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连环》周析白

10、 [ 深爱是烙印, 无法移除 ]

　　终于决定带你去医院. 脚步停在精神科的门前,终究狠下心来踏进去.坐在走廊的长梯上等待结果.十指深埋入发根,内心纠结.

　　我后来常常在想.是否自己从一开始便有诸多预感.这预感却极其恶劣致使我一度选择逃避.刻意忽略凭多显而易见的枝节.拖沓半年始终不肯带你去看精神科.明明内心期待你开口说话.却不敢.不敢面对除此之外的一切事实.

　　所以捏着手中迟来的诊断证明.陌生的字迹陈述了一概相同的事实.

　　重度性格分裂和健忘症.还有.间歇性抑郁症.

　　全身的血液登时仿佛停止流动. 世界在眼前轰然塌陷.
　　我应该恨自己. 恨自己. 只一味的沉迷你,却忘记关心你的来处.当年被我亲手撕裂的你的羽翼,伤口还来不及痊愈,如今再度被我毁坏的鲜血淋漓.

　　我应当追问你再次出现的原因;我应当对你不间断的遗忘寻求答案; 我应当疑惑为何你有时候像一只磨人的小妖精,有时候却安静恬淡如同一潭静默的碧水; 我应当跟你说对不起. 吾爱. 是我,亲手打碎了你.

　　我像一头压抑的困兽,头脑混乱.心脏抽搐.我几欲控制不住自身的颤抖.我夹在指端的烟点了又灭,灭了再点.我艰难着对面前的男人吐出难挨的字句,我说安医生.请.为她催眠.

　　就让我催眠你. 在你绵延的睡梦里,亲眼看一看被你藏匿和不能面对的过去.一切.究竟.

　　那一年.你即将离我而去.
　　当我在课堂上沉默的望着窗外发呆,目光渺远,却依然看不到机场里的你,正欲随同我的父亲和你母亲一起,飞往遥远的新西兰.是的没错.当我以为你此后会在美国的某一个角落里时,我的父亲和你的母亲却打算带着你远远的逃离我的生命. 我的父亲甚至早早就命人在西雅图开好了帐户,每个月为我汇来一笔钱好让我和我的母亲并不怀疑.

　　当我在考场上面对着试卷发呆的时候,你正听话的坐在候机室里,穿着及膝的白色蕾丝裙,颀长手指若有若无的绕弄着发丝.然后你看到有男子的背影像极了我,于是你痴痴的跟在那人身后亦步亦趋.直到他们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你正被陌生男人连哄带骗的叫上陌生的车. 就在那一刻你听到你母亲尖利的喊叫,你回头,却看到匆忙跑来的他们被一辆疾弛的轿车剧烈的撞飞开来,殷红的血顷刻间染红了地面.

　　你怔怔的站在原地.而后世界一片黑暗.昏厥.
　　那一刻你的心一定是痛的就要裂开吧,否则不会在清醒之后,大脑下意识的选择了遗忘.其实只是麻醉了自己让自己可以逃避面对.

　　然后你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过去.却莫名其妙成为别人的金丝雀.你在别人身下刻意承欢的时刻眼底有多少疼痛我全都看不见,因为自你离开后,我便斩断了与外界的一切关联.不看报纸.不听新闻.永远带着耳机坐在夕阳下的操场上想念你. 我想念应当远在千里之外的你.而你却与我近在咫尺.

　　忽然记起多年后与你再度相遇,你在我怀里痴痴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只以为是你故意要我澄清对你的铭记.所以我含笑望着你,眉眼温情的说你叫薛哝乔,而我是你的小狐狸.你在我怀里认真的点头,此后我听到的全是你各式各样的小狐狸,温柔的,娇嗔的,妖娆的,天真的.羞涩的.可爱的.妩媚的…

　　你的迷惑,我当做是床榻间的嗔言;你的不解,我当作是多年未见的执拗追寻.原来最该死的人不是父亲也不是你的母亲,更不是你. 是我.

　　是我.

　　那一天的宴会根本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交易. 用天真乖巧的你.来换取我一时的贪欢.你遵照那人的指引跟我回家,在云雨间仍迷乱的我问能不能放弃并购华氏旗下的楼盘,我沉迷你姿容的美好便随口应允.第二天却抛之脑后仍旧按照计划将华氏全盘收购.所有一切你都不曾知晓. 你安心的停留在我臂湾里做一个不被外人知晓的金丝雀.暗涌却无处不在.

　　我委派了太多的人在别墅内外照料你的安全.却惟独在母亲到来的那夜给了报复你的人一个可趁之机,你无辜的被我无情的忽略,致使所有潜藏的记忆倾巢而出,你惊惶错乱的跑出家门,终于被那些人抓起,禽兽般整整凌辱了你一个星期.虚弱的你怀抱对我的思念.终于趁着别人对你片刻的放松,跌撞着逃了出来.

　　回到我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