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73、第二世，纠缠

　　这世人皆传，吕国有一位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不仅武艺精湛，百战百胜，且容貌妍丽，有倾国之姿。
　　只可惜身世孤苦，父母在其年幼时就去世了，所以有人谣传这位女将军命中带煞，谁要接近她，准保是被克死的命。
　　“大帅，来喝口水。”孟霜正在跟着将士们一同在战场上背伤患，看着这血流成河的场景，她心里很不好受。
　　“哎好，谢谢王叔。”孟霜接过粗糙的瓷碗，抿了一口水，惆怅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兵士，“您说，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叔同样发愁，新帝心急，不等百姓休养好就急不肯耐的想要赶紧收复北疆失地，国库因为连年战乱也是日渐空虚，这样打下去怕是要损耗不少啊。
　　孟霜与王叔深深对视了一眼，轻叹一口气，转身接着去背伤患。
　　“救……唔咳咳咳……救命……”一声极其微弱的呼救声从身边传来，孟霜蓦然回头，她刚才经过的地方一只满是血的人手颤颤巍巍地举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孟霜赶紧上前将人背起来，那人满脸血污，身上也没有穿甲，身形瘦弱，应该不是将士。
　　她将人背到自己的大帐内，叫来随行的大夫过来瞧瞧，大夫把了脉，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极度惊吓加上受了一点伤，病人身子本就虚弱，这一来怕是亏空不少。”
　　孟霜点头，问道：“可有治法？”
　　大夫缓声道：“有，我给他开一服药，慢慢喝着就行了，这病得一点一点养。”
　　“好，阿元，你去跟着大夫开药，回来把药熬上。”孟霜撸起袖子，去外面打了一盆水，用布沾了点水将那人脸上的血污擦干净。
　　啧，还是个怪清秀的小伙子呢。
　　孟霜暗叹了一声，这应该是个误入战场的书生，兴许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
　　她捞起那人的手，修长细白，比她这个女人的手都光滑细致，想来也应该是家里人好生养大的吧。
　　“王叔，你去取一套衣服，帮我把他身上的血污洗干净，换上。”孟霜抬手掀开帐子门，对守在外边的王叔说道，“我不方便。”
　　王叔点点头，折身去了将士们的帐子里取了一套身形与那人相似的小兵的衣服，将他身上的血衣脱下来，换上了干净整洁的。
　　阿元端来药，孟霜叫他喂给那个书生喝下，自己坐在桌子旁边，拿了一支毛笔，润了些墨，准备给皇上写一封折子。
　　这仗是不能打下去了。
　　…… ……
　　…… ……
　　三日后，那个书生才悠悠转醒，他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耳边是哒哒哒的马蹄声，窗外景物不断后退，想来是坐在一辆马车上。
　　不过，这马车是要去哪，干什么去？
　　他心里蓦然紧张起来，一道清越的女声在身侧响起：“你醒了？不要乱动，且好生坐下，你的伤不能扯着。”
　　顺着人声望去，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眉间丝毫没有柔媚之气，飒爽的像是个男子。
　　“你是？”他皱起眉，孟霜勾唇笑了下，“我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看到你倒在死人堆里，就把你捡回来了。”
　　“多谢。”他眼中的焦虑略微减轻，应该是感觉到眼前人没有恶意了。
　　“哦对了，你是哪里人，怎么会突然跑到战场上。”孟霜手里握着一本书，此时她将书合上放在膝
　　间，眸光柔和的看着眼前人。
　　“我……我是哪里人？”那人茫然地摇了摇头，眸光涣散，满脸疑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孟霜警惕地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神情，确实是一副失了忆不清不楚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被吓糊涂了？
　　“……那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孟霜又问，面前书生皱紧了眉使劲思索，但是眼睛里面还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
　　唉，这下可难办了，既不知道名字又不知道家乡，怎么处置呢。
　　孟霜托着头，一脸难色。
　　“……这位女侠，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是该报的恩我一样会报。”书生目光诚恳，直勾勾地盯着孟霜。
　　孟霜没有被人用这么炽热的目光盯过，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直发烫，她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跟着就跟着吧，你跟我回府去。”
　　“多谢女侠。”书生感激地笑了，眼睛里面有细碎的光在闪动，孟霜被那光晃了眼，一时间有些失神。
　　这光与外面闪耀的盛夏阳光交织在一处，亮的人有些恍惚。

　　孟霜刚回到京城，将书生安置在府上，就马不停蹄地进宫去了。
　　皇上看了那封折子之后，急召孟霜回宫，想来是要商议接下来的事。
　　孟霜赶到尚书房的时候，已经有几位大臣在里面了，福公公进去通传了一声，孟霜便进去了。
　　“进来吧。”皇上搁下手中的折子，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孟霜，“听闻孟帅此次又是大获全胜，做的不错，得赏。”
　　“多谢皇上夸奖，那微臣就先谢过皇上了。”孟霜神色平淡，躬身行了一个礼，一旁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官捋着胡子缓声道：“听闻孟大帅此次回京是为了停战一事，老臣有一个不解之处，还请孟大帅替老朽解答一二。”
　　孟霜微微敛眸，轻声道：“但说无妨。”
　　老臣轻笑了一声，眸中皆是轻蔑：“老臣不知孟大帅为何突然要休战，明明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再乘胜追击一定能收复北疆。”
　　“孟大帅是否是倦怠了？”
　　闻言，皇上抬眼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孟霜，眸间也带了些许探寻之色。

　　“确实，现下看来，形势确实一片大好，可是连年战乱，百姓们都民不聊生，北疆各处已经饿殍遍野，积年下来，即使收复了北疆，国库也空虚不小，无法安定北疆贫民，怕是会有更大的乱子。”
　　“张修撰说的倦怠，臣是没有，但是臣底下的将士们已经损耗无几，这样下去，敌方未倒，我们就先倒下了。”
　　“胡说！”皇上气得面色铁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先帝在位时休养生息那些年都喂进狗肚子里了吗？”
　　“皇上……”孟霜脸色同样不好看，艰难地继续说道，“再多的金钱银两，也赶不上这样的耗损啊……”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皇上转过身去，呼吸急促，胸膛急剧起伏，“朕准你休息两日，你回去吧。”
　　“是，谢皇上。”孟霜见情形，知道不好再说下去，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
　　“孟将军，怎么样？”福公公捧着一盏参汤正准备端进去，看孟霜脸色不太好，关切问道。
　　“无大碍，皇上此刻气的打紧，你小心些。”孟霜平复了一下心情，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微笑。

　　福公公服侍皇上这么多年，见状也能知道皇上说了什么话，只是宽解道；“将军莫要太过忧心，注意身体。”
　　“好，多谢公公。”孟霜向福公公道过别，出了尚书房的院子。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稍作洗漱，便倒头睡下了。
　　这一觉，她睡得不是很安稳。
　　她又梦见了她的父亲和母亲，她看见父亲一贯笑着的脸上满是愁意，母亲也一脸发愁的看着她。
　　他们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看的孟霜很是心慌。
　　她颤声问；“阿爹，阿娘，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她心里越来越慌，扑上去抱住她父亲，而孟老将军却轻轻地将她推开。
　　“为什么，为什么？”她无力地站在原地，看着夫妻两人的脸，不停地质问，“你们说话呀，说话！”
　　“有没有什么人过来，说句话行不行？”四周一片寂静，孟霜想起自己被人下药的那段时光，听不见，只能自己拼命克服。
　　那个时候孟氏夫妇已经去世多年，她刚好上阵杀敌，因为听不见脚步声，被砍的浑身是血，背上至今还留有伤疤。
　　若不是她命大，怕是已经活不到今时今日了。
　　从那以后，她便留下了阴影，身边一定要有点响动，不然她做什么都不安稳。
　　“醒醒，将军，醒醒！”府上一直照料孟霜的老嬷嬷半夜起夜，经过孟霜房门听见孟霜在大喊，心想一定又被魇住了，赶紧进来打开窗子放进凉风，拍拍孟霜的脸连声唤着，这才将孟霜从梦里拖出来。
　　“呼……呼……”孟霜大口呼吸着，浑身汗津津的活像刚从水里拖出来，满脸是汗满脸是泪，瞳光还有些散，显然还没回过神。
　　“阿霜！”老嬷嬷轻唤了声孟霜的乳名，孟霜身子一颤，抱住老嬷嬷止不住的发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直掉，老嬷嬷安抚了好久孟霜才安下神。
　　“小姐，我给您点上一把安神香，你先躺好。”老嬷嬷轻轻拍两下孟霜的背，孟霜自知失态，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点点头。
　　老嬷嬷走到香炉边，撒上一把自配的安神香，幽幽的香气很快就弥漫这个房间，孟霜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多谢嬷嬷，嬷嬷赶紧去睡吧，白日里干活辛苦了。”孟霜满脸倦容，可还是不忘让嬷嬷赶紧去睡觉。
　　“嗐，没事，我老了，瞌睡少。我就坐在这里守着姑娘，姑娘赶紧睡吧。”嬷嬷坐到桌子旁边的木椅上，安抚的目光看着孟霜。
　　瞌睡渐渐压下来，孟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小声呢喃：“那您累了一定要……”话还没有说完，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安稳多了，一觉睡到了次日巳时才起。
　　“王叔，您怎么不叫我，这都多晚了。”孟霜精神饱满地从屋内走出来，王叔笑呵呵地看着孟霜的神情，“将军，您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精神了，看来多睡一会还是有好处的。”
　　孟霜回想起昨晚被噩梦惊醒，确实是休息的少了，算了，既然皇上批了让她休息几日，那就休息吧。
　　“对了，昨日带到府上安置的公子呢？”孟霜侧眸看着王叔问道，“在南园看书呢。”
　　“我去瞧瞧。”孟霜转身朝南园走去，孟府的南园种了许多木香花，此刻正好是开花的季节，一进南园满园的花香。
　　书生正坐在一处花树下捧着一本书卷看的入神，花荫投在他的书页间，细碎的光斑打在他的脸颊，鼻梁处，越发衬得他面庞如玉，气质出尘。
　　眼前此情此景，孟霜感觉自己像是蓦然撞进了一幅画。
　　“咳咳，看来你在这里适应的很好。”孟霜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耳根子悄然红了。
　　“是，还要多谢将军给了在下一个容身之所。”书生起身，朝孟霜行了一礼。
　　“别别别，你可别向我行礼。”孟霜赶紧将书生扶起，这么好看的人对她行礼，总感觉不太尊重人家，“对了，你还没有恢复记忆，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旁人也好叫。”
　　“谢将军赐名。”说着书生又要朝孟霜行礼，被孟霜及时制止，“嗯……叫什么名好，哎对了，不如就叫柳沅吧。捡到你的地方正好挨着沅河，你又看着弱不禁风的像江南的杨柳似的。”
　　柳沅笑着道谢：“多谢将军，名字很好听。”
　　孟霜见他笑的耀眼，耳畔的红色一点点爬上脸颊，支支吾吾道：“没……没事，你喜欢就好。”
　　柳沅笑着，将孟霜耳畔的红色尽收眼底。
　　余光瞟见柳沅手里拿着的书名，孟霜惊讶道：“你也看这本书？”
　　“是，翻了两页，越看越有趣，就想着索性把它看完。”柳沅低下头翻了两页，问道，“将军也看吗？”
　　“嗯，很久以前看过，有些内容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孟霜说着，开始回忆起书里的内容，“……嗯，我记得这本书的结局好像不太好。”
　　“是吗，我还没看到那里。”
　　“你看到哪了？”
　　“……”
　　浓密的香气氤氲，两个如画般的人站在院子里共捧一本书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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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节快乐，虐的章节就留在明天吧！（实际上是我咕咕咕了，摊手.jpg）
忍不住再次唠叨：孤寡孤寡孤寡……………………（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章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