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话（狼人杀）》蛋包饭

28、宠物记5

　　周哲想，也许今晚真的要在门外过了。
　　为此，他甚至已经反复确认所有会漏风的地方有没有合上，并且都已经在盘算着是把羽绒衫脱下来当被子或者把走道里的几个椅子搬过来当床了。
　　可计划还是比不上变化。
　　正当他忙得手忙脚乱的时候，门打开了，一床厚被子塞到了他怀里。
　　周哲措不及防，愣在原地。
　　门缝里露出半张脸，白皙的，精致的，带了些妖气的。
　　这个人在他面前，说话做事从来没有分寸，永远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一意孤行，风风火火，始终都以最极端的表现存在。
　　可他今天居然在摞下那样的狠话后，把一床被子塞了出来。
　　虽然很没原则，周哲还是有些动容。
　　“小唐……”

　　门缝小了些，却没有合上。
　　周哲笑了，小声说，“小唐……你能听我说说话吗？”
　　“还有什么话？”
　　“一些……一些突然想说的心里话。”
　　周哲转过身，宽厚的背膀依着门板，慢慢，慢慢地坐下，抱着被子，手边还搭着艾佛森的小爪子，挠啊挠啊，跟小猫一样。
　　门的背后，唐宇翔也背过身来，贴着门背，微微地扬起头。
　　——“说吧。”

　　走道里的灯光已经黯了下去，没有光源的干扰，窗外的星光似乎比平时要亮了许多，像是放着光芒的萤火虫，又像是小酒家一闪一灭的霓虹灯。
　　周哲闭上眼睛，说道，“小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狗，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小时候跟你是一样的感觉，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不讨喜的动物。”
　　唐宇翔略偏了偏头，沉默不语。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是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事了。那时候我爸爸就养着一条老狗，名字叫阿旺，它是草狗，年纪很大了，眼睛都看不清楚，皮皱成一团，老得牙都掉了个光，连路都走不稳，没走两步就会脚一软摔倒在地上。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学二年级也不知道是三年级的小屁孩，那时候什么事都不懂，就觉得很不理解我爸，总觉得别人家的狗那么高大那么威风，为什么我们家却供着一只老草狗。”
　　“我一直不爽家里的狗，可偏偏我爸特宠它，总给它买好吃的。那时候我也实在太混了，经常趁着我爸不在的时候拿石子扔它，它也不嚎，就这么看着我，像是在沉痛。”
　　“终于有一次，我扔它石头的时候被我爸发现了，我爸气都脖子都粗了，俩耳朵红通通的，揪着我就是两个大嘴巴。那时候我是真的惊呆了，我爸从小虽然脾气不好，有事没事都爱骂人，可真动手打我这是头一遭，我那时候真是气的，觉得他真是不可理喻。”
　　“后来还是我妈给我解释的，说这我爸之所以那么宠阿旺，是因为阿旺年轻时候救过我爸一条命。早些年我爸脾气炸得很，特容易得罪人，那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把一个镇上的混混惹毛了，那人一把就把我爸从桥上给推进了河里，大摇大摆跑了。我爸虽然人横，可却是个旱鸭子，半点不会游泳，掉进水里就跟石头一样往河底下沉，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任凭他呼天抢地也没人应，顿时就以为自己要死在河里了。阿旺那时候是条流浪狗，一见我爸呼救就跟着一面跑一面狂吠，最后竟然还真被它叫过来一个人，终于把我爸给救了上来。我爸向那个人道谢，救我爸的人却指着阿旺，你去谢它吧，要不是它，我也压根救不到你。”
　　“我爸就这样把阿旺带回家养了，他发誓要让它过上好日子，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阿旺老死的那天，我爸一直忍着没哭，可那天我半夜起来撒尿，就见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狗窝前，一边抽烟一边哭，哭得眼睛都肿成了个核桃。”
　　“再后来，我爸把以前送人的阿旺的儿子重新抱回来养了，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旺，长得比阿旺足足小了一圈，眼睛大大的，好玩得不得了。但真正让我对狗这种动物有了新的认知的还是后来，我那时候刚上初中，个头还没蹿高，矮得像个萝卜头，很自卑。有天我陪小旺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一只狼狗，那狗凶得要命，没带项圈，也没有主人，冲过来就对着我吠，吓得我都快尿裤子了。我那时候以为我肯定要被这狼狗咬了，结果只有狼狗一半高的小旺突然就冲到了我面前，冲着那狼狗就吠……”
　　“小旺的腿才多细啊，一碰就折，而且一直在发抖，尾巴夹得紧紧的，它明明那么害怕，为了保护我却还是冲过去和狼狗打架……脖子脚上都是血……后来……后来……我和爸爸抱着它去医院……可那时候……哪都找不到兽医……”
　　周哲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发抖，说到这里的时候怎么都说不下去了，他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摸着艾佛森脑袋上的毛。

　　月光自窗框间斜斜地流泻进来，照在散乱的凳脚上，照在弯曲的膝盖上，照在少年悲伤的侧脸上。
　　一扇微微开启的门。
　　门左边的周哲慢慢遮住了双眼，任凭艾佛森小口舔舐他的手臂。
　　门右边的唐宇翔微微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在自门缝偷偷溜进来的一小片月光上，五指微张，又慢慢地合拢。

　　——“进来吧。”

　　门开了。

　　“小唐……？”
　　“少废话。”

　　艾佛森终于能进屋了，它老泪纵横，感叹自己总算等到了这一刻。

　　第二天。
　　当艾佛森同志醒过来的时候就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它的视线里有好几道铁杆。
　　无论是向上看，或者向左看，甚至是向下看……
　　反正视线番外里都是一根根的铁杆。
　　这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它记得昨天自己明明是在周哲的怀里暖暖的睡下的，为毛一觉醒来自己就挪了窝？
　　更令它绝望的是，它发现自己正被当做神奇物种一样观察。
　　它一直记得自己的父母告诉过自己，它是一只健康的、正常的、漂亮的、并且前途美好的雪纳瑞。为毛眼前这个人用这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自己呢？
　　那人带着副眼镜，长得挺斯文的，但眼底似乎别有深意，值得探究。
　　忽然的，那人眼睛一眯，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个特别好看的笑容。
　　艾佛森突然觉得面前犹如万花齐绽一般美好……
　　“好好的狗长什么白胡子，充什么大爷，整一个二百五，还有这眉毛，真他妈的丑，你当你是蜡笔小新啊？干嘛瞪我！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的毛全剃光，让你再横！”
　　艾佛森愣住了。
　　不……等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突然，门被推开了，唐宇翔转过头去，对着门口的人笑，“周哲，我买的狗笼不错吧？”
　　“嗯，看起来挺牢的，花了不少钱吧？”
　　“咱们是哥们，花几个小钱算个毛，倒是改天我们带艾佛森去剃毛吧？看它好久没修剪过的样子。”
　　“唔……好啊。”
　　“顺便买条裙子？”
　　“额……也好……”

　　艾佛森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别……别这样……不要剃毛啊……而且……而且它是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