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75、第二世，纠缠

　　“将军你看，镇南关这边兵力最薄弱，北关兵力相对好一些，敌军应该会先从镇南关攻入，我们要增派镇南关的人手吗？”吕副将拿着地图，指点了两处地方，孟霜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不，就这样，增派北关兵力，咱们从后面奇袭，他们肯定会钻好镇南关的空子，大后方兵力不一定会填补充足，极有可能大后方就没有人镇守。”
　　吕副将点点头，收了图纸，伏在孟霜耳畔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您觉得这两日敌军会突袭吗？”
　　孟霜目光严肃，她慎重地摇了摇头，“以我的推断，不太可能选在这两日，敌军多为南方人，近两日北疆白日酷暑夜晚寒凉，他们极有可能有大部分军士罹患风寒。这个时候出兵，只会输。”
　　“哎，将军说的是。”吕副将起身，朝孟霜微躬身子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孟霜揉了揉太阳穴，近两日她的精神也越来越不济了，再这样打下去，不会有好结果。
　　帐子门口，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映下一闪而过。
　　次日，孟霜正在看两江前线的情报时，一个小兵慌慌忙忙地跑进帐子，“将军，不好了，昨天晚上恐有敌军突袭，我们这里失踪了几个人。”
　　“什么？”孟霜倏然睁大眼睛，起身就要朝外走去，“昨天晚上怎么没有人通报？”
　　“失踪的正是昨天晚上值岗的哨兵，一路上有血迹，应该是朝西去了。”小兵满脸是汗，孟霜心底蓦然一紧，西边正是敌军的大营驻扎地。
　　“报————-”有一个放哨的小兵急急忙忙跑过来，“将军，找到了昨天晚上失踪的哨兵，在咱们大营西边五里地处。”
　　小兵沉着脸，停顿了一下，“已经没了。”
　　“走，去看看。”孟霜脸色也是阴沉，她紧走两步，已经有人将他们的尸体背回来了，孟霜蹲下身子查看，一个小兵的手上紧紧攥着一团青灰色的布料，质地粗糙，她正打算掰开小兵的手看看那团布料时，有人惊呼；“他还有呼吸！”
　　身旁人急急忙忙跑去叫大夫，孟霜看小兵嘴唇蠕动，俯下身子去听他想说什么，只听见低低的一个字：“吕……”
　　之后便没了气息，孟霜拍拍他的脸，慌乱追问道；“谁？你再说一遍，是谁？”
　　而小兵一脸死气，静静躺在原地，大夫来看，只是摇头。
　　“把他们好生埋了，回去之后给他们的父母一笔银两。”孟霜起身朝大帐走去，“叫吕副将到我帐子里来。”
　　“将军，柳公子也不见了。”一直给柳沅送饭的小兵跑到孟霜面前，“他的房间里面有血迹。”
　　孟霜回想起小兵手里紧攥的青灰色布料，脑子里面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柳沅昨晚该不会察觉了什么跟出去了吧？
　　没有在营地外面找见他的尸体，就说明他已经进了敌方大营。
　　蓦地，孟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摆摆手叫小兵出去不要声张，扶着桌沿走到椅子上坐下。
　　“将军，您找我？”吕副将正在清点兵数，听小兵传话说是孟霜找他，以为又有什么新变数，赶忙跑到孟霜帐子里。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出去？”孟霜抬眼，吕副将没有穿甲，身上是一件青灰色的粗布袍，衣摆处有撕裂的痕迹。
　　“啊？”吕副将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砸的丈二摸不着头脑，“我昨晚上是出去了，不过……”
　　“将军，我在营地外面发现一摊灰烬，里面有未烧尽的纸张，您看看。”有一个小兵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孟霜接过那张纸，上半截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下半截隐隐能看到一点点字迹，粗犷有劲，看上去是像吕副将的字。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不是你的东西。”孟霜闭上眼睛，将纸扔到吕副将面前。
　　吕副将拈起纸，确实是他的字迹，“昨天晚上，你出去干什么了？”孟霜冷声问道。
　　“我……我出去烧了点东西。”吕副将支支吾吾地说道，“然后呢，你还干了什么？”
　　“然后我就回来了。”吕副将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什么，“当真？”孟霜仔细审视着吕副将的神情，他一脸慌张，越发印证了孟霜心里的猜测。
　　“你昨晚是不是还出去送了情报，顺手杀死了两个看到你行踪的小兵？”孟霜眯起眸子，厉声喝道，“你是不是还陷害了柳公子，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他，昨日正好寻着机会杀了他，是不是？”
　　“我确实不满柳公子，但要说我私通敌军，杀害无辜，那可真是冤枉我吕某了。”吕副将目光灼灼，直盯着孟霜，“我吕某什么人，将军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清楚，我固然清楚，但是现在的情形都指向了你，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孟霜十分痛心地看着吕副将，他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自己，从来不曾有过二心。
　　但是以前这样，现在说不准了。
　　“罢了，你先退下吧，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孟霜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起来，她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很乱。
　　种种线索纠集在一块，扰得她心乱。
　　不过孟霜没有为这件事苦恼很久，三天后，柳沅携敌国三万精锐直抵镇南关，同时也向北关施加兵力，一时间吕国大军左右为难，兵力分配不均，很快败下阵来。
　　主帅孟霜重伤。
　　“将军这还是陈年的病复发了，好好静养，不要想太多。”大夫替孟霜换完药，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今日变故太多，孟霜有些失神，她睡不着，喊来王叔。
　　“王叔，您认识柳景深吗？”孟霜双目空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战场上一眼看见柳沅的场景，他坐在敌方主帅的位置上，神情轻蔑。
　　两人交锋时，因为孟霜的心软，柳沅并未伤多少，并且毫不留情地刺中了孟霜的大腿，重挫孟军。
　　现下想来还真是可笑，她捧着一颗真心，被人玩弄不说，还被踩在地上肆意践踏，沾染上泥土碎掉再也拼凑不起来。
　　空闻渔父扣弦歌，心若灰，萍藻满。
　　无处祭奠。
　　“这，将军为什么要问这个人？”王叔一脸为难，似乎是触及了不愿回忆的往事。
　　“我今天看见他了，还与他交了手。”孟霜眼神空洞，虚无地盯着烛光。
　　“唉，这都是孽缘啊。”王叔叹了口气，“柳景深是敌国丞相，自小聪明异常，武功也高深，小小年纪便能在朝堂上听政，他的父亲是敌国大将军，母亲是敌国慕情公主。”
　　“你的父母便是为他父亲所杀，说起来这还有他当年的一份功劳，是他献计，你的父母才会误入敌阵。”王叔满目沉痛，回忆及往事总是无限苦楚。
　　孟霜闻言，冷笑着自嘲，原来自己还真是有眼光，亲手将杀父仇人引入家门，还对他动了心。
　　真是嘲讽。
　　“好了，快睡吧，明天怕是又是一场恶战。”王叔给孟霜点上安神香，给她盖好被子，转身出了帐子，孟霜却无比清醒。
　　既然前尘今事都要解决，那就明天战场上决一死战吧。
　　翌日，孟军主帅孟霜率领三千孟军迎接敌国两万精兵。
　　虽兵力悬殊，但一众将士皆是浴血奋战，抵抗到底。
　　杀到最后，仅剩孟霜一人在阵中负隅顽抗。
　　“孟霜，放弃吧。”柳景深侧首躲开孟霜斜斜刺来的一剑，抬手抵抗。
　　孟霜早就浑身是血，杀红了眼，她回想起为她挡剑而死的王叔，被她诬陷依旧忠心耿耿的吕副将，还有数以万计的和她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她就丝毫不能原谅自己。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别想逼我低头……”孟霜的下腹伤口又被扯开，大股鲜血涌出，她浑身颤抖，已经是四面楚歌，走投无路的绝境了。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极凄惨极悲哀的笑容，冷眼环顾着四周。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霜大笑着将手中的剑抵在颈畔，笑出了泪花，视线逐渐模糊，“英雄末路……当磨折……”
　　柳景深愣在原地，一股鲜血自孟霜的颈间喷涌而出，几滴鲜血滴在柳景深眼角处。
　　满眼血色，天地都被染红了。
　　周身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孟军主帅，孟霜。
　　以身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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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世完结，快乐~（写死我了。）
今天，或许是三更。
下章见哈~
“空闻渔父扣舷歌，心若灰，萍藻满，无处祭奠。”出自刘同的《向着光亮那方》（具体出自哪，到底是不是这本书原创我也不清楚，只是在书上看到的。）
化用韩愈的诗《湘中》“萍藻满盘无处奠，空闻渔父扣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