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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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那一日，瑶池中西方如来赠的几方般若莲灼灼而开，花宴上神座下几位白雀仙童也嘻嘻而来，无恶海那头阴骛的霾色，竟也有了祥瑞的霞光。
我以为，都是好兆头。可是我在这样好的兆头里等了十天，我的哥哥并没有回来，连同着倾煊也不知所踪，堪颜期间来看过我一回，一袭紫裳，冠压六界灿绝生色的眉眼中既平静又温和，他说：“我受封胥之托，去三十三天帮他寻个物什，寻思离你不远，便来看看你。”
我道了谢，却也不愿意再多话，后来长生来同我说话，一并带了倾煊的意思。
“天君的新服制都已经定下，是倾煊一一帮你操办拟定的，你是第一任女天君，不要给我们天界丢脸。”长生将图纸展于我看，我哥哥继位的时候，提倡简朴，故而天君的服制被他大刀阔斧修了又改，而长生的图纸上，那些精致卓绝的东西，才让我知道天君的服制究竟是如何奢华不同。
我竟然曾抱怨我那出嫁的衣服繁冗，真是小巫见大巫。
“女子的服制不可用那些太过刚烈的纹饰，倾煊上神担心你不喜，便多用凤纹，辅以凰饰，其点缀多加花草，尽量削去了麒麟瑞兽的图案，加了仙鹤与流云……”长生一一同我讲，滔滔不绝。
“我要做天君了？那我哥哥呢？”我转头，面无表情却还硬生生扯了一个笑，“你们真不讲道理，一个天界，怎么能有两个天君，我做得了倾煊帝后已经很满足，我不用做天君。”
“你已经是新任天君了，倾煊上神已经为你打点一切，你不用担心。”
“什么不用担心？”我拍案而起，“我的哥哥帝江上神历了多少劫才做的天君，凭什么说继任就继任，你叫那几个星君来，我要问问他们，这是什么道理，我的哥哥呢，把我哥哥也叫来。”
长生苦笑着看我：“倾煊上神连同堪颜上神以及神母赶到的时候，天君刚刚坠入蛮荒，桀一根本没准备亲自和帝江天君对抗，天君与他过招不过百余回合，他便破开了无恶海的灵瘴，想利用蛮荒将天君伤个半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可蛮荒众恶哪里是他可以掌控的，蛮荒一开他便被饿兽啃了个骨头不剩，天君未免除天界此等大难，以身饲蛮荒众鬼，硬生生用仙躯做了一个结界…”
我没有再听她后来说了什么，只记得澜沧铮然入手，我携这把人皇之剑，出了宴郢宫，直接闯到魔界入口，看守者似乎料到有人会寻衅，却没想到只有我孤身一人，冷笑一声便笑起来：“你是哪个小仙娥？我魔界没了魔君，你天界没了天君，你不安安心心去维着天界，来我魔界作……”
他话没说完，澜沧已经贯入他身，澜沧久未以血相祭，此番碰血，更是戾气大开。
我怒九州恸，我息九州生。
我旋身凌风而起，业火燃上了我的衣袂，我携着这通天业火一路斩杀，澜沧在我手下饮血惹得剑气四溢，我怀了必死之心，根本不在意来者何人，满目的杀字只觉得眼前皆是血红，也不知杀了多久，我忽而觉得眉心爆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跃上眉心。
“妖印！天，那是妖印！”
妖印？我顿了顿站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之上哈哈大笑，而远方越来越多的妖魔正在聚集，我想等五方鬼帝通通赶到，我可能便只有死在这里，我修行不过六万余岁，绝无能力将魔界灭族，只不过能带着小半个魔界殉葬，也算是对得起哥哥。
我脸颊上的的东西蔓延而上，小妖们一脸恐惧地指着我，竟不再上前送死，让我得空将澜沧擦了擦，做了面镜子瞅着自己。
澜沧被喂得血红的剑体之下，我看到我脖颈处，有妖艳的曼珠沙华向上蔓延。
传说妖后蔻姬随封胥征战时，因杀戮过重，被父神以面刺曼珠沙华以示告诫，后蔻姬羽化，妖界便以曼珠沙华为妖界之花，灵通阴阳，以为妖印。
我修行万年，从未想过我的脸上，也会因杀戮而长出曼珠沙华，我颓然坐地，身上的业火蔓延到更远的地方，而我已经无力再操纵它，天际开始电闪雷鸣，血红色的云朵混合着亡灵的哀嚎逐渐填满整个天空，传说仙者坠入魔道，便会有此征兆，我原先以为情状定然十分可怕，而此番一看，却也是颇具美感。
倾煊赶到的时候，我脚下尸身已经又叠了一层，曼珠沙华已经爬了我半张脸。
倾煊脸色大变，手下一张，金光激出，父神之剑携着万千华光，稳稳钉在我身旁，自我身以始，迸发出一个巨大光晕，光晕所触之人皆成湮灭。
光晕之中，只剩我与倾煊。
“倾煊。”我抬头看他，玄衣清俊，无上的风华卓绝，我的夫君，不论我到哪里，他好像都能够找到我。
“我在，”他半跪在我身前，十指成结，一掰一扣，从我灵台一路往下，一句句佛偈自他口中喃喃而出，我眉心炙热逐渐消退，他抱住我，“连祁还没长大，那是帝江的血脉，你要抚养他，把他送上天君的位置，才对得起你哥哥。”
对，连祁。我眼中血红逐渐褪去，逐渐清明，我抱住他，终于痛哭出声。
魔界经我一通大闹，终于惊动了封胥。隐居多年的封胥被请出辞旖谷，我不知倾煊许了他什么样的要求，封胥竟答应坐镇妖魔两界。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哥哥极力促成我同倾煊，念及此处，我缩进倾煊怀里哭唧唧地蹭，他在帮我处理继任大典上的细节，见我如此，他揉了揉我的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娶我这个惹祸精？”
我抬头看他，他的眉眼灿若星辰，他笑了笑：“父神去后，倾煊剑残留的神力渐少，我为保父神精魂之万一，祭了半身修为，将倾煊铸造得更加精绝，却忘了百万年的天劫将至，此时历劫定是必死，帝江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小孩子，为了保我性命，竟然将大半身修为全部移至我身，以后数千年间他虚弱得犹如百年的小仙童，”倾煊缓缓开口，语气郑重而敬佩，“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后辈。”
“其实当初你并不一定非要娶我，万一你不喜欢我。。。”我斟酌开口。
他笑了笑，止住我话头：“掩月，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那么聪明，那么善良，还这么漂亮，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我揉揉眼睛，终于开始笑。
在我的登基大典上，我执意要携上连祁。
我哥哥此生只有一位帝后，便是连祁的圣母涯郦娘娘。涯郦生连祁的时候难产而死，帝江也再未娶任何一位帝后。
我登基的时候，六万九千三百岁，连祁一万零三百岁。
十丈的红绫一字铺开，我携着连祁缓缓而上，尽头为我授冕的是我的夫君，晏郢之主，八荒之首第一上神倾煊，南极长生大帝花宴神母与堪颜上神分列其左右，左首长队乃青丘大帝白月神君为首，右首队列之首则是封胥魔君。
据长者说，从没有任何一位仙君的受礼大典上，能引得这几位上神一同出席。
我端肃地笑了笑，倾煊为我戴上天君的冠冕，唱礼之声，响彻了四海，据说连十八层地狱的鬼魂，也因这肃穆之乐而感染。
我跟我的夫君站在一处，他为我抚去肩上烟花的碎屑，陪我同受着属于天君这第三十三天的孤独与清冷。
什么仙龄万载寿与天齐，毕竟神龟亦有尽数，沧海桑田。不论我以后是什么样，不论他以后是什么模样，幸好我们一定会永远待在一处。
我们会长安喜乐，儿孙满堂。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