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炎帝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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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温柔似水的广播声回荡在到达大厅。
程九脚下不停走向行李传送带：“我刚下飞机，怎么啦？”她一手接起电话，一手掏了掏耳朵，目光一一扫过传送带上的一箱箱行李。
“我也刚到接机大厅门口，这时间车多就不下车迎你了，你自己找过来。”
程九挑眉：“你这么放心？就不怕我托着那一箱宝贝跑喽？”
电话另一头嗤笑：“从小到大你哪次坑得了我？”
程九撇撇嘴，想到曾经在他面前屡战屡败的自己，颇不服气：“哼，哪次不是师傅把你打......”她话音一滞，只见传送口吐出一只半人高的黑皮箱，一瞬亮光闪过双眸：“你要的宝贝到了。”
她腾出一只手去拎。
啧，怎么沉得像是装了只死粽子似的？之前没觉得有这么重啊。
箱子纹丝不动，仍稳稳地躺在传送带上。她跟随着传送带走了几步，松手揉了揉勒红的掌心。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看上去就劲韧有力的手忽的握住皮箱。
生怕被人拿错，程九忙出声：“诶，这是我的......”后面半句随着皮箱安稳置在她眼前转而化为：“......谢谢。”
她抬头，帮她拿箱子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健步走远，只来得及望见高挑劲瘦的背影。
程九眸色暗了一瞬，看他的走路姿势像个练家子。头顶大屏幕只显示着一个航班信息，极有可能和她同一航班。他的身影很快混入人群，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程九转念，她紧张什么，或许人家和她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呢。
刚出机场大厅就见一辆忒招摇的军绿大越野停在门口，在一众小型私家车中间仿若庞然大物，也就只有时而路过的机场大巴在气势上还压得过它。
程九把箱子推给迎面而来的景泰：“怎么把小青开出来了？”景泰平日把这台车爱护得紧，连方向盘都不让她摸，今天居然舍得开出来接她？
“我们先去潘家园把货出手，然后直接去见另一家金主。”景泰把箱子扔后座上，绕过车尾坐上驾驶座，“我接了个大活，金主超有钱，性子也急，只要人齐了今晚就出发。”
程九坐在副驾驶上，把车门嘭的一关，回头见后座上用一层层黑布裹着不少装备，竖眉：“我这才刚回来，连口气都不喘你就要带我再下地？就算是机器人也得上油，不去，我要休息。”
“放心，我和你一起去还能不照顾你？要不这样，你分多点，你六我四？”越野车在机场高速上飞驰。
程九冷脸不吭声。
景泰抿抿唇角，咬牙：“那你七成！不能再讲价了。”
“这不只是多少钱的问题，”程九望着窗外，尖削的下巴微扬：“每次下地不是我出脑力最多？寻龙点穴，推演术数，堪舆风水，时不时还要破机关找生门多耗费脑细胞啊。”
景泰沉默片刻幽幽地出声：“……或许墓里藏着赤丹珠呢？”
听到赤丹珠三个字，所有拒绝的话都噎在胸腔，程九拍拍胸口，顺口气，斜他一眼。那赤丹珠可是助她续命的宝贝啊！本来她都已经死了，多亏师傅冒着风雪从昆仑祖山扛回不死甘木，她才得以在半年前从甘木棺材里醒来。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大师兄徐青窑就告诉过她，甘木灵气即将耗尽，她只剩三年可活，除非找到传说中可助人脱胎换骨的赤丹珠……
好吧，累点没关系，但小命要紧。
“那位金主靠谱吗？”
见程九松口，景泰立刻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是孔绍延介绍的客户，鹰籍华人，姓黄。年轻时候倒腾古董生意，专门把宝贝卖给外国人发一大笔横财，后来移民国外就转行了。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得来张古墓地图，说是那古墓里极有可能藏着炎帝神农炼药的神鼎。就想方设法托孔绍延找人带他去。”
言外之意就是姓黄的不清楚，但孔绍延还算靠谱，有他做担保多少可以放心。可是，“他不好好呆在国外要那东西干嘛？”程九不解。毕竟普通人下地不懂这行的门道和规矩，多半九死一生。
“听说为了治病。”景泰握着方向盘打个转弯：“我琢磨着，应该是现代医疗治不了他，他就找些其他门道，破罐子破摔罢了。酬劳是其次，他说的那个药鼎倒是个好东西，如果真的存在，没准儿对你也有好处。”
程九神色黯淡，垂眸看着手心中断裂的掌纹，药是治病的，可对她这个活死人来说，能有用么？
见她沉默，景泰目光不离车道，微微偏头：“怎么样？感兴趣吗？我保你不虚此行。”
手握成拳，程九抬头，美目流转看向景泰：“刚刚说好的，我七成。”
景泰唇角抽了抽，胸口一痛，心虚地瞄她一眼：“那个……”
认识他这么多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程九歪头狡黠一笑，唇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二师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许反悔哦。”
“不准叫我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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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街道难得畅通，没过多久，越野车就开到潘家园孔家铺子门口。程九半阖着眼，懒洋洋地瘫坐在车上休息。
孔绍延是他们落霞山一派十几年的老主顾，给出的价格一向公道合理，他长袖善舞，手里又握有大把客户资源，不愁东西砸手里卖不出去。况且，箱子里装着的全是青铜器，有市无价，客户们别提有多喜欢。要是全部出手，三年不用下地。
不消一个小时的功夫，景泰就又坐回驾驶位，越野车重新启动冲出路口：“小九，刚才孔绍延关心你来着。”景泰眼神暧昧地瞥了她一眼。
“嗯？”小扇子般的睫毛微颤，程九仍未睁眼，脑海里却浮现起孔绍延斯文白净的脸，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常年含笑。
“他见车上的人是你，就问起为什么三年都没见到你。”
三年？对，拜她前男友所赐，她在棺材里躺了三年才醒过来。孔绍延这么问起来，那就是说她丢失的记忆里的前三年是见过孔绍延的。
“你怎么说？”程九换了个姿势，将椅背放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我当然不能说实话，就说你被师傅拎回山上清修去了。他看你累得在车上睡着就没忍心叫你。”景泰顿了顿，犹豫着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程九一怔，立刻轻笑出声：“关心我就是对我有意思？那咱们落霞山上下是不都对我有意思啊？”
“那怎么能一样？你不知道，男人看男人总是准一些的。至少眼神不会骗人。”
孔绍延和落霞山众师兄师姐们走得近，仔细算来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在她仅存的记忆里，从没发现过孔绍延对她有特别的意思。如果景泰说的是真的，该不会是在她交了男友的那几年偷偷动了心思？却碍着当时她有男朋友而把感情藏于心底？
啧，也不知那前男友长得是长的方的圆的扁的，她怎么就被他迷惑，认人不清呢？要是没有他，她现在会不会活得好好的，还谈着一场不会送命的恋爱？
越想越憋气，她烦躁地直起椅背，抓了抓睡得蓬乱的发丝，打开窗户透气。半晌，才轻声喃喃：“你也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况且，”她顿了顿，咬牙切齿：“我还没报仇呢！”心中到底还是不甘，凭什么她半死不活，而前男友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景泰忍不住打个寒噤，把车里空调温度调高些。
“你真的不知道那个渣男是谁？”程九双臂环胸，面色阴沉。
“这……”景泰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渣男其实就是她前男友，可再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
程九刚醒来那会儿，天天嚷着要报仇，要不是身体虚弱走不动，早就冲下落霞山了。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总算消停，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
“我哪知道？你谈恋爱瞒得够死的，出事之后我才知道自家师妹被外面的小子拐跑了！我估计啊，整个落霞山也就大师兄见过他。”
“可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嘴严得像蚌似的。”程九撇嘴。
“你别怪他，”景泰低声劝道：“他是怕你一时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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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一路疾驰开向城外郊区，直到一幢幢欧式田园别墅整齐排列在道路两旁，车速才渐渐放缓。
向别墅区门卫报过黄老板名字，门卫立刻恭敬地行礼放行。
还没开到位置，就远远望见两辆钻黑保时捷停在别墅门口。看那一副要跋山涉水的架势，景泰忍不住感叹：“霍，这黄老板心也是够急的，这么早就把人聚来了。”
“除了我们他还雇了谁啊？”透过车窗，程九仔细观察，两辆保时捷后座也同样用黑布挡得严严实实。
“多半是些不怕死的或是刚入行的。放心，这道上就属我们落霞山业务能力最强最专业，他只能听我们的。”景泰边说着，边把车停稳。
景泰和程九刚下车，就有管家领他们走进别墅。
一踏进大门，就见全天然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头顶吊灯闪着水晶般光彩，金丝楠木家具雕花细致繁复。
沙发上三男一女正围坐在一长者身旁讨论着什么。长者见他们到来，立即起身：“你就是孔少介绍的落霞山传人？”
景泰握住长者伸来的手，微笑着介绍：“黄老板，我叫景泰。”
“那这位姑娘是？”黄老板探究的目光落在程九身上。
“我师妹也是我助理，程九。”景泰大手在程九的脑顶揉了揉，又帮她顺顺毛：“我这妹子分金定穴，堪舆风水无不在话下，甚至她比我还要能耐。”
黄老板眯眼打量着程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郑重说：“既然也是落霞山传人，那本事应该不小。我此行不收无用人，希望你们都能发挥你们的价值。”他回头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三男一女，对景泰说：“这里面你最有经验，就由你来做领队。”
程九在一旁听着悄悄翻个白眼，这老头的话忒不中听，她要是没那个本事会跟来下地玩命？不过，景泰做领队倒是最合她心，自己人不用担心被坑。
黄老板向景泰一一介绍这次下地倒斗的其他人，眼镜、栓子和毒蛇是他雇来的三个保镖，同样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妇人是与他结婚两年的妻子。
触到妇人好奇又有些胆怯的目光，景泰微微皱眉，瞄了一眼黄老板，见他一副理所当然之色，便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视线扫过众人，景泰清清喉咙：“既然都齐了，那我们出发吧。”
“不，还有一位，周匀。”
顺着黄老板的目光，程九抬眸望向二楼走廊，一高挑劲瘦的身影正立在中间背对着他们，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云雾般缭绕在他周身。
这背影……不就是机场帮她拿行李的那人吗？
周匀闻言回头向下望，在众人中精准地攫住程九的目光。神色复杂，眼底暗流奔涌。
三年，她终于回来了。
……是来取他命的么？
他近乎本能地将剩下半根香烟扔进烟灰缸里，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烟味——
她有轻微鼻炎，尤其对烟草味最敏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炎帝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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