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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都·5 ...

  •   夜色为王宫添上几分神秘庄严色彩,今晚的宫殿要显得比其他时候都戒备森严,大臣们聚集在法老的寝宫外,继任者斯门卡拉以及他的妻子玛丽阿顿同样守卫在宫殿前,神色凝重、满目悲戚。
      “法老的疫病真的没希望了吗?”斯门卡拉看上去很担心。
      “伟大阿顿神请保佑父王健康。”跪在月光下的是大女儿玛丽。
      维西尔阿伊摇着头,神色有些难辨,而很早就开始在阿肯那顿身边当差的荷仑希布皱着眉头询问医师。现场一片凝重,法老的状态很糟糕。
      “瑞巴迪来信,信使正跪在宫殿外,求见法老,他带来了巴布罗斯城的求救信,赫梯……赫梯人正在侵略他们……”传信的仆从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这几天来自远方各个城邦的求救信蜂拥而至,全部堆积到了病重的法老面前。
      “法老依旧昏迷着……”阿伊沉重的摇头。
      “大祭司依旧不愿意出来吗?”斯门卡拉有些着急的问。
      阿伊摇摇头,宫殿外是难捱的沉默。
      而宫殿内曾经高大强壮的法老现在正遭受着疾病的极度折磨。可怜的法老已经疲惫的感觉照看世界的重负都交到了自己的肩上,他被疾病缠绕,身体变得瘦弱可怜,他感觉自己到了发疯的边缘——疫病的爆发、前线的溃败、阿蒙集团的卷土重来……他为自己失败的统治而感到沮丧悲哀,像无数的手指抓挠他的心灵。
      那些对阿顿神赞美的诗篇和北方沦陷城邦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他时而听见优美的神灵唱诗,时而听见西方山谷中父亲的严厉呵斥,他是不是要被埃及曾经的先贤们抛弃?求救信件中那些血腥场景的描述啃噬着他的心灵,一直以来祈求的“和平”仿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埃及的土地在他手中正一点一点的流失。
      在可怜的法老生命最后时间里:他的下巴拉长了,下陷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所有希望已完全破灭……狡猾的阿泽鲁叛变了埃及,手上沾满其他忠诚城邦的鲜血,公开和赫梯联盟,更多的属国不再上交贡品,国库也出现亏空,阿肯那顿此时已经知道伟大的阿顿神也无法拯救他的性命了。
      “父王,父王……”熟悉的声音似乎在不远处由远及近的传来,法老缓缓转动有些沉重的身体,他看到寝宫柜子背后的密道前钻出一道金色的影子。
      “我的菲比。”阿肯那顿有些艰难的支撑起身子,凹陷的双眼里发出惊喜的光芒。
      “您……您怎么会病成这样!”等了好久才找到机会溜出来的菲比满头满脑都是脏兮兮的,在看到法老瘦弱身体的那刻眼泪已经先流了下来。
      “不要流泪,我的孩子,神明钟爱你,在我失败的生命最后一刻还能看到我最爱的小女儿,这是阿顿对我的赐福。”阿肯那顿瘦长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比哭还难看。
      菲比流泪不止,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不管不顾的胡乱擦拭开,紧紧握住父亲的手。
      “怎么会是最后一刻,不会的,您怎么舍得离开我,我要去找医师,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留您一人在寝宫!”
      “这些都不重要了菲比
      我是光明的主宰,自生的青春,
      原始生命的初生,无名事物的初名。
      我是岁月的王子;我的躯体是永恒;
      我的形态是无尽,把黑暗践踏在下面。
      我亲爱的女儿,不必为我悲伤
      我是光明的孩子,我会在黄昏中找到亲人。 ”
      法老似乎也意识到了在最后的时刻里他什么都无法改变,什么都无法挽回,他只能尽力的安慰自己未经风雨最亲爱的小女儿。
      “岁月为我轮转,再也没有死亡
      无论人,无论成圣的死者,甚至无论众神
      也不能从不朽的路上将我拉回
      我会安息在阿顿的庙堂里,隐秘而又显耀。”
      穿越是真实的,古埃及是真实的,法老是真实的,父女亲情也是真实的,菲比悲恸不已,真实的为即将永远离开自己的父亲悲切的哭泣,她祈求埃及繁星般的神明保佑她善良的父亲。
      记忆仿佛也在这会儿变得清晰起来,奈菲尔提提对自己的冷淡和疏离,使得阿肯那顿成了菲比童年所有的美好记忆,他健壮的臂膀是菲比的乐园,他浑厚的声音伴随菲比整个的学习生涯,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圣书体到僧侣体,从大众体到远方国度的楔形文字,阿肯那顿一直细心抚养、教导菲比。菲比或许不懂政治,她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法老,她只知道她的父亲阿肯那顿在艺术文学上有着怎样惊人的天赋,他不仅教导自己书写颂歌还教授壁画的技巧,创作赞美诗,他每天都在赞颂太阳,赞颂阿顿,赞颂埃及,赞颂尼罗河,赞颂生活,他甚至建造了一座新的城市作为首都——多么美丽,他是如此的热爱着自己的国度,为什么神明却这样的对他。
      “父亲,父亲,我不要你离开。”无能为力的菲比只能紧紧抱着法老瘦弱的躯体。
      “我的孩子,看到你健康我太开心了,你必须要离开埃赫塔顿,瘟……瘟疫太严重了,它已经毁了王都,去吧,去底比斯,去找你的母亲,不管怎么样,她……总归是你的母亲。”法老的眼睛似乎已经很难睁开,菲比只有凑到他的嘴边才能听清在说什么。
      “不……我不去,我要留在您身边,母后……她才不是我母后,连您病重她都没有回来!阿肯娜媚在信里都告诉我了。”
      “听话我的孩子……”法老缓慢地勾了下嘴角仿佛是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那太难了,接着他的眼睛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神中迸发出了哀切而悲伤的光芒:
      “黄昏封闭了神的眼睛,
      月亮正在挡住太阳的光芒,
      行走过熙熙攘攘的黑夜,
      大开死亡的门,
      因为我携来了黄金的杖,
      穿过黑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静静躺在那里,永远闭上了他那双疲惫的眼睛……
      菲比嚎啕大哭,泪眼朦胧,人身胡狼头的神使似乎已经缓缓到来,带着曾经的法老王去向遥远的彼岸。寝宫门被打开了,众人涌入,哭到昏厥的金发公主被带离了,新的法老即将登基。
      阿肯那顿的尸体停放在埃赫塔顿中经过熏香和药物的处理,被亚麻布紧紧包裹成木乃伊。悲伤万分的小女儿菲比为他亲自带上了象征神灵庇佑的黄金胸饰——一只张开翅膀的秃鹫,他的人形棺木用最珍贵的宝石和华丽的彩色玻璃镶嵌的耀眼夺目,底部还刻下了他对阿顿的祷告词。
      现在曾经伟大的法老离开了人间,他的灵柩被送往墓室,有些荒凉的王都大道上黄沙漫天,吹迷了众人的眼睛,菲比不受影响,她面目庄严,走在队伍前列,法老病亡国家危难,众人对于这个传闻病愈康复的公主不再抱有好奇。
      越是走向城外沙尘暴的威力越是突显,抬着灵柩的黑奴以及众多的僧侣祭司们根本睁不开双眼,王都已在背后,沙漠中的风暴还在肆虐,尘沙遮挡住了太阳,让正午犹如黑夜,而风暴之中只有一个金发的女孩犹如一株柏树一般挺直背脊前行,似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仿佛是风暴的使者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向法老的陵寝,而后面的其他人似乎是被菲比影响,渐渐的风沙停止了,太阳重新露出光芒。拂去脸上砂砾,墓室已在眼前。
      然后一切都尘埃落定,法老安息在了陵墓中,日月伴随,众神陪伴,他在万物的怀抱中轮回……
      现在,在旋风之上,
      追随着太阳;
      现在,在繁叶的树下,
      心旷神怡;
      插翅登上天顶,
      或者在和平的田野安眠。
      白昼,太阳将你守护,
      夜晚,星辰与你共眠。

      ***
      百门之都·底比斯
      “父王死了……”图坦卡顿呆呆地坐着,纸莎草信件从手中滑落。
      “什么?!”对着镜子妆扮的阿肯娜媚又惊又怕,“瘟疫夺走了父王的生命!”
      图坦点点头,他此刻不知该说什么,说实话他没怎么见过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只是法老众多妻妾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许多妾室有过法老的孩子,只是自己最幸运活了下来,可以幸运的留在阿肯娜媚身边伴着她长大,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法老是他的父亲,但首先他是法老,接着才是父亲。
      法老死了,阿肯娜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图坦摸摸心口,有些空空的,不知是悲伤还是其他的情绪充盈着他,从此他和阿肯娜媚便没有父亲了。
      “不要哭姐姐,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图坦伸手抱住阿肯娜媚,默默的拭去眼角的湿润。
      “我们未来会怎么样,叔叔现在是法老了,母亲该怎么办?”阿肯娜媚靠在图坦卡顿的怀里默默的问。
      “我不知道。”图坦卡顿今年才刚跟着法老进入朝堂,接着便爆发了瘟疫,他不知道接下去自己会怎么样。
      “我们的婚礼或许会延后了。”
      “只要能够娶到你,等待不算什么。”
      “但是母亲……你知道的,玛丽一向和她不亲,我担心她会为了地位让我也嫁给斯门卡拉。”阿肯娜媚有些担忧,叔叔成了法老,母亲只能做一个没有权利地位的空壳王太后,她不会甘心的。
      “可是我们已经订过婚,有了婚约。”图坦卡顿皱起眉似乎也有些担心了,王后一向不喜欢自己,也很厌恶阿肯娜媚与自己陷入爱河。
      一对情深意切的情人陷入到了悲伤而害怕的情绪中,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不好了,不好了。”门外侍女大呼小叫的喊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让你们大呼小叫!难道还有比父王去世更值得惊呼的吗?”阿肯娜媚有些生气的高声询问。
      “殿下,菲比殿下来了,她闯入了王后的寝宫!现在……”
      “什么,菲比!太好了,她没事了!现在怎么了?你快说!”阿肯娜媚先喜后惊快步迈出房间抓着侍女的肩膀询问。
      “现在菲比殿下正在王后的寝宫内大吵!许多东西都被菲比公主摔碎了。”侍女害怕的说着。
      阿肯娜媚大惊,母后奈菲尔提提一向不喜欢菲比,现在她擅自回来底比斯还在母后寝宫大吵大闹,这怎么是好?
      “别着急,我们先过去看看,劝住她们。”图坦卡顿拉着阿肯娜媚向奈菲提提的宫殿跑去。
      还没到宫殿门前,阿肯娜媚已经看到许多奴仆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伸着脑袋往王后的寝宫里瞧,奈菲尔提提王后平时就肃穆严厉,现在竟然有人敢对着王后指着鼻子的吵闹,这位公主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母后,您在底比斯过的可真是舒适。”菲比一路风尘仆仆,脏兮兮的脸,灰扑扑的头发,从船上下来后衣服都没换的就一路闯进奈菲尔提提的宫殿,那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和难得一见的金色头发让宫殿守卫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要不是拿出了法老的护身符,菲比还真是不能轻易进来。
      “瞧瞧这些美丽的鲜花,可口的水果,迷人的香薰,梳妆的奴仆,父亲在王都殚精竭虑,死而后已您却在底比斯夜夜笙歌,好快活啊。”菲比怒目,红润的嘴唇扬起嘲讽的笑容,她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直到父王最后病重她都没有回王都一次,奈菲尔提提已经不配当她母亲。
      “这是你对着我大呼小叫,目无尊长的理由吗?菲比。”奈菲尔提提眉毛都没动一下,对菲比的指责内心毫无波动。
      “你怎么配当王后,怎么配当母亲?我病重时你只想着自己远离,父亲病重你也毫不关心,你的心是铁做的吗?”菲比拿起旁边的矮凳就往墙上砸去,发泄内心所有的不快。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我现在依旧是埃及的王后。”奈菲尔提提面无表情。
      “菲比!”阿肯娜媚终于赶了过来,她一把拉住像一头小狮子一般的菲比,“你的瘟疫好了!太好了!”
      “哼,当然好了,这都是因为有姐姐你还有父王的祈祷我怎么会不好,我要好好的,健康的活下来来听我们的好母亲的解释。”菲比嘲讽的说,她一路风尘在葬礼结束就直接坐船来底比斯就是憋着一股气迫切的想找奈菲尔提提发泄。
      “不要哭菲比,母亲也是关心你的。”阿肯娜媚拭去菲比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流下的泪水。
      “我才没哭,我怎么可能为了这样的母亲流眼泪,我这是为父亲流下的泪水”菲比抹了眼泪,暗自发誓这是她为母亲最后流的泪水了,从此后就两不相欠,反正在母后放弃自己,把她送去北宫隔离时,她就当已经把命还了。
      “你们的表演结束了吗,如此无礼!菲比我对你很失望。”奈菲尔提提将手中的酒杯摔在菲比面前,神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母亲,菲比只是太难过伤心了,她无心的。”阿肯娜媚挡在菲比面前为她说话。
      “姐姐你不用为我说话,尊敬的王后您不必对我失望,因为我和你没关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母亲了,我没有母亲,我只有父亲。”菲比拨开阿肯娜媚对着奈菲尔提提冷笑。
      “呵,很好,既然这样,你就在神庙里待着不许出来,好好反省吧,埃及少一个公主也不会怎么样。”奈菲尔提提低垂着眼睛,冷眼看着粗壮的奴仆将菲比拉去宫殿外冷清的女庙中,也不管阿肯娜媚的求情。
      “哼,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菲比最后给奈菲尔提提一个失望而厌恶的眼神,一甩头发不等奴仆来抓便转身离开。
      “母亲!菲比是公主,怎么能去神庙一直待着,菲比这样过去只会被大祭司关着,那太残忍了!”阿肯娜媚惊呼,但奈菲尔提提摆摆手吩咐奴仆打扫寝宫,自己则是转身离开,并不愿再听阿肯娜媚多说半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王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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