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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回魂(二) ...

  •   柳画梁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便无心顾及其他了,他独自坐下来大快朵颐,饭菜在口中嚼动时涌出的各色滋味几乎令他头皮发麻,多年未尝过人间烟火的舌头将这顿饭化为人间最极致的享受。

      他没心没肺地想,这孩子大概是菜不合胃口吧。

      吃的间隙他无意中往楼上看了一眼,却瞄到一方衣角慌乱地躲闪。

      柳画梁觉得这人实在有趣,时而觉得他还算稳重,时而却如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别扭。

      他便挑了些小点心让小二送到雅天歌的房中。

      待他回房时,一推开门,便见雅天歌端坐在桌子边,那些小点心已经被他吃得只剩几块了。

      柳画梁道:“你怎么在我的……”

      雅天歌理直气壮道:“你只订了一个房间。”

      柳画梁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做魂魄久了,一时竟没注意。

      他眨眨眼道:“习惯了,还拿自己当个魂,我适应两天就好了。”

      雅天歌好像有些失望,嘟哝道:“不用适应。”

      “什么?”

      “没什么。”

      柳画梁转过身道:“那我再去向掌柜要间房。”

      雅天歌拉住他:“我自己去吧。”

      柳画梁看着他出门,坐下来从他吃剩的糕点中挑了两块扔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雅天歌就回来了。

      柳画梁叼着糕点看他,含糊道:“怎么?”

      雅天歌道:“掌柜的说没房了。”

      柳画梁,“……”

      当晚雅天歌的心情似乎好些了,虽然还有点奇怪,但柳画梁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人,便也不觉得稀奇。

      柳画梁与他一起睡下,其实与前两天他们是一人一魂时并无差别,可是柳画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随他去了,再说房钱不是自己付的,也不好再挑什么。

      柳画梁在床上烙了半天饼,见雅天歌看着他,道:“魂魄做习惯了,这身子甚重,倒有些不自在。”

      雅天歌似乎笑了,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愉悦感,这愉悦感令柳画梁全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柳画梁没有睡意,干脆扭个身跟他聊起天来:“小蛮,你近些年都在做什么?怎么混了个‘屠魔大会’来?”

      雅天歌慢慢道:“没做什么,你让我不要记恨,我便没有多生事端,平时就帮人除除妖之类的换钱吃饭...”

      柳画梁:“……”

      这魔王混的也是惨了点。

      “那他们干嘛要抓你?”

      “不知道。”雅天歌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又试探性地问,“大概是因为我杀过几个人?”

      柳画梁:“……为什么杀他们?”

      雅天歌有点委屈:“他们要杀我,我迫不得已。”

      柳画梁本想问真的假的,但是一触到那双真诚的眼睛,又咽了回去。

      雅天歌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柳画梁被看得受不了,伸手去遮:“别这么看着我...”

      却被雅天歌捉了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柳画梁缩回手道:“你做什么?”

      雅天歌道:“做个记号?”

      柳画梁挑眉道:“什么记号?”

      雅天歌一本正经道:“凡是成熟的家禽,都会在身上或者耳朵上做个记号的。”

      柳画梁:“……”

      雅天歌道:“所以让你在我嘴唇上做个记号。”

      “……”

      柳画梁伸手去摸了摸雅天歌的额头:“没发烧啊……还是吃错药了?”

      雅天歌任他摸,过了一会儿才道:“翠儿死了。”

      柳画梁愣了愣才想起翠儿是自己养的鸟儿:“都十年了,不死就成鸟精了,想我柳某人的鸟也没那个运气。”

      雅天歌道:“所以赔你一只。”

      柳画梁见他说地认真,笑着把手往上移了移,去撸雅天歌的头发,揉的一团糟才放过他。雅天歌的头发很顺,此时散落下来,有一种别样的慵懒。

      “真的长大了……”柳画梁喃喃道,感觉到睡意渐渐涌上来,他收回手,“睡吧。”

      雅天歌直等到确认他睡着以后,才轻轻把他冰凉的身体拥进怀里,魂魄脱离身体太久,身体一时还无法适应“活着”的状态,因而格外冰冷。

      柳画梁似乎感觉到这个热源,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雅天歌握着柳画梁的手腕,莹蓝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入他的体内。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柳画梁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的体内灵力流转,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真的“灵尽人亡”,无法恢复了,但能活着已是不易,便不再计较那些。未料到灵力居然失而复得,此刻不禁兴奋起来,洁白的灵力在他的指尖打了个转,化出一朵小花来,他抬起头,不出意料地看见对面的人正含笑看着他。

      雅天歌的眼角微微弯起来,金色的眼眸清澈见底,仿佛水面被揉碎的阳光。

      柳画梁老毛病又犯了,一时看得痴了,竟连灵力什么时候熄灭也不知道,雅天歌将指尖与他碰在一起,即将熄灭的洁白的灵力中便涌出一点鲜红,很快将整朵花都染成了红色。

      柳画梁不要脸地借花献佛:“一大早将鲜花配美人,真是赏心悦目。”

      雅天歌点头赞同道:“的确赏心悦目。”

      柳画梁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猛然从雅天歌的怀中窜出来:“你把我的灵脉打通了?!”

      雅天歌点头道:“顺手。”

      柳画梁抓起雅天歌的手腕,将一股灵力送入他体内,遛了一圈,只觉得他体内的灵力深不可测,魔气那头也平稳安静,忆起魔气那股野蛮劲儿,柳画梁道:“何时觉醒的?”

      雅天歌单手把头支起来,一脸纯真道:“镯子碎了之后。”

      柳画梁想起自己上山时那镯子便已经裂了,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叹了口气道:“怪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你的魔气抑制住。”

      雅天歌道:“那我早就死了,当年我爹打了两道魔气在我体内,只有他自己能解,不在规定时日内赶回去,魔气发作会生不如死,若是当时没有抑制住,以我那时的魔气根本无法抵抗,三股相撞,我必然走火入魔。”

      柳画梁听他自然而然地说出“走火入魔”四字,忍俊不禁:“魔族入魔究竟是什么样的?”

      雅天歌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忽而勾唇一笑,“你想知道?”

      柳画梁无端打了个冷颤,本能的求生欲令他连连摇头道:“不想。”

      雅天歌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就着这表情微微低下头,睁大眼睛眨了一眨,居然显得无辜又天真:“真的不想吗?”

      柳画梁:“……”

      他一把把雅天歌的脸按回去,翻身起床,他的心跳加速,在胸膛里砰砰跳得厉害,想自己撩过美人无数,脸皮厚如城墙,居然为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红了脸,实在是有些丢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雅天歌此时已经起身,正一脸委屈地摸着自己被按红的鼻子。

      一定是那张脸的错,再加上还没睡醒……

      柳画梁试图为自己找回场子:“不想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真的让我看?”

      雅天歌抿着嘴唇道:“你若是想看,我便让你看。”

      柳画梁无端想起初见面时他那句:“你若是想要,便由你索命。”

      柳画梁立刻摇头道:“不必不必,财主您还是悠着点让我多蹭几顿吧。”

      “说起来……”柳画梁转过头道,“昨晚有什么东西进了房间么?”

      雅天歌肯定道:“没有,绝对不可能有。”

      “嗯……”柳画梁心道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有人一晚上都盯着他看,总不可能是雅天歌,除非他真的吃饱了撑的……最后他也只当自己是做魂魄时被雅天歌看习惯了,现在还残留些错觉。

      洗漱毕下楼用饭时,柳画梁总觉得雅天歌精神不太好,他已不是魂魄状态,又不能强行钻进去看,只得问他:“昨晚睡不好?”

      雅天歌点点头。

      “为何?”柳画梁本想大概是为了打通自己的灵脉的缘故,但又觉得以雅天歌的功力,这点损耗根本不会影响他的状态,而之前随他一起睡过各种不同的地方,也从不见他认床。

      雅天歌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不累。”

      “……”柳画梁不知该不该感慨昨晚睡得几乎没有梦的自己老了。

      二人上街去置办了新的衣服,柳画梁的白衣还留着当年在伏魔阵中受伤的痕迹,他正想扔了,却瞟见雅天歌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都收了起来。

      柳画梁随便选了件水绿色的衣裳,雅天歌还特意给他腰间挂了个白玉佩。

      柳画梁笑道:“我又不是那初出茅庐的公子哥,挂个玉佩做什么?”

      雅天歌含蓄道:“公子品貌端方,小蛮又有几两银子……”

      简单地说就是,你好看,我有钱。

      柳画梁拿人手短:“……多谢财主!”

      二人又在市场上吃了些小吃,到傍晚时,雅天歌便拖着柳画梁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弄了个包间,关门开窗,边听楼下唱些小曲儿边吃酒,甚是惬意。

      饮到兴头上,雅天歌忽然从一边把斗笠拿下来,扣在柳画梁的头上。

      柳画梁莫名其妙道:“做什么?”

      雅天歌冲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这时,门被敲了敲:“天歌兄弟!我们找你喝酒来啦!”

      雅天歌打开门,门口是四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正是那四位童子!

      几个人涌进门里,七嘴八舌道:“雅兄弟,这是我新偷的酒,据说能解愁忘忧!”

      “什么你偷的!明明是我偷的!”

      “那我还帮你们放哨了!要不然被主人家抓住你可活不成!”

      “那也是我偷的!”

      “你!”

      这时,其中一个童子注意到了戴着斗笠的柳画梁:“诶,天歌兄弟,你有客人啊!”

      雅天歌笑道:“不必在意,自己人。”

      那童子便探着头想去看斗笠里面:“你是谁呀?可是成名的仙家弟子?”

      雅天歌将他们拦回去道:“我这朋友相貌独特,从小自卑不爱示人。”

      柳画梁:“……”

      一位童子道:“可是我想看嘛!”

      话未说完,便伸手去揭,这人虽小,动作却奇快,过处一丝风都没有带起。

      柳画梁用手掌轻轻在他手臂上一拍,卸去他的力道,然后再抓住他的手腕一拖,往后一折——

      “嗷!”童子惊叫一声。

      雅天歌笑道:“忘记说了,我这朋友脾气不太好,你们别惹他。”

      那童子揉着手腕,委屈道:“天歌兄弟你不厚道!这么厉害的朋友居然不早介绍我们认识!”

      雅天歌道:“喝着酒不就认识了吗?今天高兴,我们多喝几杯!”

      童子将自己带来的酒端上来,果然香气四溢,柳画梁一闻那酒味便有些兴奋道:“破竹酒?!”

      他刻意变了声线,将声音压得极为低沉。

      见几个童子面露迷茫,柳画梁清咳了一声,“这酒可是从那冥曲镇所得?”

      一个小童子道:“对对对!我记得那镇子是叫的什么明媒正娶的……”

      柳画梁道:“那便是了!你们竟然能从那幽冥琴师手中偷得这酒,了不得,我当年试了不下十次,每次都被他抓包丢出来!”

      另一个童子兴奋道:“我们试了二十次!等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把他熬睡着了才偷出来的!一出来就被他发现了,他却不追,还在后头弹琴助兴呢!”

      “哈哈哈哈……”柳画梁大笑道,“哪里是助兴,这琴师一手绝活便是借琴骂人,虽然多半是对牛弹琴,但他坚持不懈,只盼哪天能遇知音!”

      童子也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归作了“牛”类。

      “等等……”雅天歌终于忍不住了,“骂人求知音?”

      柳画梁笑道:“你有所不知,他家最好的酒从来是不卖的,放话说要有本事的人来偷,偷了还要被他骂,但是能听得懂的便是朋友。据说他家世代酿酒已有三百年之久,但迄今为止能偷到酒的不超过三十人,这回一下子就多了四个!祖宗怕是要骂他无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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