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一趟溪》橘子沙漠

15、chapter15

　　这一行在克里斯托弗耽搁的太久了，好在克里斯托弗和布鲁尼的谈判比较顺利，为狱寺和巴洛的夜袭也提供了不少方便。狱寺还刻意在金库旁留下了其他家族的纹徽，想着在祸水东引之际让克里斯托弗能够有缓冲的时间去准备些枪支弹药，以应付着接下来的战况。
　　“岚守大人……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杰西卡有些怯懦地问，她一项不大擅长这些世故人情。
　　“说吧。”狱寺眯着眼睛，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此刻凉溪一行人正坐在从克里斯托弗借来的专车上，由巴多利奥掌盘，开往西西里。毕竟因为之前耽搁的实在是太久，迫使狱寺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行程，放弃了考察其余地区而直奔西西里。
　　“我感觉岚守大人并不想帮克里斯托弗，可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做那么多呢？”
　　“嗯，确实是不想帮。”狱寺仍旧眯着眼睛，“可毕竟是彭格列的同盟，让他们欠一个人情倒也不错。”
　　“可岚守大人，既然你选择了帮忙，为什么不帮忙到底……他们家族问题明明那么多，就算你给了他们三成的钱财，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克里斯托弗自从内战之后便开始迈向腐朽了，唯一还有点理智的首领却是为了照顾病中的夫人而荒废了家族内务，甚至是忽略了培养自己的儿子。”狱寺总算是睁开了绿眸，眼里很是透彻，“但愿我之前教给巴洛的那些，能够让他挑起家族的重担。”
　　“可克里斯托弗不是还有那个加百利嘛，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
　　“他的心已经散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巴洛掌权的最大一个障碍。”狱寺断言道。
　　“嗯？”听到此，凉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巴洛会有事吗？”
　　“如果他能熬过这段时间，他会是一个优秀的首领。”这一次狱寺并没有断言，他拉过凉溪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腿上以示安心，“先不说这个了，说说苦陀吧。”
　　狱寺轻咳了一声，似乎是恢复成了往日那个擅于发号施令的彭格列左右手：“我们先去苦陀的宅邸，巴多利奥由你陪着凉溪。杰西卡，你和我便直接去马里诺参与谈判，等谈判结束后我们再返回苦陀。”
　　“Roger that.”
　　见主副驾驶座上的巴多利奥和杰西卡用上了作战期间的指示语，凉溪方始意思到自己好像也是被下了命令，便赶忙复述着这种似乎是用来回复上级作战指令的语言：“……Roger that？”
　　狱寺见状，低声轻笑了两声，拉着凉溪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了一下：“不是在对你下命令。不过我们接下来的时间不多了，你大概只有十来天的功夫可以待在苦陀，这样行么？”
　　“当然了，”虽然有些诧异狱寺会为这种事情询问自己，但凉溪还是报复性地挠了挠狱寺的手掌心——这儿可是他的敏感点，“父亲一定会很高兴再见到你的。”

　　从克里斯托弗南下，越是接近西西里，便越是让凉溪感到紧张不已。之前由于携带了强尼二先生的新发明——“焰磁”，才使得狱寺那整个世界也只有区区十四枚的S级指环并没有被雷达侦测到。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越是南下，便意味着离芜氏越来越近。纵使临行前强尼二先生曾拍着胸脯向狱寺保证，说是哪怕拿着戒指在芜氏的雷达下面晃悠一圈也不会被发现。但凉溪还是眼瞅着狱寺万分小心地为指环套上了锁链——毕竟谁也不能担保着芜氏的雷达侦测到底有没有得到改良嘛。
　　不过话说回来，彭格列还真是舍得在技术层面下血本啊。在凉溪来到彭格列之前，她可是只知道有指环锁链这个东西能够避免雷达侦测，不过弊端也特别的明显，那便是不能再使用火焰了。而这个“焰磁”却不一样，它是在燃起的火焰之上附加上一种特殊的磁性从而去干扰对方的雷达侦测，也就是说，在隐匿火焰行踪的同时还能继续使用指环战斗。
　　能够发明出这个东西的人简直就是天才嘛。
　　就在凉溪一路上都在天马行空之际，狱寺也早已安排好了横渡墨西拿海峡的私人船舶。只要跨过了这个与意大利本土相望的海峡，便能直达西西里岛第三大城市墨西拿——这个有着丰富柑橘产量的埃纳特火山区，是凉溪与狱寺的故乡，坐落着苦陀古宅与当年有着墨西拿第一富商称号的格雷戈里宅邸，同时也见证了他们的初识初遇、相伴相惜与日益滋长的懵懂内心。
　　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狱寺特地让巴多利奥将车停在了苦陀的一道偏门那儿。可叹物是人非，那道门也早就没了狱寺第一次见它时的辉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道的斑驳与苍凉。
　　凉溪有些急迫地下了车，跌跌撞撞地。不过幸好，被一同下车的巴多利奥给扶住了，便赶紧着想要回过头去道谢，却不料就在回眸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刚刚摇下的车窗后那一双颇有难言之隐的绿眸。
　　“没事的，只是马上就要见到父亲而有些开心罢了。”凉溪道，知晓狱寺现在并不方便下车露面，便又转身回到了车窗那，用身形替狱寺挡住了车外的景，“快摇下窗子，这里人多眼杂的。”
　　狱寺轻哼一声：“你倒学会指挥我了？上次命令我替你清除布鲁尼小兵的时候我还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上瘾了？”
　　“不敢不敢，岚守大人。”凉溪咯咯笑着，“岚守大人还是快些启程去马里诺家族吧。”
　　“嗯？”狱寺挑眉，眼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凉溪笑着，调动着火焰替狱寺摁上了调窗户的摁钮，“一路小心，隼人。”

　　墨西拿的气候温润，无与伦比的景色四周皆是成排的棕榈树。成排的中世纪房屋比邻而立，窗户和阳台上都沁满了鲜花的芬芳，大部分的房屋分布在陡峭升起的街道与阳光斑驳的周围广场。受地中海暖流的影响，在这座位于西西里最东侧的城市上空，融合着氤氲海水的清爽。
　　此间已是正午，苦陀宅邸临近着的地中海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波光粼粼，有如水边的阿狄丽娜为它撒下了一层金粉。也正是这般醉人的景色，让凉溪仿若有种掉落在另一个失落世界的错觉，美得不尽真实。
　　凉溪攘了攘门，确是出乎意料地发现门缝里早就□□涸的水泥封锁住了，怎么也打不开。便是认命般地一拳砸了上去，悔恨着自己微薄的力量。
　　看来自己走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家族欺凌更是变本加厉，迫使着父亲不得不再一次地削减开支，甚至是直接封锁了侧门以减少相应人员的变动。
　　“哎，巴多利奥先生，”凉溪望着中世纪风的自家宅邸高墙，叹了一口气，“正门离这还很远，有什么法子可以越过这堵高墙吗？”
　　“呃，有到是有……”巴多利奥扶额，“可是凉溪小姐……”
　　“那就拜托了。”凉溪双手合十。
　　……
　　巴多利奥选择性地忽略了眼前这个意大利女孩模样颇为怪异的东方梵语合十礼，在内心激烈的挣扎了一番后，还是认命地选择了遵从她的指示。只是在内心暗暗祈祷着，但愿岚守大人永远不要知道，他的下属是如何带领他的心上人回娘家的。
　　在离地面还有几余公分的时候，凉溪便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巴多利奥的怀中挣脱跳下了地面。她估算着现在的时间，大抵上也推断出了父亲的位置，便急匆匆地赶往会议室，末了还不忘回头朝刚刚灭掉了火焰的巴多利奥喊着：“快跟上，巴多利奥先生。这里安插了不少的穿透性机关术，可别伤了自己了。”
　　言罢，竟不由地开始小跑了起来。好在家中仆佣和下属都已遣散了大半，宅邸空落落的，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凉溪领着巴多利奥很快地便抵达了会议室。
　　“父亲。”凉溪推开了那倒古老的木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失修声，记忆中的会议室映入了眼帘。这间会议室可以说是凉溪日本之行的起始，故而凉溪对它的印象也是格外深刻——失修的古门、脱落的墙皮、高达几丈的落地窗以及永远都端坐在首领席上的……父亲。
　　不对，父亲呢？
　　虽然由于逆光的原因让凉溪几乎看不清那个端坐在首领席坐上的人，但凉溪非常肯定，那绝对不是父亲的身型。
　　就在凉溪戒备地燃起弱岚火焰时，席坐上传来了失真的声线，恍若一帧帧的黑白电影那般，年久失修：“凉溪？凉溪是你吗……我是裴尔西啊。”
　　“哥哥？”虽有些诧异，但凉溪还是一路跌撞着向席坐那儿走去。
　　裴尔西站了起来，直接一把抱住了许久未见的亲生妹妹，待好一阵儿才缓过了神，松开了凉溪。他看着凉溪，那意大利人深邃的眼睛几近汪泉：“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可是哥哥……”凉溪抚上裴尔西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刮过他苍白脸颊上的凌乱胡渣，“你憔悴了好多，是生病了吗？”
　　“我可是男人，哪有这么脆弱。”裴尔西硬扯起一抹笑容，这才看向杵在一旁许久了的男人，“这位是？”
　　自知被点名了的巴多利奥便有序地向前一步施了单手礼，道：“您好，裴尔西先生。我是彭格列岚部的巴多利奥。此番受岚守大人之命，负责陪同凉溪小姐，除此之外还要替由于任务在身不得不耽搁些时日的大人致以歉意。”
　　“您太客气了。”裴尔西对这些人情事故可谓信手拈来，处理起来也是游刃有余，“舍妹年幼，一路上还多劳您费心。不过既然已至苦陀，那便该由我们来好生招待于您。”
　　巴多利奥暗自撇了撇嘴，知晓裴尔西苦陀，这位未来的苦陀家主在赶自己走，却也不好发作。左右凉溪小姐已经安然抵达，还是多留些时间给他们兄妹俩说些体己话吧：“裴尔西先生客气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行退下了，如果凉溪小姐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再命人传唤我就是了。”
　　言罢，在门外老管家的接应下很是利落地转身离去。
　　而这一幕映在了裴尔西的眼中，却又别有一番意思。他很肯定，巴多利奥便是被彭格列九世特别派去日本的“三使”之一，后来被隼人相中而直接编入岚部晋升成了分队队长，成为了彭格列少有的A级成员。就连他的指环也是有着莫大殊荣，是经有彭格列第一锻造师特别为其打造的超A级雷属性指环。
　　可为什么……纵使知道年幼时分隼人就待凉溪极好，可理智如他，又怎会这样大材小用一个人物，而只是让其陪同凉溪回家这么简单呢。莫不是已经发现了凉溪和芜氏的关系，而前来监视的？可若真是如此，也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哥哥？”见裴尔西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沉思，凉溪出言叫唤道。
　　“哥哥。”
　　……
　　“他全都知道了。我，还有芜氏。”见裴尔西久久不语，凉溪似是认命般地坦白，随即将脑袋埋入了自家哥哥的怀中，安慰着，“但是哥哥不要担心。这次我选择面对芜氏，不再逃避了。隼人也说过帮我的。”
　　“你疯了吗！”裴尔西一把推开凉溪，“你以为你能做些什么？反间谍吗？莫不是你以为彭格列能赢过芜氏吗！”
　　“哥哥，我来的时候都已经看到了，家族又缩减了人员对不对？”凉溪凝视着几近暴怒的裴尔西，“曾经上千人的家族如今不余百人，我们还有什么能失去的？父亲口中的百年基业、家族荣耀吗？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去争取的话难道要靠着芜氏的施舍苟延残喘吗？”
　　不等裴尔西开口，凉溪继而道：“我已经想明白了，哥哥。彭格列迟早要与芜氏一战，既然隼人愿意帮我，我也不想做他的累赘。”
　　裴尔西有些漠然：“那那些几乎跟随了苦陀一辈子的人呢？他们的性命现在全都被芜氏拿捏着，你打算全部放弃吗？”
　　凉溪摇了摇头，仿若下定了决心：“我不会的。但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愿意在地狱替他们受了所有的磨难。”
　　“好吧……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你。”见眼前少女的眼神如此坚毅，裴尔西终究还是选择了让步，随即牵起少女的右手，温柔地凝视着指环上的鲜红宝石，“想做就做吧，你说得对，苦陀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是凉溪，倘若真有不得不坠入地狱的那一天，我定会走在你前面，为你和家族承受撒旦所有的怒火。”
　　“仅以落戒吻为誓。”裴尔西吻上了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