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16、落霜·叁

　　京城里的春风很是醉人。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已经过去了，考试正式开始了。
　　谢蒙也已经和梵音二人熟识，三人相交甚欢，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
　　考场设在京城最东边的桥南学堂，环境很是清幽，还有专门为考生们设立的住房，很是细心周到。
　　按照惯例，举人和生徒是分开考试的，而各个考生之间分别在先前设立好的小隔间里考试作答。
　　当今圣上极为赏识人才，考生的考官都是亲自甄选，试题也是同翰林学院的老学究们研究了好几天才得出来的，足以看出当今圣上的用心。
　　考试一般要考三天，第一日的考试主要是考举人和生徒的帖经和墨义，还算简单。
　　谢蒙早就把四书五卷上所有的经文都一字不落的记到了心里，答得很快，不多时试卷上已经写满了端正俊秀的小楷。
　　谢蒙抬头，微微闭了会眼睛，又仔细回味了下试卷上的题，确认完全无误后，他转头望向窗外。
　　院中春色满园，左右的花池中开的满满的金黄的迎春，春日的暖阳慵懒的撒在这些迎春的花瓣上，明晃晃的看得人有些目眩。
　　谢蒙看得入神，因为这满院子的迎春花灿烂明媚的太像他心里的人。
　　“你跑到这来做什么，穆似在到处找你呢。”一个温柔清澈的男声传过来，谢蒙心下一惊，声音万分耳熟。
　　“不做什么，只是这探春苑的花太美了，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过来了，穆似找我什么事。”回答的人声音冷冽，但是难掩语气中的温柔。
　　谢蒙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他悄悄推开窗子，探出头想看清两人的身形，无奈他身处的这个小隔间位置太过偏远，即使是看见了也看不大清楚。
　　谢蒙叹了口气，无奈的将头收回来，再轻手轻脚地将窗子关好。
　　“咚——咚--咚---”收卷的钟声敲响了，隔间的小门也终于打开了，谢蒙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出小隔间。
　　天色尚早，谢蒙就在院子里转了转，每个院子里种的花草不同，院子的名字也不同。
　　像是举人和生徒住的芙蓉庭里种满了红莲，只是尚未到夏日，院子里还只有碧绿的荷叶。
　　听中途返回旅店的同乡举人说，回到旅店后没有看见那两个奇怪的人，一问店小二，两个人居然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住在同一个旅店的举人开心了不少，只有谢蒙听了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觅到两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也没留下各自的相关信息，到现在，谢蒙还只是知道两个人名字。
　　萍水相逢，也难得有缘，没能进一步深交，着实可惜。

　　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谢蒙一行人回到了那个幽静的小店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
　　“吱呀————”推开熟悉的房门，谢蒙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信上的字飘逸潇洒，一看就知道是梵音的字。
　　信上说，邀请谢蒙明日到城东的碧落院做客，梵音做东。
　　看罢信，谢蒙叹了口气，只好再在这小店里住一晚。
　　也不知道茹儿那边怎么样。

　　平阳城。
　　“梨香，还有没有青梅了，这几日我特别想吃酸的，别的什么都吃不下。”柳茹儿放下一碗青梅茶，朝一旁正在偷吃糕点的梨香道。
　　“姑娘，这一个月你都要了多少回青梅了，我看你是不是有了。”梨香贼兮兮的凑过来，一脸不怀好意。
　　茹儿气急败坏的翻了梨香一个白眼，“有什么了啊，别胡说。”
　　梨香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小姐，害羞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大夫啊？”语气里满满都是戏谑。
　　“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了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茹儿转过脸，不理梨香。
　　此时，柳母刚好掀帘子进来，“茹儿，梨香虽小，说的也对，我看你这阵子啊饭也不好好吃了，是时候叫个大夫来瞧瞧了。”
　　“娘......”茹儿绷不住了，“您怎么也跟着起哄啊？”
　　柳母挨着茹儿坐下，轻轻拍了拍茹儿的肩膀，“茹儿，这生儿育女是早晚都要面对的，听话，明天娘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女人生儿育女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茹儿点点头。
　　翌日。
　　平阳城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月的雨了，还不见天晴。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一来就给茹儿把脉，也顾不得休息。
　　一方白色的丝帕覆在茹儿雪白的手腕上，茹儿很紧张的看着大夫的脸，“大夫，怎么样？”
　　大夫的神色变幻多端，有喜色还有一点点忧愁，“夫人，您有喜了，不过您身子有些弱，这胎儿胎位也不稳，您若是想生，可得好好将养啦。”
　　茹儿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心想给谢蒙添个孩子，“大夫，开方子吧，我想生。”
　　大夫点点头，草书了一张方子递给梨香，“按照这张方子上的草药，一日三次，一次要煎够两个时辰。”
　　梨香看了眼方子，郑重的点点头。
　　不多时，柳百户夫妇都听说了这件事，都来看茹儿。
　　柳母满脸担忧，“茹儿，你身子不好，要孩子的事可以缓缓的。你和蒙儿都还年轻嘛，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茹儿抚摸着小腹，一脸幸福的说：“没事，娘，这点苦我还是能吃的。”
　　柳母没再说什么，只是忧愁的叹了口气。

　　碧落院。
　　谢蒙如约而至，梵音和乐弦已经在那里等候许久了。
　　一进厢房，只见屋内珠环翠绕，香烟袅袅，几个丫鬟在旁边服侍着，还有几十个小厮在旁边护着。
　　乐弦看见他，朝他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下。
　　谢蒙忐忑不安地坐下，说实话他其实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能是佯装镇定罢了。
　　乐弦看出他的不适，挥了挥手示意奴仆们先下去，“蒙兄，着实是抱歉，因为我二人身份特殊，先前对你说了谎，还望见谅。”
　　说着，乐弦举起了酒杯，想要敬谢蒙一杯，不料酒杯却被梵音拿走了。
　　他低声道：“你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强了。”语气温柔，听着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闻声，乐弦老脸不免一红，低斥道：“蒙兄还在，你就不能收着点吗？”
　　梵音一脸理所当然，“不能，蒙兄不介意的。”说罢，还瞟了一眼谢蒙。
　　谢蒙早已习惯这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日常了，波澜不惊的举起酒杯敬了梵音一杯。
　　梵音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你二人最近在哪里高就？”谢蒙放下酒杯，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蒙兄说笑了，其实蒙兄应该知道的，我们在桥南学堂监督你们考试，先前没有告诉蒙兄也是为避嫌。”说罢，梵音再次举起酒杯，以示歉意。
　　谢蒙倒是不在意这些，但是听到他俩居然能在桥南学堂监考，想来应该也是朝中一品或二品大官了，那天听到的耳熟的声音应该也是他们两个的吧。
　　“那么，敢问梵兄在朝中做什么官呢？”谢蒙漫不经心的吃了一一筷子菜，不得不说，这里的饭食着实不错。
　　“也不是什么大官，一个替皇上看大门的闲职而已。”梵音又饮了一杯酒，语气云淡风轻。
　　谢蒙闻言，勾唇笑了笑，“梵兄好幽默。”
　　乐弦白了一眼梵音，“蒙兄此次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我看此次卷子还挺简单的。”谢蒙仔细思索了下，答道。
　　乐弦和梵音却是微讶，这次卷子可是皇上出的，比当年乐弦应试的时候难了不知多少，谢蒙竟然说简单。
　　看出梵音和乐弦的惊讶，谢蒙心下有点不安，难道自己说的不对吗？
　　气氛稍微有点僵，乐弦凉凉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我感觉我这个官职坐不稳了。”
　　梵音没说话，他是武官，不懂这些。
　　谢蒙略微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咳，没事，乐兄我是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一顿饭就以这么一个尴尬的气氛收尾了。
　　回到旅店，茹儿的回信刚好到了，谢蒙见信大喜过望，赶紧拆开信来看：
　　贤夫谢蒙，
　　展信舒颜！
　　一个月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我反正是特别想你。
　　你有没有在外面招蜂引蝶，我跟你说了，男人女人都不许招惹，你有没有记得。你快些回来，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阿娘说一定得等你回来了这件事才能做决定，但是我没听她的，我自己决定了。
　　谢蒙，你当爹了，我有喜了！是不是特别开心，但是大夫说我胎位不稳，让我好生休养，阿娘特别担心。
　　阿蒙，我等你回来，回来以后我们好好商量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比较喜欢男孩，像你就比较好。
　　阿蒙，我想你了，赶快回来吧。
　　看完信，谢蒙心里真真是百感交集，恨不得赶快回到平阳城好好守着茹儿。
　　可是他不能，梵音今日跟他说，成绩就快贴榜了，叫他好好温书，准备殿试。
　　区区一个殿试自然是难不倒谢蒙，可他担心茹儿会出什么事。
　　近日一想到茹儿，心里就像压了一个大石头，总要亲眼见见茹儿，他才肯安心。
　　这念头一出，谢蒙就在也顾不得什么了，打理好行李就要出门，就在他刚刚推开房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谢蒙，你当真要走？成绩已经贴榜，你确定你不去看看。”
　　门外，天已渐晓，远处传来一声渺远的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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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