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南美解放）》寻常巷陌

2、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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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当年轻的何塞•德•圣马丁中尉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好朋友穆尔赫翁府门前的时候确实有些淡淡的喜悦，想来，任何一个在海上漂流战斗了十三个月的青年军人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拜访朋友的时候总不会更平淡，毕竟，他才二十一岁。即使他是圣马丁，以沉稳庄重肃穆著称的圣马丁。

　　“我想喝一杯。”圣马丁蹙着眉头揉了揉脑袋，轻轻的自言自语。直到现在他还感到脚下的地面在起伏飘荡呢，就好像那讨厌的甲板上的海风。
　　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听见声音，眼中带着笑意的精光敛过，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一点不顾军官风范，冲到门口，和大步跨过来的客人大力拥抱，嘴中还在哇哇乱叫。
　　“嘿，克鲁斯！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圣马丁无奈的笑笑，拉扯开他，“老兄，再给你摇下去我就要吐出来了。”
　　“别~你可别把我的客厅当你的战舰了~~”穆尔赫尔少校在前线杀敌作战英勇机智，在朋友面前却从来不愿改一改他跳脱活跃的性子，尽管他的年龄是屋里几个人中最大的，正故意扔了朋友的手臂，做惶恐装，却忽然想到什么事，使劲一拍额头，叫喊迭迭，一把重新扯了圣马丁的臂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连拖带拽的扯进来，毫无绅士风度，“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个朋友，很有意思，想必你会喜欢。”

　　老兄，被你这么糟蹋形象的像一头驴一样拖进来还怎么见新朋友呢？
　　跌跌撞撞的扑进客厅内座，向来刚毅稳重的年轻军官不禁有些懊恼，心神却不由自主的被穆尔赫尔口中的新朋友占据，不可否认很有些好奇，心高气傲的克鲁斯可不是随意夸赞别人的人，真不知道这位又是怎生个人物。

　　玻利瓦尔看着被拉着撞进来后立刻站定的英武军人，心里暗赞。
　　阳光隔了窗户漫漫的洒进来，金光耀眼，分割了明暗尺度，华彩正在圣马丁肩上跌落，四下溅开，阳光的碎片刺得人眼睛酸胀的发疼。
　　也许再也没有人知道1799年秋天的那个早上，那个在光影中如同棱角分明的剪影木刻一般的身影那一瞬在少年玻利瓦尔激荡的心中留下了怎样刻骨铭心的烙印，终生再难忘却。
　　光照的原因在他的角落正好形成一小片阴影，玻利瓦尔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阴影中，对着夺目的光华，微眯了眯眼，将那个日后与他悲欢离合纠缠一生以致百年后还被世人并称的青年男子刻进了脑海。
　　玻利瓦尔比一般人更清楚的知道，圣马丁在骁勇善战的青年时期，就像日后他那座栩栩如生而又平稳的雕像一样，高大，健壮，四肢匀称，肌肉强健，昂首挺胸，满头黑发平直而厚密，修剪的较短，还有几只总是并不太顺服的翘起来，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对称的线条。他面容清鐝而刚毅，也许由于常年的野外生活，皮肤被太阳抹上了一层栗色。他的眼睛黑的发亮，深邃而炯炯有神，透出一种凝重激愤的火焰，同时又带着些看不透的奥秘。

　　总说英雄相逢，必然激起天下风云激荡。
　　可那一刻，圣马丁却是真的愣了。
　　好个少年郎！
　　打眼一看便知是贵族，却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注意，身上整齐的西装，蕾丝花边，小巧精致的领结，明显华贵的饰物装点，跟他本人一衬，都没有那么耀眼了。
　　没有寻常贵族的懦弱疲软，更不仅仅是雍容大气，挺拔的像一颗青葱似的少年笔挺的站在那里，是的，他身上有一股劲，一种气，一份力量，宽肩窄腰，挺直的背脊，分明能穿破一切大山的阻挠。微卷的黄褐色头发柔软浓密的蓬松定型，干净，只是一种纯粹的干净，没有杂质沾染的，眼中明亮的闪着光，对视一眼，圣马丁心里一颤，那点光像是要燃尽一切的火焰一样微小而旺盛，年纪轻轻却分明带着不可阻挠的坚硬和勇敢。

　　“您好。西蒙•德•玻利瓦尔。”
　　“您好。何塞•德•圣马丁。”

　　翻开历史书的波澜壮阔，两位广袤富饶的美洲解放者总是戎马十年南北分野，却没有人知道，他们毕生的纠缠早已开始于那间小小的温暖的带着淡淡酒香的书房，只有那阳光下透过楠木纹雕花窗格留下的些许影子在哪一个瞬间留下些许记忆的明证。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晴朗的早晨，在阳光下对视的那一眼，他们分明感到有一种东西穿透了彼此的灵魂，直击向身心最深处的柔软与坚强。
　　从此，天下开合中，分别被命运从不同的轨迹推向了同一个终点。
　　相知相守，相交相错。

　　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十六岁的玻利瓦尔偶遇二十一岁的圣马丁。
　　可是……纵使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