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52、鹿饮溪

　　殿前种了很多红色的木芙蓉，此时正是盛开的月份，一个个开的如火如荼。
　　小狐狸站在殿前乖乖巧巧地等着程药出来，心下却一直思索着刚才掌门夫人说的话。
　　“倘若真的能让程药不当掌门，我自然是做什么都愿意的。”小狐狸手里拿着一朵木芙蓉，一下一下地揪着木芙蓉的花瓣。
　　嫣红的花瓣落了一地，小狐狸还是没有思索出个结果，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粉，正准备走到花架前再摘一朵木芙蓉时，大殿的门打开了，随之还有茶盏破碎的声音。
　　“林叔，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你。”程药脸色苍白，眼神却是异常的认真，“如果这件事林叔叫我亲自去办的话，我一定会同意的。但是我不能让阿狐以身犯险，告辞。”
　　林清渺也知道这是为难这个孩子了，他紧皱着眉头，目光焦灼：“孩子，你就当林叔欠你一个人情，帮帮林叔吧。以后你想要什么好的灵宠都可以，林叔以后也绝不为难你。”
　　程药已经走出几步，闻言，他回过身来，道：“阿狐不是什么灵宠，请林叔不要怪罪我，这个忙，我真的不能帮。”话毕，他转身，径直出了清耀堂的议事殿
　　林清渺逆着光看程药，几人已经商量了一个时辰了，正午的阳光顺着窗户钻进来，将程药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他心想，你和老陆可真像，一样倔。
　　“唉。”常乐安拍了拍林清渺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药这孩子是老陆一手教出来的，脾气性格那是一样的，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林清渺低下头，神色间皆是无奈：“我也想换个法子，可是，若是我们提前出手，兴许还能保下那狐妖，但是若是他们先出手，我们只能保下程药。”
　　“程药，你出来啦？”小狐狸高兴地冲程药跑过去，他闻出程药情绪不高，脸色也不太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程药的眼睛，“你怎么啦？”
　　“阿狐，我们走吧。”程药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咱们不在这里多待了。”
　　这儿太闹心了，他想，我得出去静一静。
　　“好。”小狐狸顺从地拉住程药的手，两人刚行至柏阳山山门口，便撞见了秦长老一行人。
　　他们带着一个身量不高，一脸怯懦相的人，那人猥猥琐琐地跟在秦长老的身后，看见程药，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秦长老好。”程药头也不抬地问了声好，秦长老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嗯。”
　　两行人擦肩而过，各自心怀鬼胎。

　　“林掌门，我在山下看见程药了，怎么，掌门一事定下来了吗？”秦长老进殿，看见林清渺的脸色和程药的差不多，一样难看。
　　“嗯，还请秦长老明日按时到啊。”林清渺抬头，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
　　“听闻清耀堂最近缺人，正好，我门下最近新收了一个徒弟，想着送到清耀堂历练历练。”秦长老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人拽出来，“您看合不合适？”
　　林清渺看了那个猥琐怯懦的男人一眼，心底冷笑一声，面上纹丝不变，他轻声说：“那，多谢秦长老好意了。”
　　“不用客气。”反正你这个位子也坐不久了。
　　还是藏不住狐狸尾巴，看来这群人不行啊，林清渺心底起了兴趣，他暗自观察着秦长老的神情，见秦长老抑制不住的嘴角，眼底一片冰凉。
　　就这样的人，也拿来和我斗？林清渺目送着秦长老一行人远去，嘴上温和道：“秦长老慢走。”还没有当年和老陆他们收拾过的厉害呢。
　　阳光洒在殿前的木芙蓉上，透出一片血色。
　　好戏即将开场。

　　次日，清耀堂例会。
　　程药在山下住了一晚，昨日已经拂了林掌门一次面子了，今日这次例会，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不来。
　　现在他站在殿内一角，垂眸看着鞋尖，心下思索着待会如何快速领了任务离开清耀堂。
　　“不好了，锁妖塔里的那只大妖逃出来了！”一位弟子刚要站出来汇报任务详情时，突然冲进来一个浑身是血，衣冠不整的弟子，他的脸上有很多伤，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斗。
　　林清渺一看，便认出这是今天值守锁妖塔的弟子，他面色一凛，起身对众人说：“随我前去镇压恶妖。”
　　小狐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了这个地方，先前他只是在院子里扑着一只蝴蝶，追着追着就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塔前。
　　塔前一个人也没有，小狐狸仔细闻了闻，还能闻见一股子积久的怨气，他试探地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巨大的引力将小狐狸吸了进去。
　　“唔咳咳咳咳......”小狐狸感觉自己被高高举起，又狠狠摔下，五脏六腑好像被摔了个稀碎，他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一只厚重的爪子按在了原地。
　　“唔噗！”一口积在心口已久的淤血被小狐狸吐了出来，似乎染脏了面前的爪子，他终于将爪子松开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进到这里？”一个洪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狐狸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珠子在发光。
　　“我不知道我怎么进来的，我只记得我是扑蝴蝶迷路了，看到了一座塔，然后就走了进来。”小狐狸又咳了几声，他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妖。”
　　“嗯，清耀堂怎么可能会有没有关起来的妖？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大妖明显不信。
　　小狐狸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杀气，他闭上眼睛，化回了原形：“你别不信我啊，我真的是妖啊！”
　　“呼！”忽然，周围的灯全部都亮了，小狐狸看清了面前大妖的真实容貌，是一只长得凶神恶煞的老虎，老虎脸上有很明显的一道疤，狰狞可怖。
　　“你真的是妖，那你为什么能在清耀堂行动自如？”虎妖低头闻了闻小狐狸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有人的味道！”
　　“额，我是被人给救下来，现在留在他身边帮助他。”小狐狸勉强站起身，“他是清耀堂的驱妖师。”
　　“什么？！”大妖的声音蓦然提高，大的好像要把小狐狸给掀翻，“你居然和人为善？还帮助他驱妖？”
　　小狐狸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大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大妖冷笑两声，指着脸上的伤疤，对小狐狸恶狠狠地说道：“这道疤就是人砍得，我不过就是长得丑了些，晚上出来觅食吓着了几个人，就被他们给抓了，天天关在这里面生不如死，他们还把我的内丹给抢走了，我险些死在这里！”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们山头的二十六个妖怪全让清耀堂的人给剿了，为民除害，可我们也不是害啊！”虎妖看着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狐狸，顿时觉得心底不平衡，“凭什么你就能安安生生的，自由自在的活在这个清耀堂里面，而我们就要被褫夺内丹？这不公平！”
　　“我要把你的内丹抢了，然后出去将这清耀堂的人全部杀光！”虎妖眼神顿时变得阴森森的，他不怀好意地靠近小狐狸，“虽然只有五千年的道行，但是也够了！”
　　小狐狸见他靠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拔足冲向另一个角落：“我不明白为什么清耀堂的人乱抓好妖，但是这件事一定是有原因的，前辈能不能听一听他们的说法。”
　　小狐狸喷出一口火，烧着了虎妖伸过来的爪子，虎妖吃痛，收回了爪子。
　　塔里面空间很小，为躲虎妖的攻击，小狐狸只能不停地绕着虎妖打转，虎妖见久久抓不住小狐狸，内心也恼了，他开始漫无目的的乱抓乱挠，小狐狸险些被抓伤后腿。
　　忽然，不知哪里露出了一道缝，透进来一缕光，小狐狸想也不想地就朝着那缕光奔去。
　　“嘭！”锁妖塔的禁锢猛的被打开，虎妖重见天日，高兴的大笑两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又出来了！”
　　“你们这群恶人，看我今天不将你们全部杀光！”他大吼着，朝匆匆赶来的值守扑去，值守的袍子被咬下来大半，一边肩膀也被咬烂。
　　“啊！！！！”那个值守痛呼，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没命似的朝清耀堂议事殿奔去，闻声而来的门徒赶忙拿符咒暂时控住虎妖。
　　“阿狐？”程药赶到现场，一片慌乱之中他找不到阿狐了，只能边跑边喊，“我在这里！”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团子从角落里钻出来。
　　小狐狸浑身的皮毛被血黏在一处，一团一团的，他已经精疲力尽了，趴在地上浑身发着抖。
　　“阿狐，你怎么了？”程药慌乱地抱起小狐狸，他浑身是伤，程药不知道该怎么抱他，手足无措地用衣服将小狐狸包起来，一身白衣也被血染得鲜红。
　　那边的虎妖由于林清渺一行人的及时赶到，已经被当场打死，几名门徒收拾着残局。
　　“到底是谁，将这恶妖放出来的？！”林清渺气得面色发青，“值守的人呢，都是废物吗？！”
　　值守包扎好伤口，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回掌门，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封印被人恶意打开，妖物就冲出来了。是我失责......”
　　“那你有没有看清是谁打开了封印。”林清渺问道。
　　“回，回掌门，是那只狐狸。”值守低着头，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被程药抱着的小狐狸。
　　“你胡说，若是阿狐将这妖物放出来的话，他怎么会一身伤？”程药无端被诬赖，气得握紧右拳。
　　“兴许是他好玩，将封印打开被虎妖给打了还未可知。”值守咬死不放口，“肯定就是这只狐狸干的，我绝对没有看错，我愿用项上人头做担保！”
　　“原来是那只妖物，我就知道留一只妖物在身边不会有好事。”
　　“嘁，我看这下程药怎么护着这妖物。”
　　.......
　　一些平日里看不惯程药的或是平日里看不惯小狐狸的人，都在底下小声地嘀嘀咕咕。
　　林清渺看了程药一眼，神情复杂，他摆了摆手：“先散了吧，此事暂且还无法对证。暂留明日吧。”
　　“程药，你先带这只狐妖去治伤。”林清渺一拂袖，率先离开。众人见没趣，也都纷纷散开了。

　　“程药。”小狐狸昏迷了将近一天，在天色沉暮时才醒过来，程药见小狐狸终于醒了，连忙应声，哎，我在呢。”
　　“那只大妖收服了吗？”小狐狸没有关心自己的身体，问的倒是那个大妖的事。
　　“收服了。”程药不忍心将全部事实告诉他，“你先不要管这些，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皮实着呢。”小狐狸笑了笑。
　　程药叹了一口气，眸中的担心收不住：“阿狐，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锁妖塔？”
　　小狐狸仔细回想了一会事情经过，看着程药的眼睛认真回答道：“我本来是在捉蝴蝶，然后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座塔前，然后我就被一阵莫名的东西给吸进去了，我废了好大劲才从塔里钻出来。”
　　说着，他还叹了一口气：“特别奇怪的是，里面关了一只不作恶的虎妖，他的内丹也被夺走了。你们驱妖师都会把妖怪的内丹夺走吗？”
　　程药摇了摇头：“不会，夺走妖怪内丹这种缺德事，从来都是心术不正的邪修才会做，我们都是根据妖怪作恶的情形轻重来决定妖怪的生死。”
　　那还真是奇怪了，清耀堂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抓捕没有作恶的妖呢，还拿走了内丹。
　　程药越想越觉得蹊跷，他起身对小狐狸说：“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找一下林叔，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夕阳的黄昏映照在程药的脸上，他神色异常坚定：“我是不会让你平白蒙冤的。”
　　他匆匆离去，衣角随他离去的幅度轻轻掀起一个角，空气的触感有些暖，像是一个轻柔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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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哈~
今日或可完成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