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帝御养小怂包》白云期

14、第 14 章

　　谁蠢还不一定呢。

　　凌沧想着九珍是个蠢小妖，蠢小妖的哭声却真真切切入了他的心。旁人的死活难吸引他半点注意，小家伙的眼泪却如此奇妙，只安静地落下，便生生勾了他的心去。

　　凌沧眸光微凝，看着小婢女抽抽搭搭，鼻子都皱起来的样子，心下低叹一声，轻声道：“别哭了。”

　　他的话语惊动了小婢女，小婢女哭声停了停，看他冷硬脸色，继续哭起来，哭声在寝殿里回荡着，小婢女脸上落满水光，皱着鼻子，小声抽泣。

　　凌沧颇有些头疼，她是天生来克自己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般无奈的时候，她虽是个小妖，可也有一两百岁的年纪了，怎么还说哭就哭。

　　她既然能混成元媛身边的红人，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自然少不了。他也听说过她的本事，最会讨巧卖乖，来事也快，虽遇了自己不知怎的呆傻很多，可那副聪明劲儿还在。

　　要不然，怎么次次都哄得自己心头不忍，再狠不下心来？

　　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说些重话而已了。

　　凌沧板起脸来，眉头微敛，眸中暗生威严，更显得生人勿近。九珍偷偷摸摸看凌沧，小耗子也有对付他的手段，她心思聪慧，从凌沧故作镇定的模样里分明嗅到了一丝狐假虎威，若说眼泪对他没用，那他怎么不敢看自己……

　　九珍的眼泪向来收放自如，按理说她是该见好就收，可她不知怎么，看着凌沧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忽然不顺眼起来……

　　心头恶念起，九珍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易察觉。小婢女眼圈红红的，眼眶里闪着盈盈泪光，抬起头看凌沧：“陛下……”

　　小婢女哭得可怜，目光也柔弱，可凌沧看来，却有种姑娘身后探出一条大灰狼尾，一摇一摆的感觉。他怔了怔，醒过神来，眼前大尾巴狼化成了个姑娘，怯生生地看他，嗓音脆软：“奴婢照顾陛下这么多时日，陛下却辜负了奴婢的心意，该怎么补偿奴婢？”

　　她讨价还价，像个小孩子，委屈巴巴：“陛下都五百岁了，怎么还跟我一只小妖过不去……”

　　话说得这么委屈，一双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姑娘身后的大狼尾巴像摇得更欢快，说不出的得意。凌沧一时心头怔然，是失笑，是无奈，是克制，是漠然，脑子里浮现很多的选择，心知拒绝了九珍才是最好，可九珍惯来顺杆子往上爬，哭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小狐狸处心积虑要他落进自己的陷阱，阳谋使得不算高明，却是愿者上钩。

　　凌沧发觉自己被她吃得死死，一时心中万般无奈，只有头疼。

　　他忍下心头千思万绪，淡然开口：“说吧，你要我赐你什么？”

　　话语淡淡，含着些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疼宠，小婢女照顾他这么多时日，凄惨可怜，憔悴得都脱了形，叫他怎么狠得下心骨肉匀亭的姑娘瘦了一圈，眼窝陷了些，下巴也更尖了，凌沧看着便觉可怜。

　　这些日子，她是受了多少累？

　　他这样想着，话语也便温和了些，先前他说九珍恃宠而骄，却是说对了。

　　愿意宠她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九珍看着凌沧，似是期待已久，可话刚要脱口，便又迟疑了，眸里的光暗下去，一副落寞可怜的样子。待看到凌沧投来的肯定目光，终于犹豫开口，软软糯糯：“陛下……能帮我擦擦眼泪吗？”

　　配合她怯弱的神态，那细长生着媚意的眼睛，便怎么看怎么勾人，惹人怜惜。小婢女梨花带雨地看凌沧，脸上的泪痕如落他心上的湿痕一般，滑腻微凉，在心中猛一流过，便是再难忘怀的销魂滋味。眼波盈盈看着凌沧，他竟生不起拒绝的心思。

　　凌沧话语淡淡，夹着一丝隐忍，缓声道：“……你是想让我怎么做？”

　　看着凌沧这副正经的模样，九珍内心小人欢呼雀跃，差点得意地笑出来，当下却忍住了，斟酌了下词句，看着凌沧，弱声细气道：“陛下能用帕子为我擦擦吗？奴婢眼睛酸涩得很，模模糊糊得看不清东西，奴婢几日都没饮食，有些没力气了，奴婢这些时日都在伺候陛下……”

　　小婢女偷看了他一眼，似是希冀似是憧憬，却化为黯然话语戛然而止：“若是陛下不想，也就算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凌沧心中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异样极了，像吃了颗青梅，微酸泛疼，回味一阵又生出旷远的甜意来，回甘之后满齿生津。

　　那声音在脑海里流了几转，凌沧只觉口里也满是难言滋味，有些酸，有些甜，有些麻，有些涩，一时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他微垂眼睫，淡淡道：“你过来吧。”

　　小婢女去到凌沧身边，安安分分，递给凌沧自己的绣花手帕，凌沧看她的眼睛，黑曜石似的亮晶晶，闪着光。

　　小家伙连手帕都早准备好了，合着她哭了这么久，只是为了惹自己心疼，给她擦擦眼泪？

　　暧昧之感涌上心头，挥之不去，凌沧握着帕子，指肚微凉，轻柔拭过九珍的眼圈，在上面打着转儿。动作轻缓温存，如玉如珠，触到九珍肌肤，生出男子特有的清冽意味。

　　九珍一颗受伤的小心肝得到补偿，若有条尾巴必定是要翘到天上去了，看吧，这冷酷的陛下还不是乖乖听了我的话……

　　指腹清清凉凉抚过眼皮，连着眼睛都清凉明润起来，凌沧刚给她擦了眼泪，便迅即收回了手，克制守礼得很，可那残留的触感却挥之不去，让九珍说不出来的……意犹未尽。

　　她指指自己的眼皮，撅了撅小嘴，软糯糯的声音轻声说了什么。小家伙哽咽许久，声音有些发哑，凌沧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陛下……我还要嘛。”

　　九珍指指眼圈，溢出几颗泪水，分明是她才哭出来的，她振振有词：“这里没擦干净！”

　　凌沧看着小家伙努力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模样，微红的眼眶像朵沾湿水的杏花，细长的眼尾微挑出妩媚的嫣红，看着颇有些诱人，一时心上像有羽毛轻轻扫过，微痒缠绵。凌沧忽略那心头异样，微阖眸子，没看九珍：“那是你自己又哭的。”

　　“可是……”九珍张了张小嘴，委屈巴巴，眼圈红得能哭出来：“陛下说了要把奴婢的眼泪都擦干净的！”

　　凌沧嘴角动了动，也不知想到什么，有些面热，半垂了眸子没看她：“你这是强词夺理。”

　　“陛下是妖帝，从来都一言九鼎，如今却说话不算话！哼，陛下才是真的强词夺理。”

　　九珍胡搅蛮缠，凌沧偏过了头去，不看她，任九珍怎么说话都不开口，一时只见小婢女聒噪不停，吵吵嚷嚷，颇有些烦人。

　　而这位素来清高的陛下，则是在床上安然闭目养神，一副清正平和的样子，跟那忿忿不平的小婢女形成了鲜明对比。

　　.

　　凌沧昏迷的这些时日，容修封锁了消息，寻了托辞说凌沧梦到先帝，需斋戒沐浴悼念一段时间，期间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就连那朝事也停了。凌沧的孝顺出了名，自先帝在世时便事事谦恭侍奉，入孝出悌，而今义母逝世，更没有舍弃为子之道的道理。

　　容修尽力封锁消息，凌沧昏迷的真相没人传出去，严严实实地捂死在了宫里，而他言之凿凿，及时平定骚乱，也没引起朝臣的怀疑。

　　妖界依然一片安定。

　　元媛找过凌沧多次，都吃了闭门羹，而今日却是不同，这位祖宗披头散发，撒泼打滚，手里拿着刀剑就要强闯，后头跟着一大帮仆婢陪她胡闹，口口声声要是再不让她见到凌沧，就要自戕在这些卫兵面前，一副猖狂泼妇模样。

　　她的地位全靠凌沧，自然得紧紧抓住这根稻草，现在可不就是来找他了？

　　这位姐姐好大胆子，先是跟一群戒备森严的卫兵叫板，扬言不让她进去就砍了所有人的脑袋，后来见这些卫兵油盐不进，就改了说辞，披头散发，哭天喊地，要自戕在凌沧寝宫的门前。后来大概是凌沧也看不下去，便格外开恩，让卫兵带元媛进来。

　　九珍在内中只听到声音，还不知元媛有多狼狈，如今一看，才知这位姐姐往日涂脂抹粉的样子已是奇葩，如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更让人惊奇，连滚带爬进来，抬头看到凌沧，小绿豆眼陡然一亮，含羞带怯情意绵绵。

　　九珍有些无语，转头看向凌沧，凌沧却还一派清正平和，温润如玉的男子笼在微醺暖阳里，桌案之前静翻书卷，圣贤文章落进他淡然宁静的眼里，眸里风云涌动，万事如云烟，激不起一丝微澜。

　　日光辉映，白玉般的脸庞沾染暖意，一身素色深衣如莲瓣层层叠叠，更显绝代风华。男子哪怕是随意而坐，也庄重肃穆，神色清正如一尊玉雕神像。只静静看上一眼，便让人什么多余的心思都生不出。

　　只有惊叹，只有敬畏。

　　九珍看过去，说不清的呼吸一窒，她回过神，当即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合着这位陛下还用你来操心？

　　看他这副姿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皇帝不急你这个太监急？

　　元媛见了凌沧，肥圆身子一颤一滚，忙向他扑来，凌沧退身一步，及时抬手止住。脸上俱是平静祥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将元媛连珠炮似的一连串话都听完了，又听元媛愤懑道：“那群卫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敢这样对我，全都留不得。他们藐视我，也就是藐视陛下的权威，您可千万不能姑息！”

　　骂完了卫兵还不解气，再怨声咒诅了一阵，回过脸来，朝着凌沧献媚取宠，笑得娇柔：“这些时日您斋戒沐浴，我都没再见过您，委实是思念的紧，我茶不思饭不想，日日牵挂，为陛下祈福……”

　　言罢朝凌沧抛了个媚眼，作少女状娇羞低头：“我不通文墨，说话也难免直白了些，还望陛下莫要误会我一番情意，话是鄙陋了些，可心意……却是真真的。”

　　看一个肉球讨好献媚，忸怩作态真考验人的忍耐力，而这漫长过程里，凌沧始终平静安然，应对自如。

　　凌沧刚醒不久，身体也还虚弱，如今只是强撑病体。九珍一厢心思都系在凌沧身上，忽然发觉他额上渗出一丝汗珠，身子也不易察觉地微颤，唇色苍白，更显虚弱。

　　九珍心头一紧，他早该好好休息，怎么却不顾惜自己，跟个元媛白费这么多精神？

　　小婢女偷偷上前，把不明真相的元媛拉到一边：“小姐，你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她出言提醒，元媛看她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陛下不是遣人把你带走了吗？”

　　九珍连咳了几声，欲盖弥彰：“这不是重点。”她把元媛更拉到一个隐秘角落，朝两边看了看，才悄悄附耳道：“前些夜里先帝给陛下托梦，陛下想到先帝过世的事，整日里都悼念追思，正是难受得紧呢。陛下只想静静追思先帝，小姐你却来这一直纠缠，这要搁平时没什么不对，但这当口……还是别平白惹了陛下的嫌吧。”

　　她这一番话说得元媛信以为真，见把元媛忽悠住了，九珍便也住嘴。元媛跟凌沧告别时又说了些肉麻话，九珍鸡皮疙瘩抖了一地，眼见元媛离去，整个人才轻松起来。

　　四下没有外人，凌沧指尖轻翻书页，日光融融，照得男子玉面渐染温煦。九珍伸个腰舒展了身子，凑近凌沧，她慵懒靠在桌案边，暖和得直想叹气，像只蜷成一团的猫儿。

　　眼前落了好大一片阴影，凌沧翻书的手骤停，抬头看去。

　　九珍恰好低头，四目相对。

　　男子目光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她只觉微风拂面，脸上都微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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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九珍往凌沧怀里扑：“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凌沧不动声色，微微避开。
九珍瘪嘴，泪光闪闪，又要哭出来。
凌沧不忍，拉过她，悄声道：“这里还有人呢，咱们私下里……”
他话没说完，九珍忽然跳起来，刚好蹭到他的唇瓣，小脸朝他得意一笑。
凌沧：“……今晚你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