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棺材后[盗墓]》茶千两

42、海底城（十六）

　　石屋昏黄的光线如星光般渗透进大殿，将殿内映得半明半暗。

　　双手交握，程九精疲力竭地倚靠着周匀的肩膀，半阖双眼，脑中纷乱。

　　“这就没了？”安宾晃神瞧向司辰。

　　“别急，喝口水，刚才说那么多话，嗓子干。”司辰觑他。

　　“嘴那么频，能不渴么。”安宾翻白眼小声嘟囔。

　　“咳咳，”司辰放下水杯，清清嗓子，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这才有模有样地继续翻译：“这里，将是那些故去子民的极乐之地，我将……嗯？”
　　他话音一顿，蹲下.身，用手擦了擦石板，反复琢磨上面的文字，又抬眸看了眼端坐的枯骨，面露惊诧：“这个人算到几千年后会有五位华夏子孙闯入这里，”他回头问向周匀指着自己：“华夏子孙指的该不会就是我们吧？可是，”目光巡视众人，包括躺在地上的老教授：“我们……不是六个人吗？”

　　周匀也明显一怔，剑眉紧锁：“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可以为子孙后代指引一条生路，但，”司辰忽的瞪大双眼，倒吸一口气，指尖摩挲着雕刻的字迹，逐字逐句地翻译：“这群人中却混进一只鬼，只有鬼留在朝歌，华夏子孙们才能顺利出去。否则，所有人都将成为朝歌城中一员。”

　　“什、什么意思？”小梨警惕地睃巡四周，抱着双臂向空地处退了两步：“我们中间有一个，其实是，鬼？！”

　　“怎么可能？我们都是有血有肉全须全尾，看得见摸得着的啊，”安宾努力在多年所学中找到科学合理的解释：“他说的鬼，就是种特殊磁场吧。”

　　然而话音刚落，气流微弱流转，似乎气温在一息间骤降几度。

　　“啧，你在这里说磁场，小心它们跳起来打你哦。”司辰搓着手臂，向旁边挪了挪，好离安宾远些。

　　大殿内一时静默，大家神经紧绷地听着四周动静。

　　会不会指的就是我？所有人里只有我死过一次。
　　程九打了个寒噤。
　　顾不上疲惫，她撑着站直身子，猛地抽出手，擦了擦已出了不少虚汗的掌心。

　　手中一空，周匀就已将她慌乱的模样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错步挡住众人可能看到程九的视线，低头轻声问：“小九？”

　　听到声音，程九惊了一下，本能地退后一步。
　　周匀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半锢在臂弯，“怎么了？”

　　“我没……”

　　她刚要下意识否认，被周匀打断：“你脸上向来藏不住事，现在可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小九，”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手背，直视她的双眸：“我和你一起承担。”

　　听着周匀的话，程九鼻子发酸，心里砰砰砰地跳，慌得厉害。她全身泛虚，只惨白着一张小脸，深吸一口气，垂眸小声：“我、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你跟我来。”

　　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周匀拉着程九走到大殿的角落。

　　程九站在窗边，双臂搭在窗沿上，手指紧紧抠着窗框，指尖发白。窗户敞开着，向外望去，仿佛可见几千年前，繁荣的朝歌城夜色下的万家灯火。

　　而周匀则默默地等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任何景色都入不了他的眼，除了她。

　　程九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仍不敢与周匀目光相触，她只得直视殿外水流潺潺的护城河说：“我留下。”

　　“你说什么？”周匀以为自己听岔，不禁上前一步。

　　“我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程九竟双手握拳，转身直面周匀：“我说，我是鬼，我留下！”

　　周匀凤眸骤然撑大些许，眸中迅速闪过一丝恍然，但眨眼间，就已恢复常色。
　　“小九，这里没我们要找的东西，现在首要的是找出路。”他故意转移话题：“我刚刚已经想到了，既然建有护城河，那就肯定也设了排水设施，放心，我们出得去。”

　　“可是预言，你也听到了，”能坐在宫殿中央的石座上，那枯骨的大祭司身份毋庸置疑，掌握古代先民与天神沟通的能力，他留下的话，不能不留意。程九握住周匀的小臂，视线模糊：“只有鬼留下，你们才能安安稳稳地出去。我是唯一一个已经死……”

　　“死”字还没来得及冲出口，被周匀低声喝断：“小九！”他留意着不远处的众人的动静，反问：“什么是鬼？是身体还是人心？”

　　从没想过还有另一种解读。
　　程九一怔，呆滞地看着他。

　　周匀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里，下巴轻轻摩擦她的发丝，在她耳畔温言：“你一定能出去，我们都能顺利出去。”

　　在他怀里，总会莫名地平静下来。程九心里长叹一口气，反抱住周匀精瘦的腰，倚着他的胸口，微微合眼。

　　他不知道，这次她下了多大的勇气才决定把自己是个活死人的事说出来。
　　等下次再有机会，恐怕她就说不出口了。
　　希望不要怪她。

　　烛光流转，暗黄的光碎在河水的波纹上，像洒一层薄纱。

　　不远处，司辰还站在石椅和石板旁，凝神思索。安宾和小梨则坐在老教授身旁，不知在聊着什么。

　　这时，老教授猛然直挺挺地坐起身，懵懂地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停驻在小梨身上，瞪大双眼，忽如筛糠般发抖，像是受到惊吓，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根柱子下，指着小梨大喊：“鬼！穿着盔甲，身上还挂着水草的鬼！！！”

　　“教授！”安宾忙跟过去，扶着教授唤道：“教授你清醒些！她是小梨！”

　　“鬼，鬼，好吓人……”教授仍不停念叨着，战战兢兢地一头扎进安宾的怀里。

　　周匀和程九也注意到教授的异样，对视一眼，相携走回大殿中央。

　　司辰双手插兜，边走下石台，边说：“我看教授是被吓傻了吧？”他斜斜瞄了眼一脸无辜不知所措的小梨：“这么清纯可爱的妹子怎么可能是鬼？”

　　老教授眼中血丝泛红，跳脚指着小梨，大声反驳：“就是她！我亲眼看到是她把阿秦的高空安全绳割断的！”

　　众人惊诧，齐齐看向小梨。
　　程九眸光微闪，如果鬼真的不是她，那她何必主动跳出来自寻死路？心中不由得暗暗庆幸，刚刚只告诉周匀一人。

　　“教授一定是看错了，”小梨孤零零地站着，一副无助的样子，拧着衣角，轻声辩解：“阿秦的确因为安全绳断裂而坠落身亡的，可是，我怎么会害他？我们是同学啊。”

　　“呜呜呜，你杀了阿秦，你不是小梨！小梨死了，阿秦也死了……”老教授跌坐在地，低声哭起来。

　　呜咽声在大殿横梁上环绕。

　　“既然大祭司说我们中间的一个是鬼，那我觉得，”安宾边轻抚教授后背为他顺气，边睃巡众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司辰吸了口气，着重重复一遍问：“每个人？”

　　“对，每个人，谁都有嫌疑。”安宾坚定说。

　　周匀忽然开口点头：“我赞成。”

　　程九诧异转头，这是他把自己和司辰都算在怀疑范围内的意思？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被人指着鼻子说是坏人或是鬼吧？意外地，弄不明白他此刻想法。掌心被略覆薄茧的手指捏了捏，她垂眸看着和周匀交握的双手，充满力量和温暖。
　　那就，交给他吧。

　　“还有人有异议吗？”安宾问向众人。

　　司辰自然听周匀的，而老教授还在哭。
　　小梨张了张嘴，但见无人出声，便也只好识相地低头拧衣角。

　　安宾将众人招呼过来围坐成一圈。老教授一看到小梨靠近，就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躲在安宾身后。

　　程九盘腿坐下，不由得蹙起娥眉，多瞄小梨几眼。这一路的确总觉得小梨哪里怪怪的，但要是以这一点就说她是鬼，不至于吧。眸光暗了暗，除非，真如老教授所说，她真的故意割断阿秦的安全绳。

　　“我刚才就有个想法，这个鬼应该是我们进入古墓之后跟来的，那，”安宾眸中亮光微闪：“只要我们互相提一些进古墓前都清楚的问题，不就能测出来吗？”

　　“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或者狼人杀？”司辰摸了摸下巴：“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教授怎么办？况且，我们和你们又不熟，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唔，这倒是，”安宾将目光移向程九：“程姐可以证明。”

　　忽被提及，程九顿时眨眨眼，不仅自己的嫌疑被分散，还被委以重任……她有点懵。
　　“那你们就问些我也知道的问题好了。”

　　安宾点点头。

　　“从我开始，”司辰撑着下巴，眼神暧昧地在周匀和程九中间睃巡：“你和嫂子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啊？”

　　这话一出口，就连安宾和小梨也不禁好奇侧目。

　　“这你都知道？”虽是问司辰的，但程九目光嗔向周匀。

　　“那当然，这事已经在谢家堂口传开了。”司辰眯眼一笑，心虚地偷瞄周匀的脸色：“根本不算秘密，对吧。”

　　“上个月，从炎帝岭出来之后，”抬手亲昵而自然地覆在程九搭在膝盖的小手上，周匀想了想，神色郑重地补充说：“刚见她时，就有种至少认识五年的熟悉感。”
　　五年前，陈王墓，那才是他们的真正初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