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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守宫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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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两位太监走了很长一段路,在天色就快黑下来之前,冬阳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处位于大宅后山深涧处的温泉。
这个温泉属于天然的地热泉,还有很远一段路才到达时,冬阳就已经感觉到空气中温润的水蒸气的气息。
温泉的前后两个出口都有人在把守,两位太监把全部男童领入温泉后,交代完时间后就径自离开了。
这时,冬阳紧绷了多时的心情才终于得到了舒缓,开始同其他男童一样,迫不及待的脱掉身上的衣衫,踏入冒着热气的温泉水里,享受这难得一遇的待遇。过去在箭弩房时,沐浴对他们这些干苦力活的下人来说,可绝对是件奢侈的事。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要大洗特洗了。
冬阳把整个身子浸在温热的泉水里,惬意非凡,毛孔在慢慢的舒缓扩张,舒服得就差没有哼出小调了。
这时,身边的水波忽然振荡出轻微的涟漪,侧头间,冬阳发现一个人坐到了自己身旁,待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不屈服于公公“淫威”之下的男孩!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冬阳怔得忘了反应,就这么呆呆的盯着对方的脸庞。不过相对于冬阳的怔忡,来人却显得从容而又平静,没有直视冬阳,反而眼神淡然的望着冒着热气的水波,仿佛刚才抵死反抗公公的那一幕完全是冬阳自己的臆想。
此刻这个男孩的脸蛋还是红红的肿着,看不出形状,但那双晶亮的眼睛却是冬阳有史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睫毛长长的,温泉水的热气仿佛能结成水珠子挂在末梢。
“为什么?”男孩看着面前的水波淡淡的开口。
“啊?”
没有前因后果的三个字忽然从男孩嘴里蹦出来,冬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对方声音清润,非常的悦耳,比起之前反抗公公时的歇斯底里,这仿佛是由另一个人发出来的。
“为什么把你的衣衫给我?”
这次冬阳听懂了,他看了看还是没拿正眼看自己的男孩,心想要问为什么,这怎么说得清?总不能说是一时兴起的恻隐之心吧?看对方的样子,恐怕还并不领情呢。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冬阳支吾着想混过去,衣衫给就给了,不需要问为什么。在宫里,谁对谁好都是有目的的,冬阳从没有这么想过,也不希望对方误会,今后俩人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交集,这样对谁都好。
男孩短暂的沉默了下,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冬阳:“谢谢你。”
冬阳愣了下,对于对方这样直白的反应他可没有料到,但是眼睛直视着眼睛,冬阳在那双清亮的眸子中看到了某种认真,一刹那,冬阳忽然觉得自己很小人。
“没什么,举手之劳,不用在意。”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冬阳打着哈哈讪笑道。
“……我惹恼了公公,你却帮我,这对你没有好处的……”
男孩突然这么说道,冬阳脸上的讪笑立刻冻结,原来对方也不是个刚进宫什么也不懂的小鬼,可他为什么还要冒死顶撞?冬阳想不通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
“……”
男孩沉默的低着头望着温泉水,眼神好像又恢复成之前的淡然。
看着男孩那仿佛与人保持了几堵墙那么厚的障壁感,冬阳忽然说道:“不管你对这里有什么不满,至少谦恭顺从才能自保。”说完后,冬阳才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与对方根本都不认识,凭什么和人家讲这样的话?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事……”男孩把视线从水面上收回,看了冬阳一眼,轻轻说了句。
“你说什么?”冬阳没听清,把头凑了过去。
“没什么,你不知道最好。”男孩把头向后缩了下,说了一句话,然后便从水里站了起来,伸手在池边抓过冬阳给他的衣衫披上,不再看冬阳一眼,走远了。
冬阳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男孩越走越远,最后在离自己很远的温泉池另一边坐了进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来。恍神间,忽然想起自己连对方的名字还不知道,估计就是这个事吧?冬阳皱了皱眉,算了,反正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今天的事全当没有发生过好了。
不过想归想,男孩光着脚上岸所留下的一串湿淋淋的脚印却印在了冬阳脑海里。纤细的裸足,细腻光洁的皮肤,身上不断滴嗒下来的水珠……不知是不是由于今天验身的经历,冬阳总觉得这样的情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情色味道。但是如果抛开这些蛊惑人心的因素以外,男孩那种哪怕自己内心无比压抑却仍旧端正的行姿、不卑不亢甚至些许高傲的态度,让冬阳觉得在来这里之前,对方一定是和自己分属两个世界的人。
沐浴完毕,冬阳穿上太监们分发给每个人的统一素色长衫,然后列队回东宅的大殿。一路上,冬阳几次回头看那个男孩,可人家却一直看向别处,完全无视冬阳。
天色已尽黑,疏影横斜,漫天星斗也抵不过皓月华彩。
宽敞的大殿里,两侧各点起九盏立式青铜灯,门外微风拂过,灯火飘摇,映照出跪在地上的一排排身影。
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铜制的钵躬身走进来,然后走上台阶将铜钵放在大殿正中央高台上的一个低矮长桌上,长桌上有一个铁盘,里面是削好的竹签。
长桌下面铺着民间进贡的手工地毯,李公公现在就端坐在地毯上的厚厚的垫子上,一个一个的叫下面男童的名字,而被叫到名字的男童则需上前接受点砂。
砂,乃“守宫砂”。
冬阳曾听说过守宫砂是用来验证未婚女子贞操的印记。守宫本是壁虎的别称,古书中记载,用朱砂喂养壁虎,壁虎全身会变赤。待其吃满七斤朱砂后,将其捣烂并千锤万杵,然后点于女臂上,日久,颜色渗入,且时日越长颜色越艳,不会褪。只有在发生房事后,其颜色才会变淡消褪。
是真是假冬阳不知道,但如今为了确保处子之身,连男童身上也要点砂,冬阳只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有种被当成女子对待的错觉。
点砂很快,马上就轮到冬阳了。
冬阳走上前去,乖顺的按照要求解开束衣的腰带,将衣衫褪至肩膀以下,方便太监点砂。期间冬阳没有丝毫扭捏,低着头顺从的配合整个过程,李公公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女子点砂直接点于下臂上,男子则略有不同,不知前朝如何,至少当前公公说为了保留男童们的自尊,此次特意要将守宫砂点于不太容易发现的上臂上,这样,除非是脱衣服,否则轻易不会被发现。
负责点砂的太监用竹签从铜钵里挑起一小团朱红色的泥浆,伸手扶过冬阳的胳膊,然后在靠上的位置点了下去。明明没有痛感,冬阳一直顺从的低着头的脸庞却浮现出一瞬间的厌恶,但是在他很好的克制下,表情立刻隐了下去,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小太监用竹签把冬阳上臂上的朱砂抹平,然后用一块干净的布,将多余的朱砂泥轻轻抹掉,最后细声细气的对冬阳说了一句:“好了,请三天之内务必不要碰水。”
冬阳再次顺从的点了点头,将敞开的衣襟拉好,系上腰带,然后向李公公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后退着下去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好,冬阳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那个男孩的位置,冬阳有点担心他一会儿上去又要闹出什么动作来,不过这样的担心直到那个男孩安静的点完守宫砂下来后,才稍稍放松了下来。这次男孩真是出乎意料的顺从,和之前验身时的抵触完全判若两人,看来比起心理上的屈辱,身体上的屈辱似乎对他造成的伤害更大。冬阳忍不住这么想着。
他不知道陛下要招这么多童男童女去做什么,不过从多了个心眼四处打听的结果上看来,至少能确定始皇陛下没有要用他们作活人祭祀的打算,于是这条命是暂时保住了,至于其他的,见机行事,走一步是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