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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阴川蝴蝶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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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耀金河谷,蝶舞万花丛,就是这里了。”穿过密林,沿青石铺就的路径进入河谷,转过一线悬崖,入眼是仿若世外桃源般的景色。兰漪章袤君屏退随从,只身步入阴川蝴蝶谷。
谷中彩蝶纷飞,数人方能合抱的巨大榕树下,玉白石台之上,竖插一柄细身长刀。刀体成弧形,通身蝶纹,刀柄处以红宝镶嵌出一双蝶翼展翅欲飞。刀不出鞘,却有凛冽压迫之感,似倏忽间便有凌厉刀劲射出,取人性命。
章袤认得此刀正是蝴蝶君的随身长刀蝴蝶斩,兰枝轻转,足下一驻:“蝴蝶纷飞,蝴蝶斩在立,你呢?阴川蝴蝶君,你在吗?”
半空中兀地出现一丝气流波动,一道懒散低沉的男音自半空中传来:“会面百两,谈话千两,买卖昂贵,相杀免费!”
“好歹也是多年兄弟、曾经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情分,数年不见,连面都不肯露上一露吗?”
“我见你,蝴蝶见你,都是一样。”
“见面好讲话。”
“付钱好商量。”
“谈钱伤感情呐!”
“谈感情伤钱!”
“钱财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啧啧,真是听着就心酸的感悟!免费告诉你我的感悟,人在世上,钱不是万能,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章袤无奈:“连我也不能通融半分?”
“杀手有杀手的气魄,规矩有规矩的眉角。与你说了这么久废话已经是通融了。”
“你的原则还是这么经久不变。”章袤抬手一送,几张银票承内力相托落至蝴蝶斩旁石台之上:“会面费、谈话费,白银三千两不用找,现身吧,阴川蝴蝶君。”
“你自己进来吧!”
章袤摇摇头,熟门熟路地转过石台,径自走向榕树,眼看便要撞到树上,却是身形一闪,直接穿进树身失去踪迹。
此处原是一迷踪阵,阵眼便在刀身后的榕树之上。
章袤踏进阵眼,眼前豁然开阔,入目是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入耳是潺潺流水般的绝妙琴声,仿若空山雨后,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此处方是真正的阴川蝴蝶谷,黄金铺满河底,奇花异木丛生,日光明媚,鸟语花香,彩蝶纷飞,仿若桃源仙境。此地原是蝴蝶君精心挑选,地处青山之间,不受信风寒流之胁,冬暖夏凉,寒暑不侵;外有阴川河水环绕,水汽丰沛;内具地涌热泉,四季不断,终年如春。
蝴蝶君性格古怪,不喜见人、亦不爱与人说话,蝴蝶谷内并无洒扫仆从。洗涤有涡轮水车,洒扫有风车鼓机,一应事务皆匠心独运地借物力完成。谷内建筑亦多为蝴蝶君亲自设计建造,精致华美,原本尽是异域风情,后来他爱上了一个人,便应其喜好添了亭台楼阁,中外风格相会,倒也十分和谐。
章袤循琴声前行,一路分花拂柳,转过一颗两三人环抱粗的巨大木芙蓉,眼前登时一亮。
粉雾郁郁的木芙蓉树下,长发丽人慵懒地斜靠在溪畔一黄金打造的美人榻上,身侧金宝红玉堆积,长腿斜支,身前环抱圆月古琴,周身红蝶飞舞,如玉修指轻舞琴上,清扬韵律在指间流淌。
正红色羽缎长衫压金线蝶纹,外罩冰丝红纱,珍珠作挂,红宝为坠,左肩装饰一只展翅金蝶,满捧璨金长发如瀑流直下,自耳际挽起一缕向后束起,一直蝶形赤金累丝缠红玛瑙发饰束于其上,蝶翼栩栩如生。
金发,雪肤,红唇,凤眼狭长暗蕴摄迫邪戾,柳眉斜飞张扬一览无余。
通身华美,气度夺人,色彩浓郁到俗气的大金大红着于此人身上只见明艳,至对方按住琴弦、不咸不淡地抬眼看过来,这种华丽到极致的明艳更加鲜活了十二分。
这人竟是天生一双异瞳,一幽蓝一金棕,宛若琉璃剔透,为本就艳丽至极的相貌更添一抹惊心动魄的妖冶。
眼前雌雄难辨的‘绝色佳人’正是此地之主,有北域第一杀手之称,以刀法精深、性情古怪、爱钱如命闻名于江湖,人送绰号刀邪,阴川蝴蝶君。
此人系海外异族,出现在苦境武林已有三十余年,章袤与其相识亦有十数载,初见他之时便是这样一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样,十数年下来,此人相貌几乎不曾有过丝毫变化。
章袤勾了勾唇角:“许久不见了。”
“寻我何事?”蝴蝶君瞥了他一眼,面色冷淡。
“无事就不能上门吗,四、姐、夫?”
“!”蝴蝶君于琴弦上一拨,划出一串流畅琴音,显而易见地心情好了不少,手指轻拨琴弦,间断有欢快音符跳跃其间:“五弟你讲话还是这么甜!这次是要办什么人?四姐夫半价优待你!”
“不免费吗?”章袤轻捻兰枝。
蝴蝶君懒懒拨动琴弦:“要免费也得真正做了你的四姐夫才行啊!”
章袤摇摇头,径自在他身旁选了处金台落座,将袖中木匣递给他。
蝴蝶君接买卖十分遵守规矩。老弱妇孺不接,修为不入流者不接,下剩者又分三个等级。三等身手在一流以下,只需他的蝴蝶出手,开价白银一万两;二等值得他出手,但在他手中走不出三招,开价黄金一万两;三等能与他争锋百招,开价黄金三万两。
蝴蝶君放下月琴,伸手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先撇了撇嘴:“读书令人心烦!”从中取出一本半尺见方的牛皮纸制合页古本,约莫十一二页正反,略翻了翻,随即眉头皱起,又重新翻看,细细数了遍页数。
章袤食指轻敲石台:“如何?”
“若来的人不是你,我已经取人头抵账了。”蝴蝶君将古本往木匣中随手一抛,随口道。
“哪来的账?”
“拿我最讨厌的书本来害我,不算欠我账吗?”
章袤摇摇头,正色道:“此古本你能否翻译?”
“你要我翻译?”蝴蝶君挑眉。
章袤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如果在你能力之内,自然要请你出手。”
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阴川的规矩你了解,蝴蝶君不问出处,只谈价钱。一口价,黄金十万两。”
“……”
“一副便秘的表情是要怎样?”
“如果不是清楚你的性格,我会怀疑你的人潜伏到儒门内部去偷听了。”章袤摇摇头,从袖中又掏出一小巧木匣推给他:“不啰嗦,金票五万两,订金付你。”
“正道也不全是穷鬼嘛!”蝴蝶君挑眉:“鬼册丢在这里,一个月后派人过来取,顺便把后金带过来。”
一言未毕,空中破风声急掠而来!
章袤尚未及应,蝴蝶君腰间短刀已然出鞘!数道刀风于半空中展开蝶翼,将急掠而过一团黄影兜头拦下。黄影显形,却是一封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牛皮纸信封,晃晃悠悠落下。
蝴蝶君还刀入鞘,慢悠悠抬手将信封接住,扫了一眼,打开,里面是三张万两面值的金票并写着寥寥数字的一张飞花笺纸。
章袤皱了皱眉。
万两面值的金票只信誉极好的钱庄方能开的出来,此等钱庄背后只能是背景深厚的一方巨擘。
“还是这种谈买卖的方式我喜欢,不用会面也不必交谈,省心省力!”蝴蝶君将三张金票折起收好,手指一动,信封连同信纸一同化作飞灰飘落溪水之中,蝴蝶君目光转了过来:“你为什么还在?”
章袤似笑非笑:“我付了三千两谈话费。”
“好吧好吧,你喜欢待在这里就待着吧,免费请你听琴。”蝴蝶君重新抱起月琴,手指一拨,悠扬琴音流泻而出。
蝴蝶君琴技高绝,便是信手而弹的曲子也十分引人入胜,章袤赶了数日长路而来,登门无茶无酒无果无点心,索性也学他斜靠着听曲略作消遣。
“你的待客之道还是如此令人叹为观止。”
“不要占了便宜还卖乖了,换作其他人,在外面站着讲话也是一样的价钱!”
“其他人嘛……”
“怎样?”
“不怎样,想起一位不用花钱的客人。”
“她嘛,可不是客人!”
“是不是客人我不清楚,不是主人我还是知道的。”
“迟早的事!”
“十八年前你就在说这句话了。”
“老五,你今天真是讨人白眼!”
“阁下谦虚了,这叫做客随主便!”
蝴蝶君翻了他一个白眼,把月琴一丢,撑着额头郁郁寡欢。
章袤好笑:“是怎样了,忽然一副幽怨模样?”
“你听,”蝴蝶君捡了枚金元宝抬手扔进河里:“情,钱,多么相似又类同的发音,一样的令人割舍不下,难啊!”
“拖拖索索十八年,这就是你的领悟?”
“风凉话莫开口!”
“一句话,她与黄金孰轻孰重?”
“她!”
“好坚定啊!如何证明?”
“蝴蝶谷的黄金全部扔到河里沉底,还不够吗?”
“哈!”章袤轻笑,亦掂了块黄金用力一抛扔进河里:“这话你自己信了就好。”
“……”蝴蝶君一扭头:“哼!”
……
作者有话要说: 四姐夫和小舅子~
话说,小兰花也是美美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