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许星河》南桉乔木

25、论坛体的快乐

　　四座嘈杂，凌薇薇坐在万物面前，说出那番话，日光和暖，如万千光影直入人间，万物怔愣着停止了流泪。

　　凌薇薇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帮万物拭尽脸上的泪水，她眉目清朗，笑起来跟从前不太一样。

　　凌薇薇说：“万物，别哭了。下周日我过生日，你要不要来？”

　　万物：“......”

　　“我的十八岁生日，爸爸妈妈非要我办个生日聚会，地点就在我家。他们想请我的朋友们吃顿饭，不过我爸妈也在哦，万物你怕不怕不自在，怕也得来。”凌薇薇歪头笑道。

　　万物忍不住一笑：“嗯，好。”

　　“对了小万物，”凌薇薇悄咪咪地看着万语一眼，小孩子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此刻正努力地跟冰激凌作斗争，万物刚刚把自己的冰激凌也给了她，于是她便雨露均沾地一边啃一口换着来。万语专注于啃冰激凌，并不想搭理姐姐们在商量什么。

　　凌薇薇凑近万物，悄声问道：“万物，你跟沈星河，怎么样了？”

　　“......”
　　万物的脸可耻地红了。

　　凌薇薇笑了：“诶别脸红啊，到底怎么样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你们在一起过，你都不知道沈星河在市一中有多受人欢迎，收情书收到手软。我离他几层楼都知道他斩落百花毫不留情的光辉事迹。”

　　凌薇薇顿了顿，叹笑道：“原来是为了你。”

　　万物静了片刻，轻轻地说：“嗯，昨天我们重新在一起了。算是在一起吧，但我们两的意思都是高考之后再正式在一起。”

　　凌薇薇就笑：“有什么不一样？厉害了小万物，这可是市一中的男神啊。”

　　万物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地：“噢。这样子呀。”

　　凌薇薇就笑，“是呀。”

　　过了会儿，凌薇薇忽然说：“对了万物，你是怎么跟沈星河和好的？”

　　万物说：“我们在一个补习班呀，物理补习班。”
　　万物说着，又抿唇一笑，“我也没想到会碰见他。”

　　凌薇薇显然对万物的物理成绩有所耳闻，她深深地看了万物一眼，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

　　万物：“......”
　　别提那个65，提了就绝交。

　　但凌薇薇善良地没有提，她沉静片刻，手掌收紧，犹疑地问：“那万物，你在那里，有没有看见.......”

　　万物：“？”

　　凌薇薇静了片刻，终是道：“楚游。”

　　似乎说出这个名字就松快了许多，凌薇薇干脆咬牙问道，“万物你有没有见到楚游？”

　　万物：“......你们，没有在一起啊？”

　　凌薇薇苦笑，“你怎么就觉得我们在一起了？”

　　万物小心地斟酌着言辞，“中考之后那个暑假，我其实是在给楚游做家教，我觉得楚游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我觉得他其实很在意你。薇薇，你们......怎么了？”

　　凌薇薇：“......”

　　她应该怎么说呢，她应该说楚游进了市一中就再也没有跟她有任何的交集了吗？她难道能告诉万物，楚游两年间每几个月换一个女朋友，前女友们可以坐满两辆车？还是她要告诉万物，即便如此，哪怕这样，她也不撞南墙，不肯回头？

　　年少时的喜欢多奇怪啊，也许只是因为那天阳光正好，而你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衫，我就一直可以惦记你，惦记好多好多年。

　　凌薇薇无可言说，她扣着手指关节，深深地沉默。

　　万物不安地说：“薇薇，你还好吗？”

　　凌薇薇轻轻一笑，“我没事。万物，我生日那天给你打电话，然后我来你家接你，你没搬家吧，电话号码呢？换了吗？”

　　万物轻轻摇头：“都没有。”

　　凌薇薇轻笑道：“好。你也可以带自己的朋友来，比如沈星河。”

　　凌薇薇最后这句话有些许的戏谑意味，但万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并不觉得脸热。因为她潜意识觉得薇薇可能不是在开她和沈星河的玩笑，薇薇可能是想说，“你也可以带你朋友的朋友来，比如楚游。”

　　但万物只是点了点头，她弯着眉眼笑：“好，薇薇。”

　　“那就这么说定了。”凌薇薇说着，站起身来。不远处有一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女孩在向她挥手，凌薇薇也朝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马上就来。她重新穿戴好制服，然后笑道：“我得再去忙了。再见万物，再见小万语。”

　　万物轻敲了一下万语的头，万语抬起头来，万物说：“万语，跟薇薇姐姐说再见。”

　　万语举着小爪子乖巧地说：“薇薇姐姐再见。”

　　凌薇薇轻轻一笑：“小万语再见。下次见面，还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

　　万语高兴地说：“好！”

　　凌薇薇揉了揉她的脑袋，尔后她直起身，朝万物点了点头，便离开桌子，去了后厨。

　　“那，我们走吧小万语。”万物说，“你吃好了吗？”
　　万语舔干净甜腻的手指头，万物给她用纸巾擦干净了。万语跳下高脚椅，很有精神地大声说：“好了。”

　　万物一揉她满头杂毛，笑道：“成，走吧。”

　　推开门，外头阳光炽烈，白金色的日光炙烤着人群与建筑，来来往往，皆是行人。
　　风儿温柔。

　　万语跳下台阶，她忽然很小大人地问万物：“姐姐，你和刚刚那个姐姐，为什么要哭啊？”

　　万物：“......”

　　万语接着说：“还有，刚刚那个姐姐说的在一起，是我们班的男生和女生那样子的在一起吗？”

　　万物：“......”

　　万语神神秘秘地说：“姐姐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两对男生女生就在一起了呢，大家都知道，就老师不知道。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放学还一块拉手。”

　　万物：“......”
　　她相当恼羞成怒地一按万语的脑袋，拎着她直接往家走。“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你好好学习知道吗？走，回家做数学作业，不做完不许看动画片。”

　　万语：“......”她十分悲愤：我还以为你忘了这茬了呢！

　　-

　　爬山虎苍翠地攀爬过篱墙，伸出细弱的枝条，扎入缝隙之中，努力向上生长。路边的瓦砾里，开着向阳而生的花，生机勃勃而韧性十足的模样。

　　沈老师的家中，风扇不知停歇地转着，燥热在空气中浮动，但好歹要比昨天好许多，起码是可以忍受的。

　　沈老师乐呵呵地给大家切西瓜，鲜红的瓜瓤新鲜透亮，红色的汁水顺着深绿色的瓜皮向下流淌，只是一看，便觉得清热解暑。

　　沈老师招呼大家：“来，大家别客气，先吃点西瓜，吃完我们就开始上课啊。”

　　除了女生们还懂一点斯文，男生们可谓是丝毫也不客气，吃个西瓜糊得半张脸都是，吃完剩下的瓜皮还非要往人脸上怼，美名其曰：美容养颜。

　　女生们纷纷往后躲：“......”

　　妈呀怎么会有男生这么肮脏的生物。

　　沈老师就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笑：“年轻人真是精力无穷啊。”

　　精致的女孩子们默了：怎么您也惯着这群瓜皮？

　　“诶，”沈老师数了下人，忽然问道，“高志，季远山，你们看到沈星河了吗？”

　　高志从瓜瓤中抬起头来，回答道：“没看见，应该是还没来吧。”

　　季远山头也不抬地应和道：“是，应该还没来。”

　　“那这块西瓜就给沈星河留着吧。”沈老师看了看手中仅剩的一块西瓜，把它放在了一旁，道。

　　万物支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她刚进来就意识到沈星河还没到，但后面大家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却只有沈星河一个人还没来。

　　万物无意识地啃着手里的西瓜，漫无边际地想着：星河今天不会不来了吧。

　　她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一个少年人便以冲刺的姿势“砰”地一声推开了门。坐在门边的同学被吓了一大跳，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沈星河大跨步地进来了。

　　沈老师家的桌子都是双人课桌，但万物一直都是一个人坐，所以万物身边还有一个空座。他大大咧咧坦坦荡荡地把书包放在了万物旁边，冲万物呲牙一笑，然后相当自然地坐下了。

　　万物捧着西瓜，小脸有点呆。

　　万物说：“你坐这儿吗？”

　　沈星河：“你这儿有人吗？”

　　“没有是没有。”万物说，她迟疑地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家的动作都惊人的一致：大家纷纷扭过头来，一脸探究地看着这边。

　　脸上的表情也很一目了然：沈星河什么时候跟二中的人这么熟了？

　　高志不懂沈星河怎么忽然坐到前排去了，他正在疯狂跟沈星河挥手：“老哥，你怎么去前面了，过来啊，我们给你占座了。”

　　沈星河静静地盯了一会，然后漠无表情，仿佛瞎了一般视若无睹，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高志：“？？？”

　　他扭头看季远山：“？？？”

　　季远山默然地把这傻缺玩意的手给按了下来，“别挥了，对，他就是瞎了。”

　　高志：“不是？这什么情况？”

　　季远山：“你记不记得昨天沈星河甩了我们两个在公交车站不知道等谁来着？我们当时怎么说的，沈星河这幅样子，明显就是有了别的狗子了啊。”季远山满心沧桑，斩钉截铁。

　　高志一脸懵逼：“万物？女孩子？什么情况？他们在......？”

　　季远山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证实了高志的猜想。

　　高志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恍惚地扔掉了西瓜皮，然后恍惚地飘回了座位上，直到沈老师开始讲课了，他还一脸恍惚地拿着笔，盯着前排沈星河和万物的背影，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高志问季远山：“不是，你说，这两人是怎么在几乎不说一句话的情况下，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飞快地勾搭在一起的？我怎么就一点也没看出来呢？”

　　季远山目不斜视地回答：“因为你瞎。”

　　“你看出来了？”
　　“没有，但我接受能力比你强啊。你看我有震惊吗？”

　　高志盯着他的脸，盯了好一会儿，季远山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任由他盯，八风不动。然后他掏出了手机，趁着沈老师回头去板书的时候，对着前排一顿猛拍。

　　高志：“你在干嘛？”

　　季远山低头编辑：“发帖。全市一中的男生和女生都应该知道这件事，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们男生的福音，是我们再度崛起，打翻身仗的纪念日。”
　　他说着，流利地编辑了一大通逻辑满分情节完美的故事，然后马不停蹄地发了上去。

　　高志低头一看，阅览完毕：“你这纯属瞎编，你知道个毛线？”

　　“这不重要，身为唐翔班的语文课代表，讲故事一定要有情节和逻辑，这是我的坚持。重要的是结果。而结果就是：沈男神，脱单了，成百上千的被这狗逼玩意压迫的男同胞们可以解放了。”季远山语气真挚，暗含喜悦，反手扣上了手机。

　　高志：“......”
　　说得还他妈挺有道理。

　　不过——
　　高志还是一脸恍惚地想：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啊？云端谈恋爱吗？

　　发完那则帖子之后他们就暂时没有再管那则帖子的动态，直到下午六点下课之后，他们打开帖子，才发现帖子已经被顶到了首页，而底下的回复足足有好几百楼。

　　“我哭了，这个暑假我经历了什么，我经历了男神脱单？”
　　“这是什么天马流星锤？”
　　“一分钟，给我图中那个女生的全部信息，我不服。”

　　“回楼上，我市二中的。图中女生是我们二中的学神万物，成绩从未掉出年级前十，校刊编辑，颜值抗打能力一级。”

　　“......暴风哭泣。”

　　-

　　今天的课程后沈星河被沈老爷子叫去了卧室，等到他出来的时候，还没走的一个同学一脸复杂地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沈星河低头一看，再一翻，脸都黑了。但高志和季远山两人十分鸡贼，他们一放学就跑得没影了，就怕沈星河出来找他们算账。

　　沈星河环视一圈，也没有看见万物。

　　同学小心翼翼地怀揣着八卦之魂问他：“星河，这是真的吗？你跟万物在一起了？”

　　沈星河臭着一张脸：“是。”

　　同学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是这个月，还是上个月？”

　　沈星河：“是三年前。”
　　说完一甩书包，推开门，“蹬蹬蹬”地跑下了楼。

　　留在原地的同学：“？？？”
　　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