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34、秋烟起

　　“叩叩叩。”宋廿上前轻轻地敲了两声大门，“吱呀”一声一个小厮揉着眼睛满脸不耐烦地打开了大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儿个县令大人要审一个很重要的犯人，赶紧回去休息吧。”
　　宋廿脾气好，被他这样说了心下也不恼，只是从袖袋里掏出二两碎银子递给小厮：“是这样啊，那这位小兄弟我想问问，县令大人在审的犯人是否叫岳灵秋。”
　　小厮见到银两，笑了笑，将银子收到腰间的荷包里：“这位公子还算是知情知趣，至于犯人到底叫什么，我只是看门的小厮，并不是很清楚，您还是请回吧。”
　　“那么，那个犯人是不是穿着鸦青色的衣裳，有我这么高。”宋廿比划了两下，小厮的眼里闪现了然的光芒。
　　“哦，你说他啊，嗨，那就是个地痞流氓，在我们这里横行了好长时间了，这次被县老爷抓回来扔到大牢里了。”小厮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关门，却被一旁默不作声的兰未抬手拦住了。
　　“这位小兄弟，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兰未笑了笑，小厮直觉他很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
　　“不行，已经打过初更了，不能放你进去。”小厮见兰未表情冷漠，不比宋廿好相与，便厉声拒绝了他。
　　可兰未也不着急走，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搁在小厮眼前晃了晃。
　　小厮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不屑渐渐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作了一脸的恭敬：“兰，兰将军，恕我眼拙，没认出来是您，快快请进，我这就去报备老爷。”
　　兰未摆了摆手：“没事，不用告诉你们家老爷了，我亲自去找他。”
　　小厮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待兰未和宋廿的背影渐渐消失了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我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居然和兰将军杠上了，差点就卷铺盖走人，好险好险。”

　　县衙的院子里花草蛮多的，尤其是菊花。此时正是菊花开放的季节，不同颜色的菊花开的正艳，兰未和宋廿走在花荫小道上，四下无声，两个人也不说话。
　　“兰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兰未闻声，转过身来望向声音的源头，发现县太爷吴樟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处小道上。
　　“无妨，吴大人今儿个很忙啊，是有什么大事吗？”兰未勾唇笑了笑，客气地与吴樟寒暄道。
　　“没什么大事，我们这等小地方还能出什么大乱子啊，就是几个小毛贼偷了点东西，我们正在审呢。”吴樟搓了搓手，“不知兰将军今天到此有何要事？”
　　“倒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吴大人你最近新收了个犯人，叫岳灵秋。可巧的是今天我遇见他的母亲，说是一天没见儿子了，很是担心，所以我就来问问。”兰未一面说着，一面跟着吴樟进到了县衙内堂。
　　吴樟得知来意，叹了口气：“岳灵秋啊，这个小伙子一天到晚不学好，整天偷鸡摸狗，都不知道进来多少次了。也难为他母亲，一个老妇人整天还要为儿子的生计奔波。”
　　兰未挑眉，笑道：“原来是如此，我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事想请吴大人帮帮忙，能否让我见见他，也好让老妇人安心。”
　　吴樟知是这事，一丝也没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没什么，这等小事我还是能帮上将军的忙的，请随我来吧。”
　　边塞秋夜的风是一日冷似一日了，宋廿穿的薄，一阵风吹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兰未细心的注意到，解下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的披到了宋廿的身上，宋廿抬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兰未打断了：“宋大夫，穿着吧，天儿冷。”
　　宋廿闻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得随着兰未一起下了牢房。
　　似乎所有的牢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极阴暗。幽暗的走道两旁点着光芒微弱的蜡烛，让人看不清牢房里的景象。
　　走了没过多久，吴樟停下来打开牢房的铁门，朝着宋廿和兰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兰未率先走了进去。
　　只见岳灵秋裹着他鸦青色的外裳，躺在牢房的一角，牢房里面没有给铺稻草，环境比先前的几间都差，兰未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一个狱卒抬脚踢了两下岳灵秋，年轻人好像刚睡着被别人吵醒似的，只是翻了个身，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嚷嚷道：“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偷，让我再睡一会行不行！”
　　那个狱卒尴尬的笑了笑，伏在岳灵秋耳边压低声音道：“岳灵秋，有人来接你了。”
　　那年轻人闻言，立马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真的吗，有人来接我了？”
　　兰未轻轻点了点头，对岳灵秋道：“对，有人来接你了，你先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岳灵秋抬眼瞧了兰未一眼，摇了摇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许久未开口的宋廿突然开口道：“你娘一天没见你了，很担心你。”
　　岳灵秋闻言，拽拽衣服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我娘？什么我娘，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你不要胡说。”
　　宋廿闻言皱眉：“你怎么能这么咒你娘呢，她为了你的生计整日奔波，你不识好歹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你娘已经死了。”
　　岳灵秋闻言好笑道：“这位公子，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乱说话呢，我娘为了我整日奔波？笑话，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岳灵秋的娘是个乐妓，早就得病死掉了。”
　　兰未听他说话越听越疑惑，此时不禁打断道：“你先前说你没有偷东西，现在又说你娘早就死了，那你到底是谁？”
　　岳灵秋皱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县太爷，你赶紧放了我好不好，我根本就没有偷东西！”
　　吴樟讪讪地笑着，又搓了搓手：“兰将军，实不相瞒，方才我就是在处理这件事，他死活不承认自己偷了东西，让人很是头疼。”
　　宋廿绕着躺着的岳灵秋走了两步，忽然伸手将岳灵秋发间的发簪取下来，一头秀发登时散了下来，兰未这时才看出这个‘岳灵秋’不是什么小伙子，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吴樟也是没想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兰将军，这……”
　　而岳灵秋也没有想到宋廿会突然抽走他的发簪，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看出来我不是男子的？”
　　宋廿微微侧身拱了拱手，歉疚道：“姑娘，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怪。我是行医的，自然能够看出女子的骨架与男子的不同之处。”
　　岳灵秋惊恐地看着宋廿，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那，县太爷，你现在相信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了吧？”
　　兰未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对坐在地上岳灵秋说道：“小姑娘，你别着急走，先给我们把事情解释清楚。”
　　岳灵秋闻言，垂下了眸子，原本拔的很高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是隔壁月令县的凉秋坊的乐伶所出，我娘是凉秋坊的招牌，生的又美嗓子又好。可是前两年身子不好了，得病死了，。我一个姑娘家，又是出生在那种地方，旁人免不了对我冷眼相向。然后我就认识了来月令县做生意的岳灵秋，他待我很好，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思，可是我只是将他当哥哥看。所以我拒绝了他的心意，前两日，他说想回家看看母亲了，我就说你的生意我帮你看着，你回去将你母亲接来吧。谁知道他这一去就没有回来，过了两日我才知道他在外面和人起了争执，被人打死了。我草草的料理好月令县的事情，就来了这里。可谁知道这一来我就招惹上了麻烦，被别人污蔑说我偷了东西，还被送到了县衙。”
　　宋廿沉默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兰未问道：“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岳灵秋’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道：“我叫颜寒露。”
　　吴樟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得将颜寒露放了。
　　除了县衙大门，已经是二更打过了，街上的人都散尽了，颜寒露红肿着眼睛望着清寒的夜色，不知所措。
　　“颜姑娘，你打算去哪里呢？”宋廿温柔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安抚了颜寒露的情绪，颜寒露转过身来看看兰未，又看看宋廿，踌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兰将军，我也无家可归了，我能不能跟着你们走？”
　　兰未闻言皱了皱眉，颜寒露见兰未皱眉，心下以为兰未他们定是不会答应的了，眼泪眼看着又要涌上来，却听到宋廿说：“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怕军营苦，颜姑娘你熬不住。”
　　颜寒露登时就将眼泪收了回去，爽快地应道：“不会的，我很能吃苦的。”
　　兰未无奈：“宋大夫，你倒是很会为我做主。”
　　宋廿闻言，回头朝兰未笑了笑：“兰将军莫怪，我只是实在看着姑娘可怜，若是兰将军不愿带着她，到时候让她随着我一同回扬州也好。”
　　兰未清了清嗓子，眼神极其不自然的望向一旁：“我没有不答应，再说了你不能走。”
　　后半句声音实在太小，宋廿没有听见，只是转过身去与颜寒露聊了起来。
　　兰未轻轻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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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哈~
中秋副本终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