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春祭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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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华漫漫的时候，百花竞相开放。北方的春日来得晚，君王更是要好好把握这番旖旎春色。
今日正是燕王大宴宾客，祭酒苍天的良辰吉日。
近年来战火肆虐，西方秦国自变法后国力强盛，直逼得各国叫苦连连。燕国地处北方，虽国小，但燕王励精图治，也算是名称一方。
特殊时期，祭酒场面更为宏大。象征尊贵的青铜器皿按尊卑次序摆在众位大臣面前，珍馐美酒的香气甚至能招来早春的飞蝶。宫殿内布局规整，四八方格，檐上红影充满喜气。
燕王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向众臣举起青铜酒杯。众臣见状皆举杯相应，正殿之内一团和气。说来也怪，燕王年事已高，也向来喜好质朴之风。而这场祭酒，他却不惜高价请来赵国舞姬倾情一舞，实在令人咋舌。
群臣尽管不解，也明白为臣之道的本分，当下只管畅饮不语。大祭之日，太子却不现于朝堂之上，朝中皆知父子二人关系不和，只是无人敢多作置喙。燕王也不多作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宦官，当红的承监退下。承监心领神会地退下台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朝燕王正对的祭台大喊：“祭舞开始！”
承监平日里都小声说话，骤然放大时难免有些破音。这声音与祭祀的浑厚感觉全然不符，不过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远处的鼓声开始响起，咚，咚，咚。由远及近，一听则知道是上好的牛皮料做成的鼓皮，声音雄浑醇厚。
承监给身后面容姣好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淡淡微笑，心领神会地退下——是时辰带领婢女上酒了。
这方的婢女还在端上美酒佳肴，那方的大臣却已眼尖望见祭台上的面具舞者，而为首者足让大臣们急切地看着她，巴不得能看到面具下的容貌。
不过毕竟是正式的祭舞，不能展现舞女的真正舞技，尽管领舞身姿窈窕，也没能长久吸引住祭台下大臣们的目光。
一列上酒的婢子就在此时登场，礼节到位，按着大臣的品阶献上美酒。
此时，后台。
一个美貌婢子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为了今日她已准备了许久，自己能否有大好的前途，全看今日了。这么想着，刚要跨出一步，身后一只素白的手突然搭在她肩上，清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位姐姐，大人找你有些事，这酒还是我送吧。”
婢子愣住了，正下意识回头想看看背后陌生声音的主人，那只手却诡异地搭上了她的脖子，一阵凉意顿生。下一刻，婢子晕倒在身后人的怀里，手中酒被稳稳接住。
婢子隐约听到身后人轻笑着说了一声“还真是重”，接着她彻底晕了过去。
身后人将婢子拖入角落中，整理好衣服，淡然而快速地端着酒走向前殿。刚到门口就看见暴怒的女官：“怎么现在才来？你要大王等多久？诶？你怎么如此面生？”
端酒的女子微微一笑，这笑容宛如三月和风微雨，浅淡柔和，直让女官怔住了。“姐姐突然犯了腹痛症，无奈之下让婢女代替，还望您多多担待。”
女官看着女子一派温顺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一软，防备心顿时卸下。反正酒也验了毒，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女官挥挥手说：“算了，你上去吧。若是没做好，可是你我人头的事。”婢女乖巧地应了一声，一步一步走上大殿。
此时祭舞已接近尾声，群臣出于规矩，必要等燕王敬酒才能饮酒，所以都看向了祭台上。
舞女身量小，舞蹈却并不小器，此时手中举着祭剑并挥舞着，看起来仍是很美。
婢女已走到燕王桌前，躬身俯下为燕王倒酒。岂料燕王只看着祭台上的舞女，对她视而不见，她便侧过一点身子抬了一眼。
就在一抬眼之间，事态乍变。
风中似乎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呼啸声中似乎夹杂了别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更特别，更怪异，更尖利，听起来像极了……刀剑摩擦之声。
婢女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安静地继续斟酒，只是她手上不稳，一不小心溅了几滴在燕王面前的贡菜上。
燕王非常不悦，他对站在一旁的侍卫总管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长剑即刻拔出，大步流星朝婢女走了过去。
护卫原本只是打算将婢女拖下去，却不料婢女在他靠近的一瞬猛的扑上去抱住护卫的大腿，一阵鬼哭狼嚎。“大王！奴婢无知！求你饶了奴婢一命吧！”
护卫无语，只觉得这小女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爪子却掐得他如此疼痛。更奇怪的是这婢女就像个沉重的秤砣，别提甩开了，想动一下都不能。再看燕王的面色，已是无比黑沉。要不是今日春祭，他肯定让这败人兴致的婢女血溅当场。
殿下群臣也注意到了台上的骚动，小声议论着，谁知道今日祭祀会出这样的岔子？这个婢女未免也太不知好歹，这可不是当着所有臣子的面打燕王的脸么。
一时之间，殿上殿下皆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众人听着婢女的大喊大叫都开始头疼，可却没人能看见，她深埋住的脸上，是一双澄澈的眼眸。
空气在暗动。
是谁，在等待杀机？
空气里产生了一刹的微颤，这一刹之间，这侍卫正要掰开婢女的手把她拖下去。婢女却突然受惊一般全力甩开侍卫的手，只听“咻”一声，侍卫被甩开的手好巧不巧刚好打到迎面向楚王射来的一支利箭。利箭飞速划过侍卫的手背，擦出一串血珠。由于这细微的偏差，利箭只能狠狠插进楚王身后的墙里，距离燕王的脑袋刚好半寸距离。
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侍卫反应奇快，大喝一声“保护大王”，随即一脚用力便想踹开还挡在面前的婢女，谁知那婢女此刻突然识相起来，自顾自地往后缩，差点没让侍卫跌个踉跄。
周边侍卫尽数冲了上来，拔出武器围在脸色由黑变为青白的燕王前。
有半晌的静默。
不，除了众人恐慌的呼吸声，那鼓声却始终没有停过。
咚。咚。咚。
若说刚才的鼓声是祭祀正音，此刻的鼓声却很是沉重，声声敲在众人心上，震慑着每个人。再看舞台上跳着祭祀舞的一群女子，完全不受祭祀台下的影响，自顾自地跳着舞。领舞甚至跳出了自己的腰段来，折腰竞断，风情尽展。
可这场景着实诡异。
燕王用发颤的嗓音命令道：“拿下！”
周围一干侍卫迅速围住祭祀台和鼓台，手中刀剑慢慢逼近台上的女子。被逼到如此境地，女子仍是不慌不忙，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平添了几分冷凝。敲着鼓的竟也是名女子，众人只看得见她削瘦的背影，却不得不承认这鼓声哀戚不已。
有胆子大的侍卫，一把剑就直接冲着那舞姬刺去，眼见着剑刃就要伤到舞姬，众人都开始暗自感叹可惜的时候，舞姬迅速反身捉住剑柄，狠夺下来给了侍卫胸口一剑，顿时鲜血喷洒，却不染舞姬丝毫。舞姬向后退两步，宽大衣袍里陡然飞出一条白练，美极，冷极。
领舞一动，她身后的舞姬和鼓手也纷纷开始动手，躲闪兵器，出手皆是狠辣无比，台下混乱的众人只偶尔能瞥见台上的血肉横飞，鲜血甚至比那红毯更艳上几分。呼号，惨叫，混乱场面一波大过一波，某些不幸的大臣想趁乱逃走，偏偏被四面八方的流矢射成了筛子。
为首的舞姬杀倒一片，脚踏着众人惨烈的尸体，毫不犹豫地朝着燕王奔去。阻拦的侍卫急忙向她涌去，但大多数不是被舞姬们拦截就是被其白练杀死，唯有少数侍卫反应灵活未被重伤，却无法成大势阻止舞姬的前进。
燕王此刻脸色铁青，却坐于位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吓傻了还是魔障了。于是舞姬不遇任何阻碍地冲到了燕王面前，手中白练即刻滑出。局势已定，燕王必亡。
可就在舞姬即将得手的那一瞬，一股杀气迎面袭来，数枚暗器齐齐发动指向舞姬，她不得不退后几步，白练也在即将碰上燕王老脸的时候缩了回去。
咔嚓一声，舞姬的面具竟碎裂开来，露出舞姬满含不甘怨言的脸。没想到这杀气能有如此境地，竟能劈开沉厚的面具！舞姬的脸，的确是一张美得祸国的脸，年纪轻轻，任是谁人见了这样柔媚美艳的女子，都盼着能将她揽入怀中温存。可这是在宫殿之上，是在杀意弥漫的殿阶之前，无人再敢有什么旖旎想法。
舞姬一招失败，自知任务无法完成，不由得对着燕王冷冷笑道：“早就听闻燕王身边有密影卫保护，武功高强却从不现于人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那冷冷杀气仍未退却，舞姬开始绕着燕王缓缓踱步。燕王不愧是一国之主，虽盯着舞姬的脸有些发愣，但很快回过神，面不改铁青色道：“觞寒士，拿下。”
此令一发，殿顶突然跳下一个黑衣暗卫，气势磅礴地冲向了舞姬。舞姬大惊，下意识挥起白练抵挡，不料觞寒士剑气太强，白练顿时被缠住。这白练乃是由百年难遇的冰蚕丝织成，其上还有细微倒刺，本是刀枪不入，此刻却占了下风。舞姬与觞寒士勉强僵持着，看似冷静实则在轻微发抖的身体却暴露了其劣势。觞寒士趁机发力扯动白练，眼看白练将失，舞姬惊呼一声“我的……！”，死死地抓住白练，反而被白练上的倒刺所伤，双手尽是鲜红血迹。觞寒士一脚踢向舞姬，其力之重，舞姬当即被踢倒在地，口吐一口鲜血，不得不放开白练。
舞姬冷笑：“我今日败在你的手上，是我命定如此，可惜，”她黯然看着白练，再狠狠瞪着燕王，“没能杀了燕王！”觞寒士一出，周围有更多侍卫挡在燕王前，刺客已不再有成功的机会。燕王变幻过太多颜色的脸上已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这眼神颇狠厉，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气。
觞寒士一声不发，一把剑毫不犹豫就要刺穿舞姬的琵琶骨。武者刺穿琵琶骨，一身武艺则尽废，而觞寒士下手果决，可见其狠辣。
尖利的哨声突然响起，另一股冷厉的气势扑向这觞寒士。他不得不停滞一霎。对方的目的正是在此，剑下留人，只用一霎就够了。后来者是一名蒙面的男子，眼神里有着和觞寒士同样的冷意。他一掌拍出，觞寒士强硬一接，双方都被对方强震后退，再看向对方的眼中，都充满了些许惊讶和欣赏。强手相遇，本应惺惺相惜。
舞姬的眼里迸发出欣喜，她看着后来者喃喃道：“原来你真的会来……”眼中已有点点泪光。
后者与觞寒士对战几招，将觞寒士引到一旁，又趁着觞寒士分身无力之际，手发三袖箭，枝枝夺人双眼。觞寒士一退，男子迅速抱起重伤的舞姬，脚下轻功起，头也不回地朝殿外飞去。
舞姬几不可闻地道：“你送的白练……”男子沉默半晌，沉声道：“出去再说。”这声音竟是如溪水击石般悦耳。
觞寒士见着两人逃走，也并不着急，朝身后做了个手势，瞬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手持大网一端，互相交织着朝两人盖去。这网水火不破，几乎无人能躲过。千钧一发之际，男子朝头顶猛挥一掌，气息之强，竟使秘制蚕丝网奇迹般地破了个小洞。
眼看两人即将逃出生天，觞寒士一枚毒暗器猛然发出，男子耳听风声，人在半空且手抱舞姬无法躲过，只能微微一动，那暗器顿时扎进了他的左肩。男子气力已泄，一咬牙，将舞姬扔了出去，自己坠了下来。“不！”舞姬的叫声更加凄厉，仿佛遭受了蚀骨之痛。她一跃过宫墙，立即有人将她接住逃走。她用尽力气往那高墙上望，但男子的身影已然不见。
这一厢，男子身子虽坠落，手上功夫并没有落下，袖箭齐发，射倒了一片觞寒士，并在身子逐渐迟缓的情况下杀出重围。他强按住左肩划破罗网，迅速逃离了殿上觞寒士的视线。觞寒士冷眉一凛：“追！王宫之内，掘地三尺也要抓到这个人！”
“是！”
今日一场盛大祭祀，却迎来如此一场大型刺杀，实在惹人心惊。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终于平静下来，而殿上殿下，已成一片血海。燕王看着被绑上来却全部服毒自尽的刺客，心下十分恼怒。
“给我查！”
……
此刻，后廷花园。
一左肩负伤的男子躲在假山后，默然看着宫廷大乱，侍卫横冲直撞。他已在这里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只怕不久就会被搜到，只是身受毒伤，根本无法运气行功。
正这么想着，一队侍卫就进入了花园。为首侍卫吩咐道：“仔细搜！抓到刺客大王有赏！”“是！”
男子已感觉到有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正打算拼尽全力最后一搏，身后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春祭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