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重生）》故砚殊

21、第 21 章

　　老太太头疼已经有些日子了，请了几回大夫也没见好，正遇上这事儿，竟是一下子昏了过去。

　　林氏等人匆匆赶来的时候，大夫正巧踏出门，抚着胡须道：“老夫人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我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喝上两贴就差不多了。”

　　着人送大夫出去，林氏等人进了老太太的屋子，老太太这会儿已经醒了，周家嫂子一脸歉疚地站在一旁，嘴里直道：“老太太您就怨我吧，都是我拉着您说这个，大姑娘的婚事您比我还急，这都急出病来了，只是您可要放宽心啊，凭咱们大姑娘的人品那是什么好夫婿找不着，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还在后头呢……”

　　听着周家的这番话，林氏等人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心里却还嘀咕着，老太太可不像是因着大姑娘的婚事迟迟未定便急上火的人。

　　老太太躺在床上，头上一阵阵抽痛，只周家媳妇还不停地说，心里更觉烦躁，可又不好发怒，周家再是姻亲，周氏一死两家也远了，再说就周家媳妇这个态度，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抬手按了按额角，老太太撩起眼皮打量床边的人，大丫头和三丫头都立在一旁，林氏、段氏和佟氏三个媳妇儿也来了，不由心下思量起来。

　　之前周家媳妇儿拿来做由头的话是恰恰好戳进了老太太的死穴，家里姑娘大了，临出嫁自然是该教导管家之道的，照道理亡母的嫁妆这时候总该交给姑娘了，若是夫家找着理由昧下来那可是戳脊梁骨的事儿，老太太最是好面儿，便是要拿捏谁，一定先找个因由才发落，面上摆得四平八稳，刚直不阿。

　　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孙女，老太太心里又顶起一股气来，话到嘴边还咽了回去。

　　周家嫂子冷眼看着，加了最后一把柴：“老太太，我今儿来之前，婆婆交代我若是府上有些难处，不若叫大姑娘回周家住上几天，大姑娘聪慧，咱们紧着教导些，应是能上手的。”

　　这话可就径直戳老太太心窝子了，阮沁再怎么也是正儿八经伯府的嫡姑娘，要学管家还得回周家，这是扯着东平伯府的脸打呢！
　　老太太因昏厥苍白的面孔立时涨红了，周家媳妇是个小辈，她说这些老太太更是挂不住脸，嘴唇嗫嚅了几下。

　　阮姿立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赞叹，阮沁是个厉害的，她这嫂子更泼辣，难怪前世阮沁做了世子妃，头一件事就是提拔母家兄长。
　　周家嫂子一顿话，居然把老太太逼到这个地步，看来她不必出手，尽可以捡个便宜。

　　老太太硬挺着从床上坐起身来，面色渐渐平静：“亲家媳妇儿代我谢谢你婆婆的好意，只是先头我精力不济倒是疏漏了些，多亏你提醒，大丫头终归是伯府的姑娘，我自然放在心上，没理由劳烦亲家，累你跑这一趟了。”

　　“老太太您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为着大姑娘好。您身子不适，可要好好安养，妾身就不多打扰了。”听出老太太话里的服软，周家嫂子告辞得也干脆。

　　周家嫂子一走，老太太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双锋利的眼眸在阮沁和阮姿身上闪烁不定，周家先前对大丫头不闻不问，忽然上门就说起这个，其中定然有大丫头指点。
　　至于三丫头，居然也是个灵敏的，若她不来，这事也就囫囵过去了，陈家的人可不像周家有胆子上门来替她讨嫁妆，可现下三丫头站在这儿，她却是不能糊弄的。

　　即便老太太不愿意承认，但一看见三丫头那笑吟吟的模样，她又想起来三丫头说自己梦里菩萨点化的事情来。

　　半晌老太太才慢吞吞地开口：“亲家媳妇今儿说得有道理，你们确实该学着管家练手了，不过我这身子撑不住，这事就交给你们母亲吧，老大家的，你上点心，多教教两个丫头，老三家的，你也是，韵儿也到岁数了。至于府上的事，老大家的管不过来，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都帮把手。”

　　一番话，却是叫众人都变了脸色。

　　林氏是惊管家权被分，虽然先前说是她管家，可大部分事情都还握在老太太手里，这回老太太终于要松手，却是又分给两个妯娌。

　　然而这叫林氏眼红的差事二房和三房可没觉出好来，老太太话里叫大姑娘和三姑娘练手，言下就是把嫁妆还回去，林氏不知道，她们两个可知道如今伯府里见处儿的漏风，老太太撒手不管，又叫她们管家，那是叫她们去补窟窿呢！
　　可是老太太的话，她们又谁也不敢反驳，捏着鼻子认下了。

　　说完府上的安排，老太太顿了顿，深深看了阮沁道：“大丫头是个聪敏的，倒是祖母耽误你了。”
　　阮沁闻言一僵，果然这一遭她虽是如愿，可到底违拗老太太，惹来不喜，好在她早就做好了打算，阮沁敛目垂首，状似惶恐：“沁儿不敢，沁儿知道祖母是一心为了沁儿好，万望祖母保重身子。”

　　老太太闻言不语，目光落在阮姿身上，若只是周氏的嫁妆，她倒不至于心疼至此，陈氏那个狐媚子留下的才是真真叫她淌血呢。
　　这会儿她连阮姿的脸都不想多看，偏过头摆着手道：“三丫头也是，你们姐妹自己用心多学着。”

　　“是，多谢祖母。”

　　*

　　一众人都被老太太赶了出去，自是各回各的院子。
　　落梅院里，侍琴捧了茶过来，看着兀自沉思的阮沁，犹豫了会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姑娘明明有旁的办法，为什么非要惹恼老太太？还、还便宜了三姑娘？”

　　阮沁抬眼看她，不答反问道：“侍琴，你觉得祖母待我好吗？”

　　侍琴语塞，阮沁却是轻轻笑了，在她祖母心里啊，哪个孙女都不爱，就连她自己养大的阮韵也就那么回事，谁能给她带来好处她就喜欢谁。
　　老太太在乎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东平伯府了。
　　“你说今天这一出以后，老太太会更厌恶谁？”

　　侍琴一愣，明白了阮沁的意思，这事儿看上去是大姑娘做的，可真让老太太肉疼的却是三姑娘，哪怕她们不想承认，比起周氏那点东西，老太太从陈氏的嫁妆上获的利才是大头，顿时恍然：“原来如此，姑娘英明。”

　　阮沁知道她误会了，却没有多做解释，今儿让周家人来不是她故意要坑阮姿，不过阮姿会过来却也恰好证实了她心中的犹疑——阮姿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年前长公主的宴上她本来寄以厚望，然而却被突然失声给搅和了，阮珠一口咬定是阮姿干的，而阮姿因着她那张脸入了安王的眼。
　　虽说安王声名凶残，阮姿的命也真是不够好，但这些她都无暇嘲笑，她的时间不多了。
　　不论阮姿这不一样到底是因为菩萨也好，因为什么别的也好，她已经决定暂不跟阮姿纠缠，且等她看看阮姿还有什么手段，眼下最重要却是她自个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至于老太太那里，阮沁冷冷勾起唇角，先前是她与老太太利益一致所以合舟共济，现在老太太起了别的心思那也别怪她替自己打算。
　　这么些年，她对老太太的心思不说十分了解，却也有七八分，待到她需要老太太的时候，她可是早有准备！

　　*

　　老太太居然松口把先去太太的嫁妆送回来，拿到嫁妆单子的时候，竹露还不敢置信，缠着荷风说了好久，跑到阮姿那里小声又问了一遍：“姑娘，老太太真的，真的把嫁妆送回来了？”

　　阮姿冲她扬了扬手里的单子：“是啊。”

　　“天哪，奴婢都不敢相信……”

　　阮姿虽面上平静，心里也有几分激动。
　　上一世娘亲留给她的这些东西她是一眼也没见着，想来阮沁嫁到侯府时，老太太拿了许多去充脸面吧，不然四面漏风的伯府哪里能给阮沁操办出该有的排面？

　　这一世，她就要一点点把属于她的都拿回来，而算计她的都要付出代价。

　　“姑娘，咱们以后就有钱啦！”竹露声音有些颤抖，虽然单子上只有她们太太自己的田产铺子之类的，这么多年的进项全都当做不存在一样没列在上面，可她还是激动得想哭。

　　阮姿自然也看见了，心中冷笑，老太太存下来的体己、伯府这些年的开支只怕大半都来自她娘亲这些田产铺子，可恨老太太对她却还那般严苛，是娘亲高估了这群禽兽的良心。
　　“是啊，以后就不必再因为一点点银子烦恼了。”

　　竹露吞吞吐吐：“不过，老太太这么容易就松了口，奴婢心里总觉得……”

　　容易？阮姿轻轻垂下眼帘，老太太面上看着是服了软，但她却知道这事儿只怕还没完呢。
　　不过也无所谓，有了银子，她要做的事情终于能好好安排起来了。
　　至于老太太若是准备再折腾些什么，她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