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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同病相怜 ...

  •   雨水淅沥,滴到天明。
      何垂衣原本不困,半夜武帝的身体滚烫得跟火炉似的,在舒适的温度下他模模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时,他的四肢几乎全无知觉,身体依旧被武帝锁在怀里,他皱起眉头,想从武帝怀里挣脱,哪知才动了下胳膊,武帝就猛地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
      他惊慌地将何垂衣搂得更紧,身体竟然还在颤抖,口中呢喃道:“给……我给!”

      “松开。”何垂衣抵着他的胸膛道。
      武帝浑身一僵,缓慢地抬起头,眼神落到何垂衣面无表情的脸上,松开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半途却被何垂衣一手拦住。
      “朕都给你。”

      “我不要。”何垂衣推开武帝坐了起来,他起身将武帝的衣服取了过来,说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何垂衣将衣服扔给武帝,却突然被他抓住了受伤的手腕,何垂衣疼得一抽气,怒道:“你放手!”
      他怒视武帝,却被后者怒火滔天的眸子看得头皮发麻,武帝将他拉近,神情可怕到了极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敢不要?”

      何垂衣默默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
      武帝呼吸骤然一紧,抓住他的手愈发用力,鲜血很快浸透了白布,染得白袖一片鲜红,当他看到那些血迹才蓦地冷静下来,烫手似的松开了。

      “对不起,朕做了个梦,梦里……”
      “我不感兴趣。”何垂衣冷漠道。
      “昨晚谢谢你……”
      “不用谢,你帮我在先。”何垂衣收拾好包袱,留了几件避寒衣物给他,“你受了寒,回京城吧。我能自己回罗州城。”

      拾掇好穿着后,武帝用洞口积累的雨水洗了把脸,回身边擦着脸上的水珠,边对何垂衣道:“你走不回去。”
      何垂衣不以为意地挑起眉头,“我识路。”
      武帝无奈地抿了抿嘴,说道:“你走错方向了。”
      “……”何垂衣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忽然问:“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朕瞎猜的。”武帝披上何垂衣昨夜给的披风,替他将其他东西收拾好,“走吧,朕送你去。”

      见他回避自己的眼神,何垂衣心知肚明却没拆穿。
      瞎猜?瞎猜就能猜到自己走的方向?

      天空飘着小雨,武帝本想等雨停,何垂衣不同意,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冒雨赶路。

      事实证明,何垂衣果真走错了方向,在前往罗州城途中走岔了路,若不是武帝找到他,任他走十天半月也走不回罗州城。

      两人吃着干粮赶路,何垂衣的行动实在说不上利索,两个时辰的路硬生生地拖到了申时过半,到罗州城门前,何垂衣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武帝,意有所指地说:“到了。”
      武帝愣了起来,问:“到了?”

      何垂衣回过身,抿起唇瓣,嘴角的血痣隐入阴影中,他道:“皇帝,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要进城干什么?”武帝神情晦暗地问。
      何垂衣耐着性子回答:“找人。”
      “找钟小石?”
      “是。”

      武帝负手而立,藏在身后的拳头死死捏起,黑眸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何垂衣,语气淡淡道:“你果真还记得他?”
      何垂衣偏过头,垂至脚踝的长辫在半空晃了晃,很显然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不见他回答,武帝眸色愈发冷暗,“你找他做什么?”
      何垂衣只想早点将他打发走,便实话实说:“有事问他。”
      “有什么事不能问朕?”

      何垂衣深吸口气,颇无奈地说:“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说的话我不敢信。”

      “什么都不是?”武帝低头咀嚼这句话,平淡的语气里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那他算什么?”
      “恩人。”
      武帝沉默,良久闷笑一声,“朕答应你了,你走吧。”

      何垂衣果真转身离开,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不想,几步后他又回头问:“接下来,你要去何处?”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并没让武帝的脸色得到缓和,他眯起眸子,嗤笑道:“担心朕会跟踪你?”
      何垂衣不置可否地点头,看向他的眼神中掺杂着轻蔑:“你难道没做过?”
      武帝顿了顿,刻意忽略了他的眼神,道:“京城还有事务等着朕处理,朕会回京……一趟。”

      得到想要的回答,何垂衣点头告辞。
      天空小雨依旧,何垂衣单薄的身形慢慢走远,扎眼的红衣即使走到尽头还映在武帝眼底,他的眸光像只饿极的野兽,恨不得化出百足将那抹赤影扑倒在身下。

      片刻后,赤影消失不见,他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向来时的那段路。

      入城后,何垂衣买了顶帷帽戴上,到告示前看了看,见告示上没有通缉令他松了口气,之后凭着记忆向太守府走,弯弯绕绕走了好几遍同样的路都没找到,无奈之下,他压低帽沿,随便拦了位行人问路。

      “请问太守府怎么走?”
      行人诧异地将他打量一圈,冲他摆手道:“你搞错了,纳银还在几天后,你来早了。”
      “纳银?”何垂衣不解地喃喃道,继续问:“那你知道钟小石吗?”
      路人惊道:“我哪儿能不知道钟少爷?他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你要找他谋份差事?”
      何垂衣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是。”
      路人了然点头,给何垂衣指了一条路,“往前走一里地就是。”
      “多谢。”

      谢过路人,何垂衣朝他指的方向走,果不其然,行过一里地就看到太守府的大门。
      他向太守府小厮询问钟小石的去处,却被告知钟小石昨日就离开了罗州城至今下落不明。

      他在太守府附近寻了家客栈等候,期间听旁人谈论,巫蛊族最后族人已在四日前被武帝斩杀于晋江边,晋朝与巫蛊族的大仇终于两清,这时何垂衣的心境百味杂陈,武帝对他态度实在太匪夷所思,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远离武帝。

      夜幕降临,钟小石仍未回府,无可奈何,何垂衣只得去寻医馆包扎伤口,然后重新回到客栈准备休息一晚。
      如果明日钟小石还不回来,他就走了。

      回到客栈,他往太守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府前门大开,几盏灯笼昏昏暗暗地亮起,他一脚踏进客栈还未将眼神收回来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风尘仆仆的气息扑满口鼻,何垂衣浑身一个激灵,手猛地按住来人的命门,冷声问:“谁?”

      “疼!”嘴里喊着疼,他抱住何垂衣腰的手却始终没松开。
      “他怎么肯放你回来?”如此莽撞的正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钟小石是也。

      钟小石年纪虽不大身量却不小,他比何垂衣高上几分,此时却低着身子搂着何垂衣的腰,整个人扑在他怀里,微微抬起头,惊喜万分地看着他。
      钟小石鬓角还坠着汗珠,眼里浓浓的担忧让何垂衣弯了弯唇角,放轻声音道:“你先松开。”
      “我不!”他用汗湿的脸使劲蹭着何垂衣的红马褂,声音中满是委屈,“我一放开,你又走了。”

      “多大了?还撒娇。”
      “十八,还没及冠,可以撒娇。”

      “十八都可以娶妻生子了,不小了。”
      “娶妻可以,生子就算了,我怕他生不出来。”他古灵精怪地冲何垂衣挑了挑眉头,后者叹息一声,道:“去房里,我有事问你。”

      他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怔了一下,垂下眼帘,问:“你想起来了?”
      “回房说。”
      两人回到事先准备好的房间,钟小石跟在何垂衣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唯唯诺诺的。

      “你想问什么?”钟小石忐忑地问。
      “我们之前见过?”何垂衣开门见山道。

      闻言,钟小石愣了片刻,欣喜地说:“你没想起来?”
      何垂衣无语:“我没想起来你高兴什么?”
      钟小石垂下头,没回答。
      高兴什么?高兴你不记得他,高兴你又回来,就算你同样不记得我。

      “回答我。”何垂衣皱眉道。
      “我们是见过。”
      “何时?”
      “三年前。”

      两人一问一答,何垂衣迟疑了片刻,又问:“你没骗我?”
      钟小石忽然抬起头来,双眸定定地凝视着何垂衣,眼里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我绝不会骗你。”

      何垂衣并不放在心上,“我们怎么认识的?”
      钟小石道:“三年前,罗州城下了一场暴雨。”
      说这句话时,钟小石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仅仅一闪即逝,连何垂衣都没捕捉到。
      “那场暴雨,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晋江本就是条大江,大雨后水势上涨,而罗州城的地势比晋江要低很多,上涨的江水就全部灌入了城内,那时候,你正好在城里。”

      “我不记得。”
      “没关系,我说给你听。”

      钟小石继续道:“那年我十五岁,那时候,”他停顿下来,深深地看了何垂衣眼,“我的腿无法站立行走。”
      “那你现在?”何垂衣诧异道。
      “你不记得了,我腿上有淤血,堵住了气血流通,我能站起来是因为你。”
      “我?”
      “嗯,你会御蛊,帮我清除了腿上的淤血。”
      “你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

      何垂衣忖度半晌,问:“我为何要帮你?”
      “我也不知道,或许觉得我很可怜,或许从我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

      可怜?何垂衣会因为可怜一个人而对他伸出援手吗?
      他不会。

      这个问题何垂衣没有深究,他踌躇了半晌,不情愿地问:“我真的是个太监?”
      钟小石点头道:“是。”
      何垂衣脸色僵硬,“可我……”

      “噗!你放心,皇帝才不会让你断子绝孙。”钟小石笑道。
      “如果你们说得都是真的,我留在他身边和断子绝孙有什么区别?”

      钟小石笑得睁不开眼睛,“那倒也是。”
      “等等,”钟小石猛地抓住他的手,“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回去了?”

      何垂衣摇了摇头,“我与他素不相识,回去做什么?”
      “那你留在罗州城!”
      何垂衣依旧摇头:“不,我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陪你去!”
      “不了,我想自己去。”

      或是怕钟小石继续纠缠,又或是何垂衣一开始就想知道,他问钟小石:“你知道我和皇帝因何而相识吗?我……又为何肯留在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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