腕,三指相并按向其脉门。蝴蝶君也不相躲,借势朝公孙月身上一靠。公孙月正用心细查他脉息,并未如同往常一般避开,便被他靠了个正着。
      蝴蝶君心中一喜,得寸进尺地将脑袋也放在公孙月左肩之上,磨蹭几下,虽尚不至肌肤相贴,却也发丝相缠,不由欢喜得一双异瞳跟着眯了起来。
      “伤得这般重……”公孙月微微皱眉,展臂将其肩膀轻轻一揽,问道:“你如今觉得如何?”
      “痛得厉害,站不起来!”蝴蝶君顺势靠在对方臂弯里耍赖。
      公孙月好气又好笑,便问:“果真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蝴蝶君一副混赖到底的模样。
      “那想必不能行走了?”公孙月再问。
      蝴蝶君略一思索,便肯定道:“不能走,再不能多走一步的,阿月借我靠一靠。”
      “伤得这般重,站都站不起来,靠一靠就能转好?”公孙月正色问道。
      “嗯……”蝴蝶君一时语塞。
      “那便暂且交由公孙月如何?”公孙月温柔道。
      眼见对方罕有地对自己笑得如斯温柔,蝴蝶君美色冲脑,懵懵中不自觉便先应了声‘好’。
      公孙月神色越发柔和,抬手为蝴蝶君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发丝衣襟,顺手轻抚了下对方俊秀妖艳的侧脸,轻笑道:“唐突了。”言毕伸手一把揽住对方腰身,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蝴蝶君尚未将心神自温柔沼泽中拉拔出来,一晃神便见自己已然横卧蜷于公孙月怀里,登时脸色一僵,忍不住讪讪开口:“阿月,咱们一定得这样吗?”
      “不是你说的痛到站不起来吗?”公孙月低头看他。
      一人在立,一人在怀,原就偎在一处,又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便凑得极近,呼吸间互有交错,公孙月尚未如何,蝴蝶先有了三分羞涩,另七分欢喜自不必言说。
      他原爱极了公孙月,与她凑在一处便觉开心,此时真真正正肢体相贴相依,自然欢喜无限,只眼前姿势实在于男儿品格有损,蝴蝶君不由各种纠结。
      “还是说,刚刚是在骗我,嗯?”公孙月微微挑眉,面上威色一重。
      “没有,没有,”蝴蝶君登时气弱,连忙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
      “那便走吧?”公孙月轻笑。
      “……”眼见公孙月果真抬步往巷子口走去,蝴蝶君叹了口气:“真是无奈又失格啊……”索性合目闭眼直接往公孙月肩上一靠,就此装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公孙月眼中笑意弥漫,迈步出了巷口。
      蝴蝶君武功路数偏于轻灵一道,除刀法成名之外,轻身功夫亦是卓绝,且修习隐匿之术,身量比寻常男子纤瘦柔韧许多,尤其腰身紧窄弹韧,触之张力勃勃。早先有江湖传言其不男不女,一是因他形容外貌,再一缘由便在其身形上,所谓窈窕翩跹,当如其是。故蝴蝶君虽身量颇高,此时蜷于公孙月怀中,却并无多少违和之处。
      公孙月亦为武修,走得却是同父亲一般的刚猛之道,内力精深,怀抱蝴蝶君行走并不吃力。她原生得英姿勃勃,气质沉稳,又是一身男装打扮,好似偏偏佳公子,蝴蝶君红衣雪肤金发,相貌精致冶艳,又偎依于公孙月怀中,恰如柔弱美娇娘。
      公孙月虽甚爱戏蝶,却也无心刻意折损他的颜面,一路只捡僻静之处前行。行走中忽觉怀中毫无预兆地突兀一沉,不由心神微动,足下不停,目光微微垂下,落于怀中人脸上。细探其呼吸,已然平稳绵长,却是蝴蝶君在不经意间睡了过去。
      人睡过去,其暗中所提之气自然也随之散了,至此方整个人实实在在窝到了公孙月怀里。
      怀中比先前重了一半有余,公孙月眸中柔色更胜,视线微垂,鸦羽般长睫掩藏之处怜爱之意尽显,可惜,此时无一人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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