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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新缘旧爱 ...

  •   长卿扶着刘备进到院子里,看到他手中还提着一坛酒,她有些疑惑的抬眼望去,对方却把酒坛塞进了她的怀中。
      “这是……主公,其他人呢?”长卿抱着酒坛,不解的问道。
      刘备俯首看着她,嘴角却忽然一笑,微红的脸上已是神色飞扬,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任谁看了都会胡思乱想起来。长卿看红了脸,想转身带着他尽快回到屋内,却突然被他从身后横腰抱起。
      “诶!”长卿一声惊呼,下意识的抱紧了酒坛,惊异的看着他。
      刘备却毫不在意,只是带着甚为好看的笑容,毫不费力的抱着她慢步走进屋内。
      长卿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被他抱在半空中无所依托,只得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脸上已经红的发烫。不敢抬起头再去看他,默默的将滚烫的脸贴在酒坛边上,缓解身上的热。
      “其他人都还在营中欢饮,我知卿丫头嗜好美酒,这从江东带来的佳酿你若不饮着实可惜,而且只留你一人在这里我本就满不情愿,便找了机会尽早回来。”他慢悠悠地说,声音很低,却听得长卿心神震荡。好酒她从不推脱,只是这送酒的方式——
      屋内的烛火已照在脸上,长卿不抬头,像一个抱着酒坛酣睡的傻姑娘。
      “卿丫头?”刘备停下脚步,故意唤她。
      长卿无奈,只好悄悄抬起双眼,细声说:“主公可否……可否先放我下来?”
      刘备含笑不语,但很听话的将她放了下来。长卿一脱离了他的掌控就立即闪身到一旁,慌张的将酒坛放在桌案上,背对着刘备不敢再动。
      半晌沉默,直到她听到身后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心跳的越发猛烈起来。
      “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刘备的声音忽然响起,与往日低沉平和的语气完全不同,而是一种近乎于少年似的高亢豪放,他早年的时候遍已游历四方,身上难免沾染了些游侠之气,只是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各种苦难折磨渐渐淡化了而已。
      “怎么了,卿丫头不开心么?”
      长卿忙转过身摇头,又刻意绕道桌案后面与他隔开,故作镇定地解释说:“我怎会不高兴?只是主公这个时候偷偷跑出来,有些不妥吧。”
      刘备却连连摆手,从一旁拿起一个垫子放在桌案的另一侧,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长卿见状,也只好找来两个耳杯,与他相对而坐。他应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而长卿也大致猜到了他将要说什么。
      “往日里你总是说难得喝个痛快,今日有我作保,无人敢说你什么,尽管喝就是了。”说着,他已经为他们斟满了两杯浊酒。
      长卿拿起自己面前的耳杯,轻轻嗅了嗅,是上好的杜康酒,虽然比不得司马徽珍藏的那几坛佳酿,但也算是难得的佳酿,肚子里的酒虫蠢蠢欲动起来。长卿一饮而尽饶是痛快,便忘掉了刚才的羞怯,一只手压着坛口,问道:“既然是要痛饮,这一坛酒怎能够?”
      刘备早知她会这样问,笑着指了指门外,说:“若是不够喝了,自然还会有的。”
      长卿也不知他具体是何意,但既然说是好酒管够,那她也没有什么顾虑,举起酒坛便喝了起来。这样子倒是吓坏了刘备,连忙起身半扶着酒坛,皱起眉头紧紧盯着长卿。直到她喝了小半坛子放下时长呼一声“痛快”,刘备才连连摇头,大笑起来。
      “真是个怪丫头啊!”刘备拎着酒坛放在自己手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会把剩下的一半也喝了进去,“如你这样的喝法,没有一会儿我们都要醉的不省人事了,若是都醉了谁来照顾谁?今夜又没有人与你抢着喝,这么着急做什么?”
      长卿却不以为意,她已许久未能这样痛快一饮,心里自然是难得的舒畅,面色也是被酒气熏得片片绯红。她笑着说:“主公说是要痛饮,自然要有痛饮的样子。而会不会因此喝醉,主公怕是还不知我的酒量,主公尽管喝个痛快,醉倒了由我来照顾你就是了。”
      “怎的?依你的意思是我的酒量还不如你个小丫头?”刘备见她要将酒坛抢过去,顺势将酒坛抱在自己怀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如你我再做一个赌注,如何?”
      长卿因为刚刚饮酒过快,已是有了三分醉意,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双手撑在桌案上,身体向前靠着去抓那坛酒,但最后抓到的也只是刘备的袖子。
      “主公又想要作何赌注?”长卿的半只身子已经越过了桌案,缓缓问道。
      “要看你我谁先醉倒了,先醉者便是输了。”
      “输了又如何?”
      “输了,输了便要听我的话,嫁给我吧。”
      长卿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愣在原地,即便早已有了心里准备,此时此刻她还是免不了眼底的慌乱和惊诧。只见这酒气上染的脸色越发红晕起来,目中的惊异渐渐变成了难掩的羞涩。
      “那若是你输了呢?”她紧紧攥住刘备的袖子,向自己身边一拽,“你输了我可就不嫁了!”
      刘备朗声一笑,将酒坛放在桌案上,随即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我不会输的。”他笃定地说,“我一生征战沙场,任何一场战斗都有可能输掉,而与你的赌注我绝不会输。”
      长卿脸色更红,上涌的酒气和兴奋喜悦之情混杂在了一起,使她此刻更是头晕脑胀起来,本是不会醉的程度,竟连眼前身影都飘忽了起来。她猛地甩了甩头,刚刚做了赌注便就要醉倒,万一被他人知道还不要被笑掉了牙,尤其是他的那两个兄弟!想到这里长情便猛地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用力过猛加上脚下已是再无实着的力气,长卿毫不意外的将自己摔在了桌案的另一侧。
      刘备见状忙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起身,又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到长卿的身边,脸上带着笑意,目光灼灼已不再压抑心底所求。
      长卿挣扎着坐起身,仰面看着刘备,见他将手伸到自己面前,她并无犹豫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上面,顺着他的力气站起身。咬着牙站稳脚跟,嘴上还忙不停的鼓着气说:“主公莫不是已经醉了,怎会这般——”
      话未说完,她便已陷入他的怀中,一如往日她在马背上落于他的臂弯之内,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的情由心绪早已明晰。那双大手将她紧紧束在怀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之力,气息也早已乱成一团。长卿稳了稳心神,从他们的身体之间伸出困于其中的双臂,向上揽住了他的脖颈。
      感觉到那双臂膀更加用力的将自己箍住,长卿悄悄地莞然一笑,轻轻抬眸,额前一阵乱麻般的痒意,刘备的胡须就落在她的眼前,丝丝可见。她斗生顽意,轻轻一吹,却被一道如烈日般的目光摄得滞住。
      唇齿温热,酒意更浓。青涩懵懂碰撞上沉稳持重,悄无声息的开场,彼此纠缠永不知疲倦。

      赶走了曹操之后,刘备等人一鼓作气夺下了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地,又从周瑜口中夺来了南郡之地,荆州大部分土地落入他的手中。奋斗了大半生,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立身之地。刘备驻军于油江口,并改此地成为公安。而诸葛亮也彻底脱去了一介布衣的身份,刘备任其为军师中郎将,督零陵、桂阳、长沙三地,征调赋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眼下他们的目光已经开始望向西北一侧的益州蜀地,只等着简宪和归来。
      荆州这片沃土自是所有人都垂涎之地,有关它的所属已经开始了新的争夺。
      孙权派鲁肃前来公安索要荆州,而刘备则用刘琦做了挡箭牌。却没想这刘琦这人本就胸无大志,虽然摆脱了后母蔡氏一族的迫害,却也得不到倾慕之人,索性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年纪轻轻便耗尽了身体,一命呜呼。
      长卿甚为感慨,好好的年纪,却最终做了一个快活鬼。
      没有了刘琦,孙权自然又派鲁肃再次索讨荆州,此时诸葛亮出面,言道只要夺去了西川有了安身之地,自然归还荆州。鲁肃本就是老实人,见到刘备等人的确除此地无处容身,而刘琦刚死不好冷颜逼迫,只好再次返回亲自为刘备作保。
      刘备和诸葛亮等人都明白,关于荆州的事绝不是这样就了结了,如今只能尽快的招兵买马以充军力,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不惧任何威胁。
      在这期间,刘备已私下同诸葛亮商议了许多次他和长卿的事情。既然现已暂且安顿下来,没有了兵临城下的威胁,长卿的身份也该有个定论,没有人怀疑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因为一切都顺理成章。
      然而一个噩耗却陡然而至。
      甘夫人自从长坂坡侥幸生还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几番辗转终于随同刘备安居在公安,然而好景不长,她的身体已亏损至极,无药可救。病重中的甘夫人只想着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孩子,以及她跟随了一辈子的丈夫。夫妻二人最后说了些体己的话,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长卿一直在院中和喜若在一起,她的心揪成了一团。甘夫人貌美贤淑,自她们相识之后便处处照顾着她,也从不把她当成外人。长卿知道这多半是因为她心念着当初的旧人,但这一点不影响自己对甘夫人的感激之情。如今她病重至此,就连黄月英也束手无策,长卿满是不甘。若是那位闻名于世的神医华佗此时在荆州,或许——
      一声“卿丫头”,长卿被唤到了屋内。
      甘夫人久病,面如枯槁,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可当她看到自己时,目光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光芒。
      “坐过来。”她将手轻轻放在床榻边,说道。
      长卿如她所说坐在塌边,双手挽起甘夫人的左手,原本丰润的手指此时也变得枯槁,令人心痛。此时她才发现甘夫人的膝上伏着一个孩子,正是熟睡的阿斗。她不敢惊动,小心翼翼用手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一缕头发,看清了那张白皙的小脸,上面还带着尚未擦去的泪痕。
      甘夫人缓慢的露出一个笑容,她的目光落在阿斗身上,满是爱与不舍,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刘备知道她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将阿斗抱了起来,孩子在他肩上动了动,并未被惊醒。甘夫人落下泪来,侧过头不再看孩子,刘备便抱着阿斗转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夫人需要我做些什么?”她的眼窝中渐渐充满了泪水,头轻轻一歪,便顺下滑落。
      甘夫人运足了力气,艰难的说道:“我追随夫君二十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从未抱怨过什么。长卿,跟在他身边会很辛苦,希望你能……多多体谅他。”
      “夫人——”
      “听我把话说完。”甘夫人制止她说,喘息了两声才稳定下气息,继续说,“我只能将他托付给你了,长卿……替我照顾好他。”
      甘夫人咳嗽不止,长卿连忙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可这根本不管用。她心中越发惊骇,连忙焦急的大声呼喊着“主公”。
      甘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力气如此之大,攥得长卿的手生疼。
      “照顾好阿斗,我把他们父子,托付于你了。”她的声音几近沙哑,满脸的泪水。越发用力的握着长卿的手,直到长卿郑重的点了点头,甘夫人才忽然露出些许的微笑,缓缓松开了手。
      门外冲进来好几人,他们立刻围在甘夫人身旁,而长卿则在茫然中被挤在了外面。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流落下来,因为她感觉到了那个生命在一点点离他们远去。直到屋内传来阵阵哭声,长卿才从一片空白中找回一点思绪。
      右手隐隐作痛,她低下头,看到手腕处竟然留着鲜血,几处不规则的月牙形的伤口。
      二十年的相伴不过昙花一梦,如今人已去了,梦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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