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可不是脔宠》瀛瑚

44、第四十四章

　　原本笼罩幽离宫地界的迷雾和乌云已消散殆尽。

　　放眼望去，纵横千里间，尽是十年前某人留下的遍地鸿沟，连一寸平整之处都难觅。

　　从密墟出来只能冯虚而立的施冥深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眸。看来当时，那人倒是气得不轻呢……

　　就是可怜了那些平白被迁怒之人，不知余生凡遇心魔，会不会皆有一个穿黑衣的剑修执剑欲斩？

　　“十年前你和施靖悠倒是配合的挺好，他在外面一顿劈天斩地，不止灭尽了在此处躲藏的残余魔族，更是荡尽了徘徊幽离秘境千百年的野鬼行尸，恰好你又在里面取了灵元重水闭了防护大阵，散去了此处三千年的浊气，自那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修者来试炼了。”谢昱瑺在一旁幽幽道。

　　“怎么？听你的语气，挺惋惜的？”施冥深侧眼看他。

　　“是惋惜不假，但我惋惜的是此行不能陪你一起去了。”谢昱瑺无奈地笑了下，“我与施靖悠在太初山脉交过手，他估计识得我的气息，《避仙诀》又瞒不过他……”

　　就是这样才最好啊！你要真跟去了，我岂不是还得提防你跟我抢肉身？——施冥深偏开眼，嘴上道：“你是对我没信心么？……不过说真的，如果我没成功，你……”

　　“我拼死也救你出来。”

　　施冥深眼底一顿，默然片刻后，他嗤笑了声：“真到那时，我哪还有命等你救？”

　　“怎会没有？”谢昱瑺也笑了声，“我可不觉得施靖悠舍得直接对你下杀手。因为若换做我，”他笑意渐敛，看着身边人的眼中，似有幽光浮动，“即便发现你企图夺我修为置我于死地，我也只会先废了你的修为，然后将你囚在身边，直到不得不飞升前，再亲手杀了你——无关乎你的叠灵登仙之体，只是与其留你让他人怜惜，还是谁也别得到的好。”

　　施冥深：“……你果然不愧是跟谢浺有渊源！”

　　谢昱瑺咧起嘴角，“你凭什么认为施靖悠不会这样？”

　　施冥深：“因为……”这天下自然是没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了……吧？施冥深蓦然想起了那时候施靖悠总超乎他意料的举止，就这么突兀地怔住了。

　　“因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那是痴情至极却爱而不得，施靖悠对我可不会。”施冥深回过神，淡淡道，“而且，他如今身边已有了佳人，不是还不止一位么？所以我此去，若真不成，你别忘了来年给我上柱香就行。”说罢，他直接御风而起，化作一道惊虹直直遁向了天边。

　　直到穷尽目力也看不见人了，谢昱瑺才将自那人动身离开的刹那便似抬未抬的手落了回去。

　　明知拦不了，还是不拦为好。任他去将想做的做罢，估计才会有心思，来分辨他曾玩笑般说过的，那些……

　　******

　　若论这天下间的奇境妙地，千雾山必定算是其中一个。

　　自有记载开始，整座千雾山外便环绕着终年不散的白雾——与之前幽离秘境外阵法所生迷雾不同，千雾山外的白雾浑然天成，不仅厚重浓稠，更能诡异地屏蔽一切灵识神念！

　　所以从很早起，千雾山就是整个修真界所公认的竞宝圣地。

　　此时站在这竞宝圣地外的施冥深，被法术遮掩住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他从前来过这千雾山竞宝会很多次，却从未想过，竟有会被拦在外面的一天。并且这拦他的，还是身穿袖口绘有七星并“藏”字衣饰的藏辰下境弟子……

　　“所以阁下想好了么？”那藏辰弟子彬彬有礼地又问了一遍，完全对施冥深遮掩容貌的做法司空见惯，“是再去凑凑灵石，还是拿一件有价值的宝物出来参与竞拍？”

　　施冥深眉间一皱，“我记得，以前这竞宝会，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那藏辰弟子笑了笑，“不错，以前竞宝会是第一修真世家姜家在背后主持操办，姜家唯利是图，虽不限出入，但凡入者，皆需缴纳十灵才可入山，那时的竞宝会，虽然热闹，可真心买卖的却不多。如今姜家已殁，这竞宝会是吾派藏辰全权操办，不收一灵，只需证明来者是为了竞拍或沽卖宝物便可，阁下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竞宝会，才更有意义么？”

　　施冥深沉默了下，“……恕我直言，贵派如此出人出力还不讨好，不知是为的什么？”

　　“噢，阁下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是白白如此的——如果阁下够条件入山，却在此次竞宝会上没有拍得心仪宝物，或是沽卖的宝物流拍，我们便不会收您一灵半石；可若您有幸拍得宝物或是沽卖的宝物被拍走，那便需要给鄙派缴纳宝物终价的十分之一做介灵。”

　　施冥深略一琢磨，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一旦有宝物拍出，买方和卖方都要交买方出价的十分之一给你们？”

　　那藏辰弟子微笑点头，“对。如不是不得已，谁会将宝物沽卖呢？所以看起来是买方稍微吃亏，可既然出得起价钱的，那必定也不会在意那么一点介灵的。”

　　施冥深：“……”这应该是宋鸣崚那小子的主意了。他倒是不知道，那小子竟这么狠……

　　那藏辰弟子见施冥深沉默无语，便又解释道：“因此才需要阁下拿出至少一万灵石让在下过目才能入山，而若是沽卖宝物，那宝物价值也必须在五千灵以上。”

　　施冥深撇了撇嘴，“就没有，第三条路了？”

　　那藏辰弟子似乎有些忍俊不禁，略带调侃道：“有！阁下若是认识鄙派掌门尊者，请他给你书一封邀函，便可畅通无阻。”

　　……呵，看他故意显露出的是刚入中境的心动期修为，就以为他不可能认识藏辰掌门尊者？哼哼，他可不止认识，还是……施冥深忽然心底一动，一个念头蹿上脑海——那，就姑且当他谁都不认识好了。

　　“既然如此，没办法……”施冥深装作无奈地叹了声，从储物袋中取了一物出来，递至那弟子面前，“我凑不来一万灵石，就拿这个沽卖吧。”

　　……

　　在环绕千雾山的厚重白雾之外，有一层直接天际的结界，所以想要入山，只能通过设在结界下方的入口。而这样的入口，在千雾山周遭共有二十四处，每处都有藏辰弟子把守。

　　待那弟子将施冥深拿出来的东西送去藏辰客卿长老处鉴定过价值，施冥深立马就被放行了。

　　在引路盘的指引下，施冥深慢慢走在那浓稠不堪的白雾中，一边将一直穿的白衣换成了一套月白色劲装，并撤了遮掩容貌的法术，将与引路盘一样专供入山者、可断绝所有窥探的面具戴在了脸上，一边抿嘴低哼——

　　以前来这竞宝会，他是从不屑做什么伪装的。今次如果不是为了试探那家伙……哼。

　　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出了白雾。

　　紧接着，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千雾山，山高千仞，却是一座空心山。

　　这样巨大的山洞入口，在千雾山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个，也就是说，每个山洞入口都会对应着六个结界入口。所以在这里遇见从别的入口进来的修者完全不足为奇。

　　而施冥深就这么巧地遇见了一个。

　　那人一身淡墨色锦衣，面上同样带着面具，显然也发现了施冥深。他冲施冥深摇了摇手，高声问：“那位道友！你也是因为第一次参加竞宝会迷在那鬼雾里直到现在才走出来么？”

　　施冥深：“……不是。”

　　“啊哈！”那人边朝他走过来，边不好意思地笑了声，“无论如何，相遇就是有缘，此次一起做个伴如何？若有心仪的宝物，你我还可以相互掌掌眼。”

　　施冥深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后，又改变主意点头“嗯”了声，与那人一同往那铺满青石板、被镶嵌水晶的长明阵法照得亮如白昼的山洞内行去，嘴里似不经意地道：“也好，我是闭关才出来，听说这千雾山竞宝会开了，便直接赶了来，想凑凑热闹，却没想到，这竞宝会的东道，竟变成了藏辰派。”

　　“哦，这也就是最近的事，道友闭关不知道倒也正常。”不等施冥深细问，那人就自己跟他滔滔不绝了起来，“我听家里长辈说起过，修真界曾有过一个姜家，是那时候的第一修真世家，财大气粗得很，所以以往这千雾山竞宝会都是姜家一手包揽筹办，可惜，这姜家最后湮灭在了四十年前的魔劫中。只是，这姜家没了，千雾山竞宝会还得开啊，但该由哪派哪门来开，哈，道友你大概不知道前些年为了这事，那些有头有脸的大派都撕扯成了什么模样……”

　　施冥深微微皱眉：“也包括藏辰？”

　　“那倒没有。藏辰派堂堂第一道门，自然不会像那些门派一样不要脸面地明争暗抢——可所有人都没料到，藏辰是不争则矣，这一争啊，先前那些大派除了乖乖拱手相让，根本别无选择！”

　　施冥深懂了，“是、施剑尊？”

　　“不错！”那人双手一拍，忽然嘿嘿一笑，“不知道友听过十年前那件事没？”

　　施冥深低眼看着脚下的石板路，摇头道：“不巧，我就是十年前开始闭关的。”

　　“那太好了，我可好好跟你说说！”那人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施剑尊你知道的吧，以剑入道的天境大修，除了剑与大道外无欲无求，因出身藏辰，所以被奉为正道魁首——就是这样的人物，在十年前众派齐聚幽离秘境试炼之时，一人一剑将整座幽离秘境给砍碎了！”他看了眼施冥深，语气微妙，“听说，他是为了寻一个人，一位艳绝天下的美人儿！”

　　施冥深：“……哦。”

　　那人显然对施冥深的反应不太满意，“哎，道友你难道就不好奇，这样的美人儿到底是何模样儿？”

　　施冥深面具后的嘴角轻嘲地翘了翘，“你见过？”

　　那人笑道：“没见过，但是马上就可以想象了。”

　　施冥深这下还真没听懂，“此话怎讲？”

　　“别急，等我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说完——本来藏辰对这竞宝会是毫不在意的，可偏偏几个月前出了一件事：从不与修真界有交集的海外道门，突然有自称兄妹的二人来访，专程登门拜谒了藏辰的施剑尊，在藏辰逗留了一阵后，施剑尊便直接出面为藏辰拿下了千雾山竞宝会的筹办之权！”那人略一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笑道：“听说，是那位海外道门的仙子对这千雾山竞宝会十分有兴趣，施剑尊便为了博美人欢心……”

　　施冥深不冷不热地笑了声，这倒是跟谢昱瑺打听到的差不多，“所以呢？”

　　“还没到所以呢。但是吧，在这海外道友来之前，唔，大概是三、四年前吧，施剑尊身边就已经有了另一位常伴他左右的玲珑佳人——同样是听说啊，这位佳人，与十年前施剑尊寻的那位，可是长得极其相似呐！嘿嘿……”

　　施冥深冷哼了声。

　　那人笑声一窒，略尴尬地咳了声，“嗯，我只是觉得，施剑尊果然是令人佩服的，他那位玲珑佳人身后似乎势力不小，这边又牵扯上了海外道门，哎，天境修为还艳福匪浅，这前世是修了什么无量厚福啊！——所以，我这次来，能不能遇上心仪的宝物倒在其次，我就是想看看施剑尊身边那两位美人儿，如此，便大概能猜到十年前让施剑尊冲冠一怒的那位，到底是何等绝世姿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