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骑士之龙》千里明安

8、梦境

　　“……龙族的失败在于强烈的独占欲和贪婪的天性，共有利益很难驱动他们，且内部具有极强的胜负欲。”尼德念完最后一段，合上了书。他的通用语在几天的练习下变得不再生硬，和芙兰妮的交流的变得流畅起来，不再需要借助契约说龙语了。
　　龙族大多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便关系亲近也不会走的很近。与龙骑士缔结了契约后，联通了彼此的语言、意识，就像是出现了一个分身一样，不同于龙族的“自闭”，人形种族大多习惯了群居生活，对于合作增进了解这种生活方式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融入了骨血中，这对于龙族而言，很多时候是难以忍耐的。
　　“嗯？怎么了，尼德？”在书上做好标记的芙兰妮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尼德，感觉到尼德想要说什么的情绪，她合上书看着尼德。那次从圣奥西比峰回来后，尼德像变了一个龙似的，乖顺的仿佛摇身一变成了过去的小乔治，芙兰妮预感很快她就可以向特里克申请龙甲了。尼德犹豫的看着芙兰妮，魔法灯的光亮映亮了她的半张脸，柔化了她的轮廓，人类的长相在他们眼中非常非常相似，但是尼德却不会弄错芙兰妮，在他的认知里，芙兰妮的模样和其他人类不一样。尼德低头在芙兰妮额头上印下一吻，现实小芙兰妮以前强行给乔治的晚安吻一样。
　　“！”芙兰妮惊讶了一下。
　　“隔壁的精灵和她的龙住在一起。”尼德像是在讲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但目光没有离开芙兰妮的脸。
　　“露琪的龙是母龙，而且体型还没长开。”芙兰妮不是很懂尼德到底想说什么，她打了个呵欠，关掉了魔法灯，黑暗中尼德本该离开，他却推了推芙兰妮，挤上了木床。
　　“你不要和精灵走的太近，她们……”芙兰妮甚至听不清尼德说了什么，就困得睡了过去，睡之前，她还在想书上最后的那句话。
　　芙兰妮是被露琪叫醒的，走出屋的时候，营地里站着正在吃早餐的尼安和瑞安，瑞安的眉角有一截浅色的疤，从龙谷被带回来他回复的不错，看到芙兰妮的时候，甚至冲她挥了挥手。
　　因为修补防护网消耗了营地的备用材料，一批补给材料需要由新生龙骑护送到营地，因为路线并不长，也鲜少有危险，导师们就把这个任务全权交给了新生龙骑。第一次接到目标明确的临时任务，芙兰妮顿时有了活力，飞快的收拾好自己开始在营地热身。特里克非常自然的把整个任务流程交代给了瑞安，露琪跟着梅身边记录注意事项，只有芙兰妮和尼安两个在做战斗准备，然而战斗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任务流程中。
　　“听说你们和兽人战斗了？”尼安神秘兮兮的问，他摸了摸腰后的猎刀。
　　“对，就是第一天黄昏的时候。”
　　“嗨呀，我们被导师叫去预备役运行李去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就听到龙吼了一声，我以为是龙谷里的声音呢。”尼安露出遗憾的表情，“兽人长什么样？”他又不舍的追问。
　　“太黑了，没看清，可能是兔子之类的吧，他们耳朵挺长，个头很小。”芙兰妮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她和露琪甚至没有判断兽人是否携带了武器，就贸然出手，万一有战士类的兽人，她们绝对没法全身而退。特里克当时忙着找人修补防护网，没空让她反省自己的问题，要不是梅找她谈话，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实力超群，是最强的龙骑士呢。
　　“……那应该很好吃吧……”尼安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说罢开始磨他手上的猎刀，若有所思的样子让芙兰妮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为了方便长期飞行，特里克给他们提供了临时龙甲，尼德颇有些不情愿的套上龙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露琪拒绝了临时龙甲，芙兰妮早见识过她不需要龙甲也能在绿龙身上站的很稳的天赋，让尼安和芙兰妮狠狠羡慕了一把，两个人到现在飞行次数不仅少，而且非常不熟练，甚至好好和伙伴练习都没有。芙兰妮是研究如何与尼德改善关系，尼安是研究去那一片地方能狩猎到味道最好的鹿肉。半自由式的管理和训练差点给了两人养老的错觉。
　　尼德非常困扰，但是他不能说出来让别的龙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原本不想开口，但是如果放任这样继续下去他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缺氧摔死的龙，为龙谷再添笑料。
　　“弗妮，你放松一些，我要喘不过气了。”尼德声音出现在芙兰妮脑海中，但是此刻她并不能完全的控制住自己死死抱住黑龙脖子的双臂。芙兰妮恐高吗，她并不认为，至少尼德带她穿过龙谷飞上圣奥西比峰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失控的表现，至于现在，她开始犹豫自己是否真的有恐高症了。哪怕是脑海中一直命令自己放松，手臂仍然像被浇筑在尼德脖子上一样，甚至一度有收紧的趋势。
　　隔壁的尼安自从蓝龙展开双翼开始滑翔就没有停过尖叫，尖叫声甚至响彻了整个龙谷，芙兰妮甚至眼尖的看到有龙探头出来看他们。丢人丢的整个龙族都知道这一届新生龙骑不行了。并不是这一次飞行与之前的不同，而是龙族们采取的飞行方式与此前不同，因为这次的路线要飞过两条山脉，龙族为了节省体力，更多的是选择滑翔的方式，依靠山谷翻起的气流升高飞行高度，以至于飞出营地就一头向龙谷扎去，又借着热气流上升，过大的起伏即使是瑞安也脸色惨白，牙关紧咬。
　　翻过第一条山脉，进入平稳的滑行，芙兰妮双臂几乎失去知觉，她学着像露琪一样，放松自己，目光直视前方，但是稍一个颠簸她还是格外紧张。
　　“瑞安的伙伴是带过两届龙骑士的老龙了。”尼德试图通过转移芙兰妮的注意力让她放松下来，芙兰妮打量着那只深紫色的龙，很难看出对方的年龄已经有这么深的阅历了。感受到芙兰妮渐渐放松的双臂，尼德松了口气，差点窒息也是某种甜蜜的负担呀……
　　补给点在距离北境最近的人类城邦。龙骑士虽然是个人数极其稀少的组织，但其背后的支持力量却错综复杂，既有中土各国的资助，也有神殿的资助，虽然龙骑士组织不为这之中的任何力量服务。但龙骑士作为北境抵御兽人的第一道防线却是任何力量都不愿得罪的，所有当补给清单送下来的时候，准备好的材料就被飞快的调往补给点。在没见到交接的龙骑士之前，补给点把守着各个势力的骑士。
　　但是他们从没想到有一天，来交接的龙骑士会以如此刺激的方式出现在补给点，以至于这一幕被永远的写进了历代龙骑士的传说中。熟知任务流程的瑞安是飞在最前面的，他的伙伴经验丰富。在飞过最后一道山脉时，芙兰妮和尼安基本调整好各自的状态，能够心里翻江倒海，脸上歌舞升平了。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越岭的大型鸟群像是狂怒的箭一样冲向了他们。龙族即便自带威压，但飞行速度快，让这群越岭的鸟群无暇反应，尼安首当其冲被撞下龙去，蓝龙为了救自己的伙伴一头扎了下去。芙兰妮也被冲撞的失了平衡，但双脚挂在了龙甲里，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掉下去，但摇摇欲坠的样子并不安全。瑞安顶盾抗住了鸟群的冲撞，被撞的有些懵的紫龙立刻降低了飞行高度，避开了下一批冲上来的鸟群。驻守在补给点的魔法师和骑士们看着山上摇摇晃晃飞下来三只龙，还有一个摇摇晃晃的挂在龙甲上，惊得以为兽人爬上了龙背。
　　尼德调整了几次都没把握不让芙兰妮的头先落地，于是在补给点外，他一挥翅膀又猛的拔高，只见黑色的龙影一闪消失，芙兰妮尖叫一声，被尼德抱住稳稳的落了地，这堪称杂技的一幕，让补给点的骑士们再次擦了擦眼。
　　年年交接补给，龙骑士今年还附加了杂技表演吗？这届龙骑士真活泼……
　　尼安被蓝龙带回来的时候，左右手都被占满了，死死抓着撞晕头的鸟，开心的对等在补给点的同僚们说“架火，炖汤，新鲜的！”
　　龙骑士们过得可真苦啊……
　　尼德很久没有这样刺激的飞行体验了，黑暗中他展开双翼，那距离比他想象的要长很多。掠过的脚下焦黑的土地，血色的烈焰从他的口中喷出，各色魔法向他砸来，他有些慌乱却并不畏惧，调整角度轻易的就避开了那些低劣的魔法道具，他听见低沉的诅咒吟唱声，大笑着打碎尚未成型的魔法阵，奔跑在尸山血海中的黑色种族低哑的私语被风卷着飘入他的耳中。今夜他格外的愉悦，撕裂，破坏和令人愉悦的哀嚎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黑色的浓烟铺天盖地，他说，服从我。
　　芙兰妮从昏黑绝望的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听见身旁尼德的呓语，但她宁可从未听见那恶毒的话语。安吉克讲给她的故事里，骑士们为了某个认定的新年披荆斩棘，那时候她还对于那些不知所云的信念一头雾水，可是在那个昏黑绝望的梦境中，她感受到了信念的力量，看到披血冲锋的骑士，压下心中的惊惧，驾驭战马冲锋的情景，心底某处在那一刻开始动摇，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在那里扎根。
　　尼德已经很久没做梦了，不知为什么他会看到自己以那样巨大的姿态飞翔在昏黑灼热的战场，撕裂对抗他的种族，他从未有过这样暴虐的行为，更无法从中得到乐趣，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芙兰妮，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战场上，他丝毫没有感受到芙兰妮的气息，这是预示梦吗？
　　“若有一天，我们阵营相对，你会忘记这段日子吗？”芙兰妮问
　　“不会有这一天。”尼德感觉有种莫名寒意从脚下升起。
　　“还是忘了吧，不然怎么战斗呢？”芙兰妮低声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