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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永日与极夜 ...

  •   天涯之沿、海角之边,有混沌尚存之地,名唤不尽海,虽有阴阳,却无日月更替,亦无四时变换。域内两方陆地隔海相望,一方亘古白日,一方永恒黑夜,身居其中不觉时光流逝,谓之永日与极夜。
      永日之地常年恒温如初夏,日光水汽丰沛,物产极为丰饶,没有饥馑。永日人寿命悠长,想起便起,想休便休,没有时间意义,亦缺乏争斗意志,虽亦成国,却无明确的阶层等级,亦无男女尊卑之别。永日国人擅长制作所有能减轻负担的物件,自行船、动力水车、风车,诸如此类;同时热烈追求喜欢美好的东西,包括阳光,花鸟,音乐,舞蹈,精致的饰品,华美的衣物,漂亮的刺绣以及,好看的人。因尊相貌最为出色、擅以血脉之力化生彩蝶一族为尊,又有别名,蝴蝶国。
      极夜之地与永日之地相隔万里阔海,却是终年沉沦于黑暗,地质奇特,盛产各种矿产,植被覆盖稀疏荒芜,食物极度匮乏,激烈的种族间争斗奠定了此地强者为尊、等级森严的残酷秩序。极夜人体质普遍十分强悍,恢复力极强。其中能以血脉之力化生血蝠的血族便是极夜之地的最高统治阶层,其身体恢复能力超出寻常人十数倍,只要不伤及心脏,哪怕支离破碎亦能断肢再生,唯一弱点便是不能见阳光,一旦曝露于日光之下便会快速衰竭而亡。
      生活在永日与极夜的两方人因脾性喜好天差地别,一方觉得另一方娇生惯养好吃懒作,一方认为另一方逞勇斗狠血腥暴力,常年摩擦不断;又因无法接受对方的居住环境,无从发起战争。另有极夜之人喜爱永日国的美酒甜食,永日之民追捧极夜的宝石矿产和迥异于永日国的海产珠宝,二者互通往来各取所需,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种微妙又稳定的邦交关系。
      不同于苦境之人以武入道,谋求力量与长生;不尽海域之人体内天生另存血脉之力,寿命极为漫长。千万年来,极夜血族从没放弃寻找克制自身弱点的方法,却始终没有一人成功。根本原因就在于其血脉力量太过强横霸道。血族精血一旦进入其他种族体内便会迅速同化吞噬其原本血脉,将之转化为低等血族;血族与其他种族结合所诞之混血儿亦是如此。唯一能抗衡极夜血族血脉之力的永日皇族,因血脉之力相克,两族间从无混血孩童出生。
      夜无明本是血族亲王,因参与血皇之争战败被放逐,机缘巧合之下与十三部属来到苦境,发觉此地居民体质不同于不尽海域,意欲籍此寻求另血族不再畏惧于阳光之法。
      苦境之人体内并不存在血脉之力,承纳血族精血后虽不畏阳光,亦具备血族恢复力极强的强悍体质,实际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被精血同化,反而被血族精血吞噬精气化生血蝠寄居在心脏,一旦血蝠抽离便会迅速衰败成一摊腐肉。
      唯有先天武者可凭先天之力抵御血族精血吞噬,然先天难得,夜无明通过灌顶邪阵以四十九人换一人为代价也只造出六名先天高手,通过各种手段与血族精血交融,却终究是两败俱伤之局。后正道联手攻破各处阵眼,夜无明早早得到消息,索性就此罢手抽身,暗中蓄力将玄冥教扩张至今。
      “圣主,就这样放过那两名偷窥之人?”踏进玄冥教总殿,夜七开口问道。
      玄冥教总殿便是谈月两人涉险之地。地处鹰愁崖谷,依山而建,外形是极具异域风格的古堡,内里却是以吸光性极强的乌石铸就,踏入其中只觉隔绝天地灵光,仿若置身阴寒地底。
      “无妨。”夜无明抬手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孔,五官深邃,面色苍白,乌瞳血唇,身形修长,形容尊贵优雅,气度非常:“玄冥在吾手中潜渊二十四载,也是时候现身人前了。”
      “倒便宜他们!”
      “她有这个面子。”夜无明道,随即轻笑一声:“阴川蝴蝶君,哈!”
      “永日皇族对我血族所知甚详,若泄露出去,恐对圣主不利。”
      “她不会,”夜无明抬手端起一杯红葡萄酒,轻轻晃了晃,烛光透过酒液折射出血色红光:“相较于血族血脉之力的霸道无匹,永日皇族的血脉之力温和包容,蝴蝶公主若想在此地继续停留,只会比吾,更不愿暴露身份。”
      血族血脉之力承自暗夜,掠夺为其本能,虽拥有极强的恢复力,却要不断汲取他人血液维继。永日皇族血脉之力却是承自太阳,实论起来,永日皇族才算真正的永生。对苦境人而言,谁的诱惑力更大,很难言说。
      “既是如此,圣主又何必顾忌于她?”
      “何必?哈!”夜无明轻笑一声:“永日族坐拥福地,素无饥馑战乱,你以为凭得是什么?永日族属上百,千万年来却只彩蝶一族稳居皇位,你以为,凭得又是什么?永日皇族生性散漫,子嗣不丰,然寿命漫长,每一代总有近百子嗣诞生,却只一人能以蝴蝶为名,你以为,只是因为样貌好看吗?”
      夜七一时哑然。
      夜无明摆摆手:“蝴蝶公主是永日族的下一任女王,不要轻易招惹她。”
      ……
      蝴蝶君折身返回,并未多加思量。
      永日与极夜相隔甚远,关系不好不坏,隔海比邻万余载,相互之间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夜无明实力不在他之下,于极夜之地应是位比公爵,却来到苦境,略一联想,便知应是当年极夜血皇之争的落败者。同在异乡,彼此间无利益瓜葛,只要对方不伤及阿月,自然相安无事。
      一时行至方才所在茶楼,蝴蝶君心有所动,抬头望去。
      夕阳斜照在淡褐色的窗框之上,泛着浅浅金光,一俊秀男子立在雅间窗前,手执折扇轻摇,目光看过来,清澈沉静。
      蝴蝶君冷淡绝艳的面容上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登时惊艳了一整条街。
      “解决了?”公孙月斟了一杯茶放到蝴蝶君眼前。她虽未曾察觉到玄冥教的暗中窥探,却对蝴蝶君足够了解。
      “嗯,”蝴蝶君笑了笑,端起茶盏在鼻前轻晃,茶香氤氲中轻啜一口:“他们不会再来烦你。”
      公孙月轻摇折扇:“那便一起回去吧。”
      “阿月不问?”蝴蝶君歪了歪头。
      “若有必要,你会告知于我,你不曾多言,自然无关紧要。”
      蝴蝶君笑:“这算不算独属于阿月的温柔?”
      公孙月看向他:“你今日不同于以往。”
      “这么明显?”蝴蝶君挑眉。
      “很少见你有心事。”
      “嗯……只是想到了我的家乡,”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方才认真算了算,我似乎离开那个地方很久很久了。”
      当初是受够了那个完全没有时间意义、一群无聊人总是在做无聊事的国度,选择离海出走;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找到生命意义所在,天高海阔去留由心,再想起那片土地,似乎也不像先前那般讨人嫌了。
      “你想回去?”
      “哈!”蝴蝶君轻笑:“什么时候你无聊了想去看看,咱们就去一趟!”
      “我确实很好奇,是什么样地方才能养育出你,难以想象。”公孙月摇摇头,又道:“你的家乡很远吧?”
      “在很远很远的海上,有天尽头那么远,”蝴蝶君笑眯眯:“要坐很大很大的船才能有方法到达。”
      “来回大概多久?”
      “嗯?”蝴蝶君歪头看她。
      “看什么?”公孙月神色不动。
      “看阿月咯,哈哈!”
      “又笑什么!”
      “开心自然要笑!”
      “你开心之处总是异于旁人。”
      “不流于俗、不庸于众,漂亮!”
      “不群之芳另有一称谓你可知是什么?”
      蝴蝶君眨眨眼:“是什么?”
      “奇葩。”
      “阿月,你是在害羞吗?”
      “呵!”
      公孙月径自起身,推门离开。
      蝴蝶君乐颠颠跟上,一时挨近撩拨,转眼就被折扇敲头,一时又绕到另一侧说话,最后索性倒退了面对面前行。
      公孙月面露无奈嫌弃,却不知不觉地勾着一抹轻笑,神情中透着纵容。
      撇开蝴蝶君的古怪性格不谈,他是个有百般意趣之人,总能找到各种有意思的事情。晨起有日出云海,露晞有百花含珠,午后有碧海微风,夜间有朗月星空;一花一木,一鸟一虫,采露烹茶,摘果酿酒,亭间捉棋,花前抚琴,蝶中舞刀,月下泼墨,与他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无聊。
      两人且行且逛,渐渐出了西南地界,步入东域江南。
      江南夜景如烟似幻,水光月色相辉相映,相融无间;古琴弦音入耳,散之松沉旷远,按则吟猱悠悠,泛拨清冷缥缈,如徐徐清风,拂去雾纱,重现月光皎皎;似流水潺潺,涤净尘思,只余心台明净。
      一处河畔凉亭之中,公孙月折扇翻转:“天共水,水远与天连。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
      “月映水中天~”蝴蝶君单手撑额,一手按住琴弦,嘴角含笑:“景若佳时心自快,心在乐处景自妍,只与一人言。”
      “你呀,”公孙月失笑,轻摇摇头:“再弹一曲吧。”
      “阿月开口,安敢不从?”蝴蝶君轻笑一声,左指抹过琴弦,右手环指轻拨。
      琴音流转仿若来自深谷幽山,似倾如诉,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凌冽的风霜,尔或最初的模样,就在眼前。
      情丝缠绵却又荡气回肠。
      四目相顾,会心之间,自有脉脉深情。
      ……
      “可是四公子当面?”一道略带轻微沙哑的慵懒声音插了进来,随即一道窈窕身影行至眼前,身后不远处跟了几名护卫仆从。
      被人打断二人世界,蝴蝶君不甚愉快地翻了个白眼,起身负手立于公孙月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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