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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初涉紫禁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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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璕当然知晓胤禌与十二阿哥不睦已久，却不想人前便已这般势如水火。勉力收起一脸震惊，搭上小夏子的手，向外头春禧殿挪去。
“太医院院使说老祖宗苏醒就在这几日。是以，十二爷方才怕是想左了。”见她怅然，小夏子出声劝慰。
明月璕笑笑谢过。她自然明白，胤禌也好，十二阿哥也罢，都希望苏麻喇姑醒来第一眼看着的是自己。求仁得仁，这无可厚非。只是刚刚那一幕，她充分感受到了十二爷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胤禌或有些矜慢暴戾，而他，简直视胤禌为无物。
近乡情更怯，胤禌这半年的反复无常，明月璕最是清楚，也咂摸得出，他心里恨得多痛——那日寺中宴毕，他卧在床上静静听着穆琅复述，莫名就笑了，看得明月璕心惊胆战。
看来这恨，终是宣泄在了无辜之人身上……
“适才看十二爷眼下乌青，脚步虚浮，竟比胤禌还重上几分……”
“夜半才走，黎明又来，日复一日。所以，咱们爷才更……”
小夏子一时语塞，扭头出去烧茶。俞嬷嬷又还在主殿等消息。留明月璕一人越想越坐立难安，琢磨着还是不能在此处干等消息。不想急匆匆刚踏进院子，便被人从后一把捂住了口！
惊恐万状中，唯听身后人轻道，“别出声，是我……”
谁？！明月璕的心跳停了半拍。寿康宫偏安一隅，因苏麻喇姑身份特殊，素来人烟稀少。赶上这时节，宫里泰半人手都打发出去了。还有谁会来招惹胤禌？
那人浑然不觉她的僵硬：“额娘都念了你大半年了。难得十二不在，趁十弟轮值，带你去去就回”，边说边拽着她往外走。
明月璕突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天哪，苏麻喇姑您赶紧醒啊！见宜妃？那不是全露馅儿了？谁亲妈认不出亲儿子！
她拼命挣扎着想摆脱他，可那人劲儿大得厉害，简直如蚍蜉撼大树。直吓得她浑身发汗，欲哭无泪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安心吧，有十弟在，定不让人抓着踪迹！”
被半拖半抱着拉出了寿康门，千头万绪跑马灯似地飞转，马尔汉的面孔突闪而过，令明月璕猛地冷静下来。马尔汉布置得再好，也不能插手到宜妃宫里，得赶紧想办法回去的好……
是以她一路哼哼唧唧，尽量泥着步子，四处探看以求寻人解围。那人刚开始还任由着她，渐渐生出些不耐。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她扯到了眼前。明月璕顺势看过去，正对上一双黑漆深瞳……
面染薄怒，薄唇紧抿，吊梢眉似毫霜清淡，与胤禌如出一辙的满洲倒三角眼，如冰镜落沧波，熠熠含威。冰眸一睨，精光锐利。似有些目下无尘，似能够看穿一切，也势将一切看穿。好坚决……
刚毅不可夺其志……这句话突地闪过明月璕脑海……
那边厢，来人也正分缕不错地打量着她，冰眸微蹙，似有些疑惑。明月璕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抖擞起全身精神应对。
他正待开口，前方花丛里突然跃出个人，直跳在明月璕身前。她大骇，抚着胸口后退，结结实实地撞上棱形宫柱，嗑得她前胸后背直疼。这才知道何为苦不堪言，痛得喊都喊不出来。
“十弟。”扔下一声轻呵，那人忙奔向她，抚背关切道，“不碍事儿吧？”
明月璕回了他一个惨兮兮的笑，喘气中不自觉翻了个白眼。那桀骜的嘴角悄动，轻哼了声。
见她如此，十阿哥有些歉意地笑笑，却是对着她身后道，“九哥，我方才看见康禄海……”康禄海可是寿康宫的掌事大太监，平日里甚少出动。明月璕心中一沉……
九阿哥却浑不在意地打断他，扶起明月璕道，“怕什么，十二今天有的忙着呢，你且去吧，我自有安排”。
十阿哥身形未动，又道，“额娘那边打发人说，淑惠太妃要过来，让阿哥们，且歇一日……估摸着此刻已然动身，康禄海该是去门首候着了，这西二长街你走不得”。
说罢二人一齐默然。感受到隐隐飘来的眼风，明月璕发怵地后退了半步——都不想让胤禌知晓，可他怎能感受不到？胤禌此行明面上有多畅通无阻，各宫各所心底里，就有多盼他囿于萱寿堂千万别乱跑才好。胤禌暗地里几乎银牙咬碎，更逼得他拼了命去争！
更何况……
众人虽语焉不详，可她隐隐明白：寿康宫与翊坤宫，怕是结下了解不开的隔阂。也让胤禌夹在其中左右为难。更可悲的，是所有人都以为，还能将他蒙在鼓里——七年了，胤禌整整七年没进过翊坤宫了。
踯躅间，九阿哥已大步逼上前来，“怎么，这寿康宫待得多了，十一弟怕是不想回咱翊坤宫了？”
明月璕边退边摇头，心中不由大唱忐忑。圣谕说得明白，“特许于寿康宫侍药”。想胤禌此来但求一个稳字，断没有这边人还未醒就跑去翊坤宫请安的道理。可翊坤宫还是按捺不住暗来撬人，当真是不怕胤禌为难呢？
倒是十阿哥出言解了局，“再不走，等那起子奴才过来，就走不了了。”
被那灼热的注视烧得无处可藏，可她终不愿见胤禌自毁长城，没奈何，只得憋出眼泪，“京里分明，是不愿我回来的……”
“放他娘的狗屁！”不等她说完，九阿哥劈头就骂，似是戳中逆鳞般，一把将她㩐过胸前，深深钉进她眼里，一字一句道，“放你的心！”
他眼里迅速划过一抹狠戾，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随即已天翻地覆，明月璕几乎是被扛了起来，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被倒夹着拖起。身侧那人只凝神提步飞走，再无二话。急促的呼吸，森然的沉默，都让明月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突然，手足无措了。
十阿哥此时窜至她眼前，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有点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让她安心的保证。
想起半年前那一面之缘，明月璕心下由衷感激，忍不住冲他深深一笑。十阿哥竟一时噎着了，瞠目结舌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前额，微叹一声，终是无可奈何地笑了。
看着他率真得可爱，体贴得包容，明月璕心底温暖，不由想起此时正焦急守在梅园的欢丫。也是这个样子呢，为人真诚行事实在，是她生命中轻盈剔透的和煦阳光，最是珍贵……
是了，想到欢丫她便有了动力，既无法畏缩不前，不如勇敢面对。何况她昨日偷偷答应过胤禌，如若可能……
听到十阿哥发笑，前头的人停了停，依旧倔强地鲠着脖颈，只臂上箍她的劲儿小了些。明月璕真是奇怪，这一母同胞的兄弟，怎完全三幅面孔？尤其是这俩，除却那复制粘贴般的宁折不弯。
翊坤宫隐隐可见，九阿哥鹰眸一扫，扯起她迅速钻入一径小道，变成了撒腿狂奔。她灵魂出窍般被担在肩上，被那肩胛骨膈得生疼，却没胆子出声。怕一个忍不住吐在这位喜怒不定的爷身上，死得太过难看……
终于被了扔下来，明月璕佝着腰、扶着门，声嘶力竭地大口喘气。妹的，来清朝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
九阿哥掀帘时侧目扫了她一眼，满面嫌弃，随即没事儿人似地姿态优雅，一掀前襟儿跨步进去了。明月璕喘得直翻白眼儿，还是匀着气略让了让十阿哥。
察她面色尚好，十阿哥轻轻在她肩上一拍算是安慰，打前走了。她只得有样学样，掀襟儿、抬腿儿、放落，暗自镇定地抬起头来。
偷偷环视着这一室的香暖华奢，明月璕不禁浮想联翩：在这已顺为孝的宫廷生态里，挑得遗世独立的寿康宫如此介怀，翊坤宫的气焰究竟几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