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尘旧事 ...
-
萧疏寒和楚遗风其实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华山和武当格格不入一样。
武当弟子冷静自持，行动颇有君子风范，像是高山上的那轮明月，遥不可及，忘之生寒。而华山弟子则是随性潇洒，更像是江湖里的风尘侠，像是山谷里的风，匆匆而过，却让人难以忘怀。
明月高不可攀，可是偏偏可以接触到明月的，确实那无形的风。风可以陪伴明月，但若无心，却不会长留。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萧疏寒曾经听人说过，当人开始遗忘一个人的时候，最先被忘记的就是声音，然后才是外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始终忘不了那个人，连同他的声音。每当有人称呼他为道长时，他的耳边不由自主的就会响起那人带着笑的声音：“小道长！”
自己莫不是魔怔了？萧疏寒摇摇头，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桌子上隔着的帖子，是华山送来的，每十年都会举办一场论武，今年到了华山了啊！
自己和楚遗风认识的时候也是一年会武吧，只不过当时自己代表武当，夺了个魁首，华山七剑几乎是轮流败在了自己手上，理所当然，败下来的还有云梦少林的弟子，繁多的面孔自己一个也没记住，直到那天在黑酒馆的屋顶上，自己才算是知道了华山七剑之一的清风剑是个何许人也。
怎么又想起他了？萧疏寒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来帖子看了两眼。华山与武当一向不合，除了那个人，自己也没什么兴趣再过去一趟了。想了想，对一旁站着的弟子吩咐：“今年的会武，我就不去了，对外就说我闭关了。让朴长老带着居新他们去吧。哦对了，顺便带上小棠，让他也去见见阵势。”
弟子应声退了下去，萧疏寒疲惫的揉了揉眉头，微微靠在了椅子上。
他确实是不爱这些应酬，尤其是在武当金顶呆久了，连红尘的记忆都少了许多。大多数时候，他的生活都像是一天又一天重复的：修炼，习剑，悟道……为数不多的有色彩的记忆，还是和楚遗风，但是后来，楚遗风的离开又像是一只手，狠狠的将他推回了从前黑白色的世界，明明得到过，眷恋着，却要被人活生生夺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痛苦了。可是萧疏寒习惯了隐忍退让，面对着楚遗风和李如梦，他选择了退出。
他不爱李如梦，却爱着楚遗风。李如梦和他一起长大，是个妹妹一样的存在，而楚遗风则是他的爱人。让妹妹得到真爱，反正自己的感情也不可能见于光天化日之下，索性就这样吧。
明月山庄宴会，萧疏寒并没有前去。他再大度也无法忍受那种折磨，那是萧掌门第一次选择逃避，却导致了一个不可挽回的结果。
明月山庄的惨案被回来的弟子重复给了萧疏寒，他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许久才摆手让弟子退下，然后枯坐在屋中，看着桌子上随着风微微摇摆的烛火，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回放着片段……
会武初见，记不清面容的人败在了他的手上，不同于其他对手的不服气，反而笑呵呵地说：“道长技高一筹，在下认输！”说完，潇洒的挽了个剑花就下了台。
黑酒馆的屋顶，俊朗的少年手里拎着一坛酒，冲着他招手：“小道长，这里的酒很不错，要不要来尝尝？”
自己应当是真的没想起他是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少年看出了萧疏寒眼里的疑惑，以为他是好奇自己为什么请他喝酒，于是飞身过来，将酒壶放在了他的面前，浓烈的酒香冲得萧疏寒有点发懵，但还是坚持着礼节回复对方的好意：“多谢少侠，贫道实在是不善酒力……”
或许是从他疏离的口吻中听出了什么，少年打断他：“等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疏寒没有跟上对方跳跃性的思维，愣住了：“萍水相逢，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片空白，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反映了。半晌，他才讷讷的说：“那个，没想到在下这么不出名啊！我是华山清风剑楚遗风，我记得你是武当少掌门，萧疏寒，对吧！”
萧疏寒点点头，决定还是不要追问对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了。不过这个声音很熟悉，他隐隐约约有些记忆，可能是在会武的时候见过吧！
那个叫楚遗风的少年见萧疏寒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继续推销自己的酒：“尝尝吧小道长，这家店虽然是个黑店，但是这酒实在是没得说！”看见萧疏寒好像又要摇头，楚遗风笑呵呵地祭出了杀手锏：“我和你对手一场，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没有记住，不太合适吧！喝一口嘛，就当是赔礼了！”
和自己比试的人那么多，自己怎么可能记得住啊！萧疏寒想。但是想想对方说的也对，在外面行走江湖，一口酒而已，就当是交个朋友了！于是他沉默的接过了酒坛子，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楚遗风吓了一跳，赶紧凑过了拍了拍萧疏寒的背，有些心虚道：“小道长，你，没事吧？”他心里暗自懊恼，实在是没想到这个道长的酒量这么浅，早知道就不让他喝了。
“咳，我，我没事。”萧疏寒咳得有些厉害，酒意也有些上头了，他揪着楚遗风的袖子，怔怔地看着楚遗风的脸，因为咳嗽而蒙上水雾的双眼，还有微微泛红的脸颊，让楚遗风看愣在当场。
萧疏寒看了他片刻：“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遗风沉默了片刻：“你别动，我把你送回去。”
“我不要！”萧疏寒甩开楚遗风扶着自己的手：“我不回去，我还要喝酒！”
楚遗风有些头疼：“小道长，别闹了，你醉了。”
嗯？自己喝醉了？萧疏寒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是有点吧！“哦，我喝醉了啊。”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楚遗风模模糊糊没听太清，看见他不挣扎了，就想把他搀回去。谁知道刚走了两步，萧疏寒猛地向前一栽身子，楚遗风吓了一跳，赶忙抱住了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道长居然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楚遗风无奈的摇摇头，只得将人抱了回去，放在自己的屋子里。
萧疏寒睡着之后看起来格外乖巧，长长的睫毛，俊秀的五官，楚遗风盯着小道长看了许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小道长浅色的唇。触手温度略低，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仿佛高天明月一样，远不及那些女子温软，可不知怎的，楚遗风心里猛地一动。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
萧疏寒是个很令人惊艳的人。楚遗风第一次见他就这么想。
那天会武，楚遗风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直到不知道有哪个好事者将萧疏寒点名到了擂台上，要求挑战。
楚遗风一见到萧疏寒就是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比萧疏寒更像是仙人的存在了。背上背着剑匣，身上道袍是素白色的，带着金色的花纹，满头银发。
他看着那个道长，不由自主的就出了神，直到自己的师姐把自己喊回魂：“你看什么呢？这场比试有什么可看的。那个傻子真是不自量力，还想和武当的少掌门比试？！哼！虽然吧，我们华山和武当素来不和，但是不得不说，这个萧疏寒，还是很厉害的！”
楚遗风不住的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见了没有：“原来他叫萧疏寒啊！”
云舞岚感觉出来不对，忙问：“诶，遗风，你想干嘛？”
话音刚落，就看见楚遗风一撩袍襟飞身下到了擂台上，扬声道：“华山清风剑楚遗风，特来讨教！”
萧疏寒没有注意对方的名字，听完也只是点点头：“请！”
比试中，萧疏寒倒是一心一意，反而是楚遗风只关注萧疏寒了，输得毫无悬念。
楚遗风倒是无所谓这些名声之类的东西，回到席上就问自己的师姐：“你说，这个小道长会记住我吗？”
云舞岚气得咬牙切齿：“合着你去这一趟不但没有给我们华山挣面子，反而是为了一个武当的少掌门啊！行啊，楚遗风，你长本事了啊！”
楚遗风吓了一跳，连连讨饶，眼看着师姐的火消下去了一点之后，才又问道：“师姐，你倒是有个准话啊！这个小道长能不能记住我啊？”
云舞岚想了想：“估计是不可能的，他记住你什么啊？输得彻底吗？你要是能击败他，也许还是有可能的。”
楚遗风连连摇头：“那怎么行？那样小道长肯定得生我的气了！”
“……”云舞岚实在是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勉强挤出来了一句：“其实，你那一场，还是有几招很惊艳的，也许他就能记住呢？说不准。”
楚遗风点点头，脸色瞬间变得很精彩。云舞岚看在眼里，默默的想：其实，前几位挑战者，也有表现不俗的，况且我看你下台的时候，那个少掌门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估计是把你当成那帮大傻其中之一了。
不管云舞岚的腹诽，反正楚遗风是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后来见到萧疏寒的时候，他毫不见外地打招呼，谁知道那个小道长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仿佛在看那种攀关系打秋风的亲戚，令楚遗风颇感挫败。
楚遗风见过的女子，要不然就是温柔体贴，或是豪爽仗义，亦或者高傲冷漠，种种不胜枚举。男子也见过不少，但是像萧疏寒这样的人，还是很少见。明明是个高冷的仙人，却偏偏有着仁慈的心肠，爱管闲事。这是楚遗风跟着萧疏寒在江湖上走了几天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那天他把萧疏寒灌醉了之后，就把萧疏寒带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从第二天开始，他开始亦步亦趋地跟着萧疏寒，萧疏寒干嘛他干嘛。
一开始萧疏寒没有注意到，过了两天萧疏寒准备离开，刚走出客栈的门，就看见楚遗风笑呵呵的牵着自己的马站在客栈的门口等他。
这下就算萧疏寒再迟钝也能看出来楚遗风是故意跟着自己了，他挺无奈的。武当上上下下都不曾见过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江湖客，也不知道这人想要干嘛，只得问道：“不知道楚兄跟着贫道做什么？”
楚遗风几步走到萧疏寒身边，答道：“给道长赔罪啊！陪着道长走江湖，算是为我灌醉道长道歉了。”
萧疏寒真的信了，他想了想道：“不用了，那件事与楚兄无关，楚兄不必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楚遗风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最后只得说实话：“在下，只是想和萧道长一起游历一下江湖，这个理由，不知道道长接受不接受啊？”
萧疏寒点点头：“接受。”说完就牵了自己的马，准备离开。
楚遗风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萧疏寒说了什么，于是立刻笑逐颜开的牵马跟上。
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走在路上，一个沉默，一个聒噪，看起来好似格格不入，却又不由自主的带上了难以察觉的默契。这个时候，两人谁也不会想到，从今以后，两人的命运便会牵扯在一起，再也解不开了。
只是情深无定局，得由天意失由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尘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