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予书》s.w.妖狼

29、29.都会好的

　　唐筑扬是被吴助理扶着出来的，周书逸看到他的时候，这个一向心大的二货脸上竟是难得的沉重表情。

　　“嘿，怎么这幅表情？”他故作轻松试图调节气氛，“哥大老远来接你，也不给哥笑一个？”

　　唐筑扬慢慢抬起头，呆滞了一会儿，努力扯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哥。”

　　周书逸看着心里难受，也耷拉下来，心想果然论调节气氛他还是赶不上钱邵，干脆把人接过来，接着跟助理道了谢：“多谢吴助理，我们先去办转院手续吧。”

　　何飞给他发来的信息里，告诉他自己已经和疗养院那边沟通过，接到人之后可以立刻办理手续。
　　“周先生客气了。”吴助理自觉接过车钥匙，留两人在后座谈心。

　　周书逸以为唐筑扬在有外人的地方不会好意思开口，却没想到一上车他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像是把二十几年没心没肺的眼泪都哭完了，才断断续续地描述了最近几个月的遭遇。

　　在唐筑扬的实习期结束，选择转岗的时候，他不顾家人反对选择了去方祈所在的城市。学生时代方祈也到唐筑扬家里玩过，家长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在得知方祈在那边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还拜托对方照顾自己的儿子。

　　可谁知道当二老心血来潮去“合租房”看儿子的时候，却在楼道里看到两个人接吻的场景。楼道里灯光不好，他们以为是看错了，便不出声继续观察，结果……后面的荤话也听到了，声音错不了，内容……也很明白了。

　　一朝事发，两家震怒。

　　如果说唐筑扬家里只是见识不多无法接受的平头小民，那方祈家里就是延续了克己复礼思想的封建顽固。

　　两边的关禁闭导致唐筑扬绝食明志，唐爸爸一怒之下拿着铁棍一顿乱揍，真的把儿子腿打断了不是不心疼的，表面上却还是黑着脸拒绝两人继续来往。

　　这时候出面的就是目前开车的吴助理，他当时“正好”在同一个病房探病，听了点墙角，在父子俩吵完架后单独和唐爸爸聊了几句，没过几天，唐爸爸就松口说让唐筑扬到加拿大来和周书逸一起接受“纠正”教育。

　　方祈的事情是唐筑扬在飞机上听吴助理说的。已经送到某些“治疗中心”的人是没那么容易出来的，除非家长回心转意，或者有别的压力促使他们放人。

　　周书逸当然知道这其中是谁出了力。

　　办理好转院，唐筑扬住进单人病房，吴助理功成身退。

　　周书逸抓着手机编辑了好几条短息，最后都删掉了。

　　“逸哥，这会儿也没外人，”唐筑扬大概是哭过之后心情放松了一点，“我听我爸妈的意思，怎么好像你也……？”

　　周书逸愣了愣，收起手机，无奈道：“小韶他们没跟你说么？我早八百年前就想跟你出柜来着，你自己没听出来啊！”

　　“啊？”唐筑扬努力回忆了一下，“死鬼接我电话那次？”

　　行，还不算没救。周书逸点点头。

　　“不对啊，我后来给你回电话了啊，你也没说啥啊？”唐筑扬一副“我就知道你肯定耍我”的表情。

　　……不行，没救了，还是放弃治疗吧。周书逸捏了捏眉心，转移话题：“方祈昨天跟我打电话了。”

　　唐筑扬立刻从二缺的模式中脱离出来，乖乖巧巧眼巴巴地望着他。

　　周书逸被他这小狗一样地表情逗乐了，伸手想撸一撸他的狗头：“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小子可以啊，还绝食？”

　　唐筑扬扭着躲开了他的魔爪：“小周同学，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别乱摸啊。”

　　……他到底是为什么忍受了这个二缺这么多年？周书逸爪变为拳狠狠捏紧，妈了个鸡有家室了不起啊，老子也有家室的好伐！

　　两人没扯几句皮护工就来报到了。护工也是何飞安排好的，周书逸不可能全职来照看唐筑扬，要真是这样某人还不知道得喝几缸子醋，周父周母也都是大忙人，干脆就请个人来照顾。唐筑扬的家境其实负担不起这样的消费，这也是何飞直接让人安排转院的原因。

　　这里是全市最好的疗养院，相应的费用也是之前给唐家说的几倍之数，而且这个费用已经先行垫付了。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事，何飞却全都帮他考虑到了。

　　周书逸再次拿出手机，邮箱里的每一句话都充满公式化的客套与疏离，要不是知道何飞一向亲自打理邮箱，他都要怀疑这封邮件是别人代发的了。

　　真是的。他狠狠瞪着那个发件人，联络都有了，就不能在里面夹点私货，说句“我想你了”之类的吗？

　　将唐筑扬暂时交给护工，周书逸出去帮他买手机和手机卡。唐筑扬自己的手机被扣在国内，这也是方祈打电话到周书逸这里来的原因。

　　街道上没多少人，周书逸拿着手机不停地锁屏和解锁，目光在邮件、微信、短信上游离不定，一路折腾到快回疗养院了，才直接在邮件上回复了一句“谢谢，劳您费心”，同样的客套与疏离。
　　回到病房，周书逸给唐筑扬看了方祈打过来的号码，后者照着回拨过去，是一个陌生人。想来是方祈的手机也被扣着，是出了门才找路人借的电话。

　　“要不……你借我个本子？我上游戏看看？”唐筑扬狗腿地搓手。

　　回邮件之后有一会儿了，一直就没下文。周书逸的心情也不太好，翻了个白眼：“你们不是用歪歪的吗？行了，我看你也没啥事，先回去了。”

　　唐筑扬登录进常用的歪歪频道，果然发现了眼熟的ID，语气明显欢快了：“好勒，你先回吧，我没事儿了！”

　　周书逸偷瞄了一眼，放下心来。

　　周末周书逸带着父母一起来看唐筑扬。想起自家父母的说辞，唐筑扬本来还有点担心挨训，但没想到周母看到他眼眶就红了，周父也很只是温和地问了他的身体情况，没提到什么教育问题，也安心了。

　　场面一度有些温馨。虽然这话有些不地道，但周书逸还是很想说：兄弟，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唐筑扬这一来，父母给安排的什么男男女女的相亲都停了，改约心理医生。他们也知道国外的心理医生大多不会认为这是一种疾病，但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要劝他不要伤害自己。

　　他的父母终归是爱自己的。

　　当前，期间他也接到不少唐妈妈打来的电话，言语之间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我和唐筑扬都没有做错什么，阿姨，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我们只是选择和你们不太一样，”周书逸说，“但我会劝他不要再伤害自己，毕竟我们都很爱他……他的亲人、朋友、爱人，都会担心他。”

　　半个月后，唐筑扬开始复健，过程很痛苦，但是他很开心。开心他的一时冲动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开心等到复健结束了，他还是那个健康的、可以和爱人一起玩遍名山大川的人。

　　倒是周书逸，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做什么，每次来探病，黑眼圈都比上一次重。

　　“你晚上在干嘛啊？修仙吗？”

　　周书逸笑了笑：“修你妹，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搞定了。”

　　唐筑扬熟悉他这个表情，挤眉弄眼道：“小周，你又干坏事了吧，你每次要黑什么都是这个表情！”

　　周书逸坚持保密，把他送到复健室了也没松口：“你管我干什么，麻溜的上杠去！”

　　唐筑扬笑嘻嘻地丢开拐杖扶着栏杆，没撑过两秒笑容就变得僵硬，然而即使如此，也仍硬撑着不让嘴角耷拉下来。

　　“这点小事儿，能难得到小爷我？”

　　“小周你看，我就这么牛逼，复健这小意思，完全不在话下！”

　　“你那啥表情，给小爷我笑一个？要不小爷给你笑一个？”

　　周书逸在频道里开了直播，默默和方祈打字交流。

　　方祈看着画面中唐筑扬艰难地行走，一边喘还一边强颜欢笑地活跃气氛，泣不成声。

　　周书逸虽然看不到方祈的表情，但想也知道应该很难受，安慰道：

　　【我们都在坚持，你放心。】

　　方祈抹了一把眼泪，泪水渗进伤口里，火辣辣地疼。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我从不担心，但是我心疼。】

　　周书逸也很心疼。他习惯了眼前这个傻小子整体心大地缺根弦傻乐的样子，却没想到原来他也会这样乐观的面对磨难。

　　【会好的。】他在心里说，我们都会好的。

　　【谢谢。】

　　周书逸现在有些听不得人说谢谢，差点绷不住泪，怕被唐筑扬发现就关了直播，装作没事一样陪他插科打诨。

　　当天凌晨，周书逸再一次在跑码中迎接黎明，迎着第一缕阳光在网络上溜之大吉。

　　这一天国内的财经头条，是叶氏集团高层格局变动，旗下部分公司融资成功在海外上市，部分产业破产清算。

　　周书逸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终于接到了出国以来何飞发来的第一个电话。

　　他说：“亲爱的，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