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
两日后，‘联盟堂’外数张红底黑字的公告一列排开，悬于木制公告栏上。栏前人头攒动，互相推搡，争着抢着去看自己所在比试项目的分组信息。
老远便听到有人议论“许三多？这是谁啊？”、“没听过，哪个门派的？”。袁朗与齐桓、吴哲漫步走向熙攘的人群。认出他们身份的武林中人莫不自觉让出一条道来；那些不明就里的向旁边打听明白后也纷纷退让，生怕惹了这仨怪人。
行至公告栏前，三人目光扫过一排又一排的分组名单，最后停留在那张特意用金砂描了边儿的红纸上——“武林盟主争霸赛。第一轮丙组：许三多对决金胜堂。六月初八辰时，于‘迷穹’瀑布下进行。”
“三多竟是参选武林盟主？！”齐桓讶然不已。
“金胜堂啊……”医馆往来客户名单在脑中走马而过，吴哲一敲手中折扇，“对了，是九华派现任掌门。”
旁边正有人小声议论着：“这许三多是谁啊？第一场就分到和三大夺冠热门人选之一的金掌门一组，运气真背。”“许三多？听都没听过！无名小卒吧？居然敢觊觎武林盟主之位，我看到时候金掌门不把他好好教训一顿，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说着就是一阵讥讽的笑。
齐桓板着脸向左一瞪，吴哲面无表情地向右一瞟。那周围议论的只觉脚底一阵凉意窜起，抱抱膀子，都不再吱声。
一旁袁朗却笑出声来，摇摇头，转身离开。齐桓与吴哲对望一眼，也跟上前去。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索性回头继续看分组、预测战况。
“袁朗，你这没心没肺地笑什么啊？”齐桓瞅着袁朗那副止不住笑的样子，不解地问。
“我高兴啊，为什么不能笑？”袁朗负手走在前面，声音里也带着沉沉笑意，“这许三多啊，真是我找到的宝贝，总能出其不意地带来各种惊喜。以前只知他来参赛，却不知其目标直指盟主之位。有趣，实在有趣！”
“这倒是。”吴哲把玩着手中扇子，想起第一次遇到许三多时的情景也不禁微笑，接着又瞟了袁朗一眼，“不过……那金胜堂可是九华派掌门，夺冠大热人选啊。你就不担心三多？”
“对啊。”齐桓皱眉，“而且要担起盟主一职，魄力和气势也是不可少的吧？……三多那实诚孩子行么？”
“谁知道呢。”袁朗笑着耸耸肩，眼里闪动期待的光彩，“走着瞧呗，指不定三多又会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呢？”——没错，许三多就像蕴藏了无数可能的百宝箱，是个会让他乐此不疲去探寻的谜。他也不着急，因为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好好了解这个‘谜’。
“那……我们现在干嘛？要去看看三多么？”齐桓还是不放心。
“开战在即，就别打扰三多备战了。”袁朗伸了个懒腰，拖着悠闲的调子开口，“还得回去写一品膳的宣传单呢，这可是我来武林大会的主要任务呐。”
吴哲执扇轻轻敲了下齐桓的肩，微笑：“菜刀。淡定，淡定，我们要淡定。”
齐桓翻了个白眼：“放心。早上吃的鸡蛋直入腹底，如称砣定位。这会儿‘蛋’定得很呐。”
吴哲笑着攀住齐桓肩头，附在他耳边悄声道：“袁朗这家伙，也是全心信任三多，相信他不打没把握的仗，所以才会如此轻松吧。”说着又拍拍齐桓的肩，星眸流转笑意，“你啊，就别一副老母鸡护仔样地瞎担心了。反正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三个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不是么？”
齐桓看看吴哲，虽然还是有些挂心，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宽慰了不少。回望了一眼远处拥挤的人群，转过头，也搭上吴哲的肩，相携而去。
次日，武林大会正式开幕。不仅江湖精英倾巢而出，各门各派的高层也携了家眷或小蜜前来观光；横跨武林、商界的富贾大亨也算准时机，作为武林大会各项目的赞助商前来宣传自家产业；当然，那四处兜售小吃、纪念品、提供速写画像服务的流动摊贩也是一应俱全——这一切，可谓四年才能得见一次的盛况。
各个比试项目按照之前的分组，都陆续展开了比赛，然而最受瞩目的还是盟主之争。话说这前来争夺盟主之位的，各个都是苦心准备多年、实力不容小看、放到江湖上皆为名号就能砸死人的顶尖高手。而顶尖高手贵在资源稀缺，还得有敢于和同等级的高手争霸天下的霸气和自信，所以每届报名争夺盟主之位者并不多。这一次，共十人参赛，初试分五组进行——然而最受人关注的既不是少林武当之争，也不是‘中原两点红’剑挑扶桑名刀，而是德高望重的九华派掌门金胜堂对决江湖上从未听闻其名的神秘少年——许三多。
比赛定于辰时进行。袁朗在怀里揣好昨晚赶写的一品膳传单，与齐桓吴哲早早出门，直奔许三多比试的场地而去，途中正遇上金胜堂在一众弟子、他派掌门及江湖粉丝的簇拥下，走向目的地——金胜堂今年四十有五，着暗红雕纹宽袍，覆银线裹边儿披风，身形高大，眉宇间尽是一派掌门之威严，走路带风；身旁众人谄媚的、问好的，不一而足，还有捧着参茶、汗巾、锦扇的门徒……这九华派掌门的出场，可谓要范儿有范儿，要气势有气势，真把个江湖大派兼大牌的气场做到最足。
这时，刚巧高城也带着四位评判员从另一路走来。两方人马一碰面，高城抱拳尊称了声：“师叔”。
金胜堂眉眼舒展，拍拍高城的肩：“高城，这几年干得不错啊。江湖上对你这位新任秘书长也是称赞有加。”
高城笑笑：“师叔过奖了，高城不过是人在其位便尽其责罢了。”说着便正色道，“师叔，今日高城将与四位评判员严格按照大会规章裁定比赛，还望师叔莫怪。”
金胜堂大笑，气震寰宇。旁边身着九华派门服的瘦高男人冷着脸道：“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暗指师父会输给一个江湖无名小卒？”——这人正是金胜堂首席弟子，周朔。在九华派中也算风光得意，可惜一直居于高城之下，怨恨交加，直到四年前高城当了武林联盟之秘书长、高城师父将掌门之位让给金胜堂便去逍遥江湖后，他才舒了气。但如今再遇高城，仍是心中嫉恨。
“无妨无妨。”金胜堂倒是毫不在意，挥手让周朔退下，又笑着对高城道：“你今日尽管秉公裁定，我金胜堂岂是欺世盗名之徒？”——身旁立时响起一片赞美之声。高城笑笑不语，同金胜堂并肩前行。
“看来对方亲友团人多势众啊。”吴哲悠然晃着折扇，“可惜水平参差不齐。”
“重质不重量嘛，有我们三个便足够了。”袁朗摸摸下巴，也是一派悠哉，“他们与我们相比，那就是一串铜钱和三块金元宝的差别啊。”
“得，别吹了。快走吧！”齐桓摇摇头，推着吴哲和齐桓往前走：虽然这是大实话，但他可没法儿像袁朗一样厚脸皮地自夸。
于是袁朗自怀中掏出传单，一路散发，一边同齐桓、吴哲一起，向比试场地走去。
不多久，众人便齐齐行至‘迷穹’瀑布——只见峰壑山间，一道银练飞坠直下，氤氲缭绕，溅于石上潭中，如层层叠浪狂涌，轰鸣作响，乃天之杰作，令人惊叹。旭日东升，映染千里，飞瀑潭边，桃花树旁，一少年负手侧立，白衣清冽，霞光漫了眉眼，眸色沉静，独伴烟霞，看飞絮落花点点随风扬起，飘然出世，灵气无双。
众人为眼前景象所撼，如入幻境，一时竟怔在那里，停了步子。少年闻得脚步声，转过头来，抱拳施行一礼，正对上袁朗温柔凝望的目光，不禁缓缓绽开笑颜……明明是平常至极的容貌，却因那笑容瞬间点亮的光华而显得不凡。
高城先回了神，咳嗽两声：“许三多，怎么来得这么早？”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原来这个看似十四岁左右的少年就是今日要挑战九华派掌门的家伙？！
许三多面上微赧，语气恭谨有礼：“在下江湖后生晚辈，岂能让金前辈先行在此等候？所以便提早到了，等着前辈和各位评判员。”——此言一出，加上刚才让人心头一震的出场，众人对这‘胆敢宵想盟主之位的狂妄小卒’生出几分好感：看来这小子品性还不错。
“你就是许三多？”金胜堂上前一步，挺直了腰板儿，上下打量着白衣少年，“在下金胜堂。没想到阁下小小年纪，就有争霸武林盟主的雄心壮志啊。”
“金前辈。”许三多一抱拳，神色真诚谦逊，“在下初入江湖，还需多加磨练。今日一战，请前辈多多指教。”
金胜堂哈哈大笑：“你这小子不错，我喜欢！”说着便将披风交给身旁弟子，“既然如此，话不多说，开始比试吧！”
高城向四位评判员点头示意，四人向前来观战者伸手一挥：“诸位请退后。”众人自是会意，随评判员退至指定区域外后，便都将目光集中在场内二人身上。
金胜堂大步走到瀑布岸边，与许三多面对面而立，笑得志在必得：“小子，出招吧。且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许三多记得伍六一曾跟他讲过，这江湖高手过招，都爱让别人先出招，好观察套路招式，寻找破绽，还能表现出‘强到极处自淡定’的优雅。想了想，如此机会理应让给武林前辈，自己一晚生后辈自是不该摆谱，便向金胜堂一抱拳：“金前辈，得罪了。”
金胜堂笑得从容大气：“小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周围已是响起一片“金掌门加油！”、“金掌门必胜！”的助威声。
“安静！”高城被身后杂音吵得烦躁，回头狠狠瞪了粉丝团一眼，如猛虎发威，那群人立时噤了声。
许三多静下心来：先祖秘传武功，讲求与自然相合，与天时地利相应，善于运用周遭环境……伸手，折下身旁矮树上一段桃枝，上面还缀着灼灼桃华，在众人不明就里的观望中，忽然神色一凛，右手执桃枝，猛然刺向金胜堂——
金胜堂本还安然而立，嘴角勾起一抹轻视的笑，打算淡定应对，却在许三多逼近之时，凭着几十年的江湖经验觉察到危险，连忙侧身一闪——那桃枝从距离金胜堂手臂一寸处擦过，衣袖竟被枝上所聚之气划破一道长长裂口！
场外响起一片惊呼，金胜堂心下一沉，没想到这小子真有几分功夫！收了轻敌心态，足下点地而起，向瀑布掠去。大掌一翻，拍动飞流凝作银柱，以雷霆之势袭向许三多——许三多纵身一跃避过，那水柱击至方才少年立足之处，凿穿巨石，腾起烟雾！
“龙形八卦掌！”齐桓皱眉——早已听闻九华派绝学之龙形八卦掌威力无穷，今日却是首次得见。
“传说此拳学是九华派创始人根据河洛书图而创。”吴哲轻轻敲着手中折扇，“还结合了道家秘学，以山石海川为本，精究拳术掌法。”
袁朗不语，只专注地看着迷穹飞瀑前的二人——龙形八卦掌一出，四周众人无不更为肯定地押注在金胜堂那方，但他直觉相信许三多还有更多实力尚未发挥。
金胜堂趁势追击，步步紧逼，穿掌于青石飞流，以周易八卦阵行为谱，走如游龙，翻转似鹰，迅猛狠决地劈向许三多——看少年轻灵闪避，面色如常，虽以守为主，却无丝毫退怯神情，便没了当初想要让后辈三分的念头，只一心一意全力应战。
许三多脸上既无怯意，也无骄傲之色，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金胜堂出招，仿佛不是在与人对决，而是在观察分析和学习。几个回合后，许三多避过连环掌，直视金胜堂，目光清亮，展颜一笑：“我明白了。”还未等金胜堂觉出他话中含义，便纵身而起，执桃枝如剑，凛然刺向对方！其速快如闪电，金胜堂根本来不及躲开，必得接招，但九华派掌门岂是没有见过风浪之人，也立时定下心来，聚气凝神，拂动暗色衣袖，双掌一旋一扣，以飞瀑筑起水幕，看似护身屏障，实为承其内力之攻势，可谓使出毕生精研——未料那缀花桃枝却似无坚不摧的利刃一般，竟瞬间斩开水屏，直刺而来，挟横扫千军之势！少年周身之气凝于枝巅，如云海翻涌间潜龙出击，吞天噬地——
众人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飞瀑所筑屏障碎如万千星陨，银华闪动，如天河坠落！再一细看，竟见金胜堂半伏于地，许三多手握桃枝，如持剑一般压在对方肩上——清风托起少年白衣翻飞，身后瀑布腾起氤氲，水气如星如露，衬着顶上日霞万丈，折射光华影动，那枝上桃花竟一朵未落，皆被少年内力聚气凝住，且利如剑刃！明明是平凡至极的容貌，明明是淡然稚嫩的神情，明明是瘦小不出众的身形，却隐隐含着摄人气魄——看着这一幕的众人，忽然想起一句古语：辰时，相传乃是神龙出海，行云布雨之时！
高城震慑当场，今日竟是初次得见武功仅次于师父的师叔在数招内便被对手轻易击败！未曾想到九华派绝学之八卦掌法竟被一稚嫩少年所破！半晌回神后，一开口，竟是声音干涩：“胜负……已分。武林盟主决选之丙组，由许三多胜出！”——周围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景象，待听到高城的裁定后，立马炸了锅般议论纷纷。
齐桓目瞪口呆地看着许三多：“锄头……这是真的吗？三多竟……？你，你打我一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吴哲瞟了齐桓一眼，忽地伸手揪住对方耳朵拧了90度。齐桓惊得连声呼痛，吴哲微笑着放了手：“痛吗？痛就对了，说明你不是在做梦。”一旁袁朗则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他相信三多实力不弱，但亲眼看到少年得胜才终于完全放了心，而且还是以压倒性的气势取得此场胜利……这么想着，唇边不禁浮现微笑。
“金前辈，失礼了。”许三多收了桃枝，向金胜堂一抱拳，满脸歉然，伸手去扶对方起来。金胜堂就着许三多的搀扶站起来，怔怔看着少年，刚才比试的画面于脑中不断重演……良久，才终于不得不确认以及承认——自己……输了。
叹了口气，金胜堂站直身，向许三多一抱拳，眼中褪了遗憾、惊讶，只留下佩服和欣赏：“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多谢赐教。”
许三多面色微赧，真诚道：“金前辈此套掌法收放自如，虚实变化巧妙。三多今日学到很多，谢谢前辈不吝赐教。”
金胜堂笑笑，知道对方不是在说场面话，心情也好了几分，抱拳道：“在下还得准备下场比试，就此别过。”说罢，走向场外，领了九华派弟子大步而去。高城看了许三多一眼，吩咐另外四位评判员收好记录，便也领着他们离去。
许三多望向场外众人，见那些注视自己的目光，有猜测、有怀疑、有惊叹、有不信……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在人群里搜寻，便看到袁朗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自己。许三多忍不住也笑了，立刻迈步走向袁朗——
“三多。”脚步顿住，回头看见史今与伍六一站在桃花树旁等候自己。许三多想了想，抬眼看向袁朗，那明明是想立刻奔向对方的神情，却硬生生地压下，有些委屈，却坚决地转身，走向伍史二人。
看着史今微笑着揽了许三多的肩，与伍六一护着他离去，吴哲与齐桓对望一眼，用扇子指指前方：“这下真成牛郎织女了啊？”齐桓皱眉：“不至于吧，连朋友打个招呼也不让？”
袁朗耸耸肩，他是不在意的，为了让三多好好备战，自己原本可以等到武林大会结束……但若是三多想见自己，他是不忍再让他流露出那样委屈落寞的神情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