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衍生：夺》莲生断药

19、第十九章

　　朱厚照心有怨气，他“胡作非为”的这两天无非就是想讨裴文德一个“怪责”，只要他肯说一句自己的不是，那他就可以说服自己这个人的心里还是放着他的。

　　他忽然觉得裴文德这个人是真狠啊，对他狠。

　　他咬牙切齿地指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裴文德，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他觉得裴文德大错特错，但又找不出他身为臣子错在哪里。

　　“滚。”他背过身梗着脖子想给自己“皇帝”的身份留下最后一点骄傲。

　　裴文德的垂首起身迅速退下。

　　朱厚照闭着眼努力平复心绪，除了裴文德，他大概这辈子都碰不上能让他一个皇帝陷入如此窘境的人。

　　卫风已经穿戴整齐从里面走出来。

　　朱厚照再睁眼时候，乌黑的眸子已经一片的清明眼底渗出精算阴鹜的光，他回过身掀开袍子缓缓坐在床榻，手掌微蜷置在大腿上。

　　“皇上，卑职去跟裴大人解释一下？”卫风面无表情。

　　朱厚照抬手：“不用。”他冷哼一声，“就让他误会着，反正明儿就是围猎大会，事情办妥之后再说也不迟。”

　　卫风垂首毕恭毕敬：“皇上，你背后的伤实在严重，明天要是再出事会雪上加霜。”

　　朱厚照侧首看了他一眼，吓得卫风赶紧跪下：“卑职只是担心圣上龙体并无其他私心。”

　　他垂眼看着地上的人：“记住朕跟你说过的话，不要逾距。”

　　卫风：“卑职定谨言慎行。”

　　裴文德从寝殿出来后又守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高公公传旨让他先去休息说明儿要起早前往郊外围猎。

　　围猎这件事裴文德一直有疑虑，虽然小皇帝向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以往围猎都是在围猎场进行，不仅方便也能保证圣上安全，但是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选择去郊外。

　　郊外猎物多但凶猛野兽也不少，一旦出现纰漏小皇帝的安危就很难保证，而且据他了解明儿去围猎的人并不多，随行的侍卫更少，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其中是否有阴谋。

　　第二日清早，晨雾未散寒冬余冷，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四散微弱的光照耀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

　　皇帝狩猎即便是已经削减的人数那也是极多的。

　　裴文德以为小皇帝会坐马车前往，但没想到他披着宝蓝暗紫云纹披风一脚跨上了骏马。

　　卫风许泰在左，钱宁江彬在右。

　　裴文德在后。

　　他垂首苦笑又叹了一声。

　　“你好像不开心？”

　　清冷温润的声音里杂着不甘的疑虑，裴文德循声看去就见齐衡已经在他的身侧，他什么时候来的？裴文德有点诧异。

　　齐衡看出他疑惑便道：“你的心思全放在皇帝身上了，当然不会注意到我。”

　　裴文德轻笑：“说什么呢，我昨晚没睡好有点恍神罢了。”他并不想承认自己还把注意力都放小皇帝身上。

　　昨晚已经看明白了。

　　齐衡跨坐在马上目光从小皇帝的背影移到裴文德的身上，“今天你不用跟着圣上吧。”

　　裴文德闻言愣了下，小皇帝只说过让他跟着去狩猎，但是没说过要全程跟在他后边，况且现在他身边还有卫风许泰江彬。

　　这三位的身手都不弱。

　　“我是御前侍卫，怎么着都要跟着，万一出事罪还是落在我头上的。”裴文德道。

　　这是实话，不管他跟小皇帝的关系如何恶化，在小皇帝没有撤他职或是赶走他之前，他始终都挂着“御前侍卫”的名头，在位谋其政，该做的事他肯定要做好。

　　队伍浩浩荡荡地往东郊青湖林去。

　　今天小皇帝大发善心让队伍从小道穿过去不准扰民，这事儿可新鲜了，朱厚照出宫哪次不扰民？

　　从皇宫到青湖林快马也要一个时辰，他们这会儿速度不快，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行至半路时，前方传来圣上口谕，说今晚将在青湖林扎营。

　　午时到青湖林后，禁卫军开始安营扎寨。

　　裴文德下马就去找到皇帝，但不见他们的踪影，他在混乱的营地找了半天也才抓到一个高公公。

　　“皇上和卫大人他们先去林中转一圈，马上回来。”

　　裴文德一听心弦猛然绷紧：“他们？几个人？卫风钱宁江彬许泰？就带四个人出事了怎么办！”他也说不上现在到底是在担心他的安慰还是嫉恨他没有带上自己。

　　高公公蹙眉哎哟一声：“裴大人你抓痛老奴了。”

　　裴文德这才注意到指尖泛白的五指赶紧松开。

　　高公公也不计较摸了摸被抓得发疼的手臂，而后兰花指一翘解释道：“他们不走远，马上救回来，还要用午膳呢。”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高公公食指一翘往西边指了指。

　　裴文德拔腿就往那儿跑，但他心里也在打鼓，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是不是又错了也不知道找到他们的时候到底会看见一副怎么样的光景。

　　朱厚照这个人荒唐，他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可裴文德觉得自己到现在都还在记挂他的安危更荒唐。

　　“裴文德！”

　　齐衡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背后，这一声含着过多的情绪，让他一时无法回过味来。

　　裴文德闻声立止，怔怔地站在原地。

　　齐衡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温润如玉的面孔全是愤怒和失望：“你去哪？”

　　面对好友的质问他竟生出心虚：“我，我去找圣上。”

　　“需要你找？他又没让你跟着，你何必自作多情！”齐衡气得很，自从队伍到达之后，裴文德就到处跑，他跟在他身后那么久这家伙竟然都没发现，换做以前的裴文德三步之内他必定能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齐衡的话让裴文德无法辩驳，但他不甘心他就是不甘心。

　　“我是御前侍卫，保证他的安全是我应该做的事。”裴文德给齐衡也给自己找了个非常不错的借口。

　　齐衡瞪着他：“他需要你的时候你才是御前侍卫，不需要时你什么都不是。”

　　裴文德心弦紧绷又断掉然后满目惊愕地看着齐衡。和他相识多年，他从未觉得齐衡说话是如此钻心刻薄，此刻的挚友早没了以前的温文尔雅。

　　四目相视，相对无言。

　　两人正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之时，右侧两人正缓步走过来，卫风扬声就要喊，却被朱厚照制止。

　　小皇帝远远走过来就看见这俩正在争论什么，现在还看着对方发呆，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相识已久。

　　“让人查查齐衡和裴文德是什么关系。”朱厚照吩咐道。

　　君臣二人的脚步未停，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很快就惊扰到那两个人。

　　裴文德先跪，齐衡后跪。

　　朱厚照负手而立站在他们的跟前，垂首瞟了几眼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刚才在争什么？”

　　裴文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他要保护圣上但齐衡阻挠？这不是要齐衡的命吗？

　　“回圣上，臣和裴大人分头找皇上但都没有找到，一时情急相互指责。”

　　齐衡到底聪明这话编得毫无破绽。

　　朱厚照瞥了眼齐衡便问跟前的人：“裴卿，是这样吗？”

　　裴文德哪敢说不是：“是。”

　　朱厚照唇角一勾沉默半晌后便带着卫风离开。

　　等他走远了，齐衡才起身，但裴文德却始终没有动静。

　　他身边为什么只有一个卫风？万一有刺客如何应对？其他人呢？钱宁江彬许泰呢？

　　为什么只有一个卫风！

　　齐衡立在他的身侧恨铁不成钢地等他。

　　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众人已经用午膳，高公公领着他们去了各自的营帐中。

　　看见自己和齐衡的营帐时，裴文德有点心慌因为他俩的营帐紧挨着的。

　　“高公公，这营帐是谁安排的？”他小心问道。

　　高公公也不在意：“哦，是圣上特意安排的。”

　　裴文德当即像是被人重重抡了一棍子，头晕目眩眼黑耳鸣。

　　这顿午膳味同嚼蜡。

　　午时休整结束，由卫风选了一批人跟着小皇帝往青湖林里去，裴文德本不在列，但他还是以“御前侍卫”的身份跟了上去，卫风冷冷地扫过他一眼没说什么。

　　青湖林外围并无危险也没有什么野兽，但是越往里面走林子就越密飞禽走兽也越多，有些外地来京的不知道其中凶险常常成为野兽的口中食。

　　裴文德始终跟在小皇帝的左侧，看着他和右边的卫风谈笑风生。

　　越往里走裴文德越觉得阴森可怕，他甚至能察觉到是周围有埋伏，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他全神贯注地提防着周围的动静，忽然后头传来猛兽疾奔时的动静，猛地回头却发现之前还跟在后头的侍卫已经落得很远。

　　“皇上！”裴文德顾不得他跟卫风之间有什么亲密话说，直接打断，“我们必须马上走。”直觉告诉他林中有埋伏，而且人数不少。

　　被打断的朱厚照噙着得意笑看向他：“为什么？”这家伙总算主动说句话了。

　　“有埋伏！”

　　裴文德剑眉紧蹙话音才落，一道烟火忽而升空，东、南两侧各有两支利箭齐齐射向他们。

　　朱厚照眼神一凛当即纵身一跃扑向裴文德，但裴文德更快地将他抱住一个翻身生生吃了两根利箭。

　　朱厚照被他护着目露震惊又极为恐惧地抓住他的臂膀：“裴文德？”

　　裴文德唇上血色立刻消失，他蹙眉微张开嘴要问什么但已然说不出话，脑袋抵在了朱厚照的肩上。

　　“小裴！”朱厚照血丝布满眼眶通红！

　　“救驾！”卫风大喊一声，东、南两处各窜出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