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旧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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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的清晨，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下，朝霞爬满天空，清澈的露珠凝结在尼罗河边纸莎草细长的叶子上，摇摇欲坠。在一年中唯一可以悠闲度日的泛滥季里整个埃及都变得懒洋洋，全国上下除了狂欢便只剩下休憩。
菲比在月牙似的小船上掩着嘴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天都没亮的时候就被拉姆瑟斯拉到了船上，今天他们将沿着尼罗河奔腾的水流，顺流而下回到埃赫塔顿，回到旧都。
这是菲比期待已久的回归之旅，除了女仆她谁都没告诉，特别是尚在宫殿中的姐姐阿肯娜媚。阿蒙复兴，在这档口法老图坦卡蒙不会同意菲比回去埃赫塔顿的，王太后更是不会同意的。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谁都不能阻止菲比脚步。
自从梦境中出现了落日以及荒芜的埃赫塔顿，菲比已经连着几日都无法安然入睡，只要一进入梦乡——残败的城墙，漫天的黄沙，欲落的日轮让她在梦中总是不断的哭泣、悲伤。
埃赫塔顿——那里似乎在召唤她的归去。
随着小船的行驶，一幅幅悠闲美丽的埃及画卷在菲比面前缓缓展开，波澜壮阔的尼罗河是深深的绿色，浪花随着河流一阵一阵的拍打在船舷，离开了底比斯高高低低的神庙宫殿，两边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黄沙便是被河水覆盖的农田，两岸是无名的野花和高大的棕榈树。天空中零星的游隼在盘旋，千篇一律却又生机盎然。
“喂，拉姆瑟斯，中午之前能到吗？”菲比趴在船边上看着河里的游鱼来回的穿梭。
拉姆瑟斯站在船头举目眺望，和两边的船夫聊了几句，转身笑着回答：“这几天泛滥季的水位上涨的很快，你很幸运小公主，也许不用等到中午，我们就能到达埃赫塔顿。”
“我以为你会找一艘更大的船，这样我还能遮挡一下这炎热的太阳。”菲比用一块长长的亚麻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副防晒很到位的样子
“你要是想快些到埃赫塔顿就该庆幸我租到的是艘小船，要是大船……抱歉我的小公主恐怕你可得等到天黑才能到达了。”
“起码得有个棚吧？”菲比扯开了一些头巾让自己狠狠的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恕我直言，你可真不像是一位埃及公主——唔，平直到无趣的身材，过于白皙的皮肤，还有金色的头发，你可真是完美继承了奈菲尔提提的异族血统。”拉姆瑟斯半眯着眼将菲比浑身上下扫了一遍。
“高贵可不只是皮相，高贵流在我的血液，你懂个屁，你们这群无聊的兵痞，就知道喜欢蜜色皮肤，大胸大屁股的姑娘，嗤……”菲比将头巾重新裹好，留了一个‘我很不爽’的背影给拉姆瑟斯。
“哦豁，不喜欢大胸大屁股，难道要喜欢你这个没发育好的小女孩吗？不过要是多揉揉长大还是很快的哟，其实我倒是深谙按摩技巧，怎么样？我可以吃亏些为你以后的丈夫做一件好事”拉姆瑟斯哈哈大笑。
……
菲比直接不想理人，默默闭目养神。
*
伴随着烈日炎炎，太阳终于漫步到了天顶。小船缓缓停靠在了埃赫塔顿久未运作的码头，挂着白帆的船只轰隆的靠岸声激荡起一片片的浪花，在这座已经成为废墟的死城中引起一阵回响。
“这就是以前王都了？”拉姆瑟斯交待完船夫后，站到菲比身边举目眺望这个已经满城黄沙，到处断壁残垣，已沦为废墟的埃赫塔顿。
菲比无心回答，带着感伤的心情一路走一路回忆，目光所及之处满满都是它曾经的模样。
“曾经这里是一片宽阔的中心大道，干净整洁到处都是花香……”
“这儿有个天桥，父王会在庆典时站在上面和所有人挥手致意，可惜已经塌了”
“还有这里，是一片中心花园，还有父王的大雕像，我以为这样华丽璀璨的王都会流传千年……没想到现在都被黄沙掩埋一半了……”
拉姆瑟斯一路跟着菲比，看到她一路难掩悲伤沉浸在过去中，情不自禁的上前打断了她的回忆。
“菲比，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就算是无与伦比的法老也最终变为尘埃，更何况是曾经的王都，小公主你该向前看，坚强些，你的父王，他可是一位好父亲。”
他站在断裂的石柱边看着一脸神伤的菲比，脸上是难得认真的表情，正午的艳阳照在他金色的短发上，在此刻显得金光熠熠。
“你们埃及人——哦，我们埃及人，难道不该信奉不朽和永生吗？你在这儿敢这么说不怕我父亲的灵魂来找你”菲比愣了愣，没想到拉姆瑟斯会这样安慰自己，她有些意外这个彻头彻尾的古代埃及人会有如此现实的想法，显然在她所认识的所有“古埃及人”中他是第一个说出这种话的人。
“不朽？只有脚下的土地会不朽，只有天际的拉神会不朽，只有奔腾的尼罗河会不朽，法老？现在的埃及？呵呵，我们的埃及正在逐渐的腐朽，我们的法老太过软弱，被神庙祭司以及王太后牢牢控制，这样的埃及怎么能不朽……抱歉这样说你的哥哥，不过我是认真的。”
拉姆瑟斯脸上显露出嘲讽的表情，随后便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和你这样的小公主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开心些吧，你的父亲有理想有抱负只是太天真，他——是个令人尊敬的法老，至少敢挑战那些腐朽的僧侣……”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我的父王有多了不起，人民爱戴他！没有战争有什么不好的，那几十年难道埃及过的不好吗？”菲比听出了拉姆瑟斯的不以为然便有些气不过的想反驳。
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城管竟然还敢跟一个公主大放厥词评论先法老，到底该说他天生胆大还是天生反骨？
“好吧菲比，既然你非要我说，我就告诉你，埃及只有军权才能让他一直不朽和强大，只有绝对的军事实力才能让所有国家臣服，阿蒙，阿顿或是拉神其他埃及的万千神明都不能帮助埃及开疆扩土，而军队能——你懂了吗？”
菲比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自信、骄傲，还有满满的抱负和满腔的热血，他的眼神坚定，他的态度坚决，目光看向远方，仿佛地平线有多远他就可以征服多远……
“喂喂喂，你可只是个小小的底比斯守卫兵，我才不信你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嘁……”菲比甩甩头让自己的目光从这家伙的脸上挪开，一边吐槽一边往城里走。
“亲爱的小公主，我好像没告诉你我现在只是暂时在底比斯———”
“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走了吗？”
“也许就在泛滥季之后，我要去尼罗河口了，将军将我调回那里了。”拉姆瑟斯恢复了平常漫不经心的样子，踱着步跟在菲比身后慢悠悠的回答。
“滚吧滚吧，我可不想成天都在底比斯看见你。”
“我可舍不得底比斯这么多的美人，当然，最美还是我们的小公主了……”拉姆瑟斯开着玩笑。
埃赫塔顿在经历过瘟疫、迁都之后，很快便无人居住了，来自风沙漫长的侵蚀让整座城市都充盈着黄沙与灰尘，纵使靠着尼罗河，岸边却也鲜少有绿色，到处都是泥泞和破败的残骸。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菲比并不知道自己要在埃赫塔顿寻找些什么，或是留恋什么，自从阿肯那顿去世她在愤怒中去往底比斯，在那之后她再没有回来过，同时也下意识的屏蔽了关于埃赫塔顿的事情，斯门卡拉继位，然后死亡，然后图坦继位，控制瘟疫，接着迁都……
埃赫塔顿这座曾经的王都也随着瘟疫埋葬在了尘埃，没有人，没有植物，就连动物都很少进入，仿佛这里已经成了野外天然的隔离区，时隔这么多年重新进入，埃赫塔顿似乎还是那样却又完全不同。除了被黄沙覆盖了大半，它变安静了……曾经它热闹、欢腾；现在静谧、孤独。
“好了，别苦着一张脸了，我们去宫殿看看，瞧瞧我们小公主曾经成长，生活的地方。”拉姆瑟斯看到身后的菲比越走越慢，看着一砖一瓦都可以陷入沉思的样子，叹口气上前拉着她大步离开。
“你别拉着我，我自己会走，王宫有什么好去的，那里糟糕透了……”菲比不想回旧日宫殿，不想回忆起父亲死的那晚，也不想回忆起任何和纳菲尔提提有关的回忆。
“我们出城去……”被拉姆瑟斯坚决的拉着走了一段，菲比定住脚步，目光看向西边，那是父亲曾经埋葬的地方。
“你想……”拉姆瑟斯看到了菲比坚定的目光
“去父王的墓室，曾经我在那里送他去往另一个世界，为他带上守护的项链，为他关上墓室的门。”菲比有些悲伤，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那一天，眼睁睁看着灯火熄灭，看着父亲远去。
“那就去吧，既然来了就好好缅怀。”拉姆瑟斯用温柔的目光静静凝视菲比，然后笑了笑，“怎么哭的像小花猫。”一边调侃着一边为她拭去悄然落下的泪珠。
*
午后的天边翻滚起了云，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一下子被一片片的流云所覆盖，太阳若隐若现的遮挡在云的背后。埃赫塔顿的城里起了风，在神庙间、在宫殿里、在街头巷尾如泣如诉般的鬼哭狼嚎着，携带起了点点的黄沙。
站在沙丘上，菲比回头去看已经在自己背后的埃赫塔顿，风沙弥漫住了城市，让它显得更加迷幻似假，前方拉姆瑟斯已经在沙漠中走的老远，菲比落在身后却频频回头，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似乎带着些疑惑不解。
呼啸的风声依旧在盘旋、怒吼，走的越远埃赫塔顿便越加难以辨认，那里似乎成了暴风与黄沙的聚集地，伴随着鬼哭狼嚎让人泛起鸡皮疙瘩。
走到了城外一处荒废的露天祭坛，菲比还是停下了脚步，她扶着尖碑的石柱，凝神向远方已净收眼底的埃赫塔顿看去，菲比眉头越皱越紧，汗珠顺着额头留下，她——似乎出现了幻觉？
在旧王都废弃的城中，飞舞着、盘旋着、飘荡着的黑色犹如万千幽灵的东西那是什么？
眨眼间，埃赫塔顿还是那个埃赫塔顿，荒废的只有风声和黄沙，哪有什么幽灵；再眨眼，黑色的幽灵嚣张的在石柱之间穿梭，旧都弥漫着黑色的气息，它们似乎发现了菲比，呼朋引伴的往沙丘飘荡过来……
菲比不可控制的尖叫出声，任谁看到这个“万鬼齐发”的场景都会吓得叫出来，转身拔腿就往拉姆瑟斯的方向跑去。
拉姆瑟斯听到身后的尖叫，迅速的转身看到的便是大惊失色的菲比飞一般的向自己跑来，然后如同鸟儿般飞扑进自己怀中。
“放轻松，怎么了？怎么一脸惊恐？”拉姆瑟斯搂着菲比，安抚她。
“有……有鬼……好多好多……”菲比缩在拉姆瑟斯怀中眼睛紧闭不敢睁眼看。
“……”
拉姆瑟斯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无法可说的表情，没想到还没到墓室这个小公主的胆子就已经被吓破了。
“哪有什么亡灵，你是不是看错了，拉神还在天上笼罩大地，怎么会有亡灵？”
“你，你没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吗？”菲比悄悄将眼睛眯一条缝，发现周围一片平静，没有风，没有云，更没有什么鬼。菲比一下子睁开眼，左顾右盼的寻找，“云呢？风沙呢？那些小鬼呢？”她甚至走回去重新看远处的埃赫塔顿。
阳光猛烈，万里无云，旧都静静伫立
一切都那么正常
刚才似乎真的只是自己恍惚之中的幻觉……
真的是幻觉吗？菲比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呢？
“你该不是暑热还未好吧，墓室要到了，小公主赶紧进去避暑，清醒一下脑子吧，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可怎么办呢？”拉姆瑟斯拂去阿肯那顿墓室前的黄沙，对着菲比喊。
菲比磨磨唧唧，一步三回头的似乎还没想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旧都·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