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可不是脔宠》瀛瑚

42、第四十二章

　　“我曾是施靖悠的师兄，在师门时，用的是先师赐名，靖欢。”施冥深停顿了下，心下急速斟酌着该怎么编造才合适，“我比施靖悠入门只早了十年，却一度在修为境界上远超过他——当年我踏入元婴期时，他还困在开光期寸步难进。可惜……”他装模作样地笑叹了声，“谁能想到，元婴期却成了我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天堑鸿沟！在从前那些敬畏我、看重我的同门和长辈奚落失望的眼神里，我眼睁睁看着施靖悠修为撵上我、赶超我，将属于我的一切都夺走，那种跌落九天的感觉……所以我偷拓了藏辰绝学后叛出了师门，却在机缘巧合下误入了魔界，挣扎求生了数百年，趁魔尊携众入侵人界才得以回来……”

　　谢昱瑺有意无意地问：“那为何要夺舍？”

　　施冥深默然了少顷，遂邪气地笑了，“多明显啊——”他声音骤冷，“我要毁了施靖悠！”

　　谢昱瑺却啧啧了两声，戏谑地看着他，“话说得这么狠，还不是到现在也没得手？”

　　施冥深皱着眉偏开眼，“哪有那么容易！那家伙一心只有剑道，从不曾沾过儿女情长，想叫他心境失守，绝非易事……而且你知道的，这身体太过孱弱、修为也低，对我限制极大……”话刚说到这里，他眼角余光忽然一暗，就见谢昱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施冥深心道果然，这魔物连《一步乾坤》也会……

　　谢昱瑺：“若我助你修为快速精进，你觉得需要多久，才能达成你我之约？”

　　……这厮居然还没忘了打他躯壳的主意！

　　这么腹诽着，施冥深面上却带起了一缕微笑：“……我觉得你好像忘了什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这样的合作是不是少了点诚意？”他偏头看向谢昱瑺身后那道仍跪在地上的鬼影，“那位修鬼道的朋友，你也很想知道这位和你家谢宫主的关系吧？”

　　那鬼影低低“嗯”了声。

　　施冥深便侧眼对谢昱瑺抬了抬眉梢，“喏。”

　　看着眼前人灵动俊逸的眉眼，谢昱瑺眸底掠过暗色，低低道：“这皮囊还真是适合你，想到要放这样的你去勾引别人，我竟有些不舍……”

　　施冥深立时没了表情。

　　谢昱瑺笑了，“明明就是这么做的，还偏听不得这般说你？”

　　“……”施冥深抿着嘴偏开头哼了声。

　　“至于我和谢浺啊，该怎么说呢，唔，”谢昱瑺抬手掐着施冥深的下颌让他看向自己，“你不妨先猜猜他为何要亲手毁掉幽离宫？”

　　施冥深后退一步脱开对方的手，“为何？不就是为了方便他改头换面重修仙道么？改投仙道后，他想东山再起，就少不了要与自己一手建立的幽离宫针锋相对，那自然是趁早将之彻底毁了才好。”他看了眼那边的鬼影，“但我不明白，他好好的魔道大修，离飞升就差一步，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从头开始去修仙道？”

　　“他闲呗。”

　　施冥深：“……”

　　谢昱瑺哈哈大笑了两声，“好吧，不逗你了，谢浺他，是为了一个……仙人。”

　　施冥深霎时有些错愕，“仙人？”

　　“是啊。”谢昱瑺一副懒懒的语气继续道：“所有人都知道谢浺那时候已经是渡劫期了，却没人知道，他已历过了一次雷劫。而在那次雷劫中，他从天外心魔为扰他心神而制造的幻境中，看见了曾经的故人。”

　　“兴许你们都知道，谢浺未入魔道前，曾是一国皇子的暗卫。他从八岁起就跟在那皇子身边，日日形影不离。那皇子虽调皮骄纵，却对他极好，还许他跟自己姓谢，给他赐名‘浺’字。谢浺碍于身份，面上虽不显，却早已将恩情记在了心里，甚至想过就这么陪着那位皇子，在他身后守他护他一生——”谢昱瑺牵了下嘴角，略带讽意，“可他没做到。”

　　“幸而他命不该绝，并后福不浅。侥幸逃出了天牢，还阴差阳错地摔下断崖得了无名古魔修的衣钵。自此后的事，就跟那些典攥上记载的差不多了。”

　　“但直到那次雷劫，他才知道，当年他想守却没守住的人，并不是普通凡人——”

　　“那是犯了仙规，被贬下界历劫的，仙王幺子！”

　　“甚至他那时能逃出天牢、得魔修传承，也都是那位在仙魂回归上界前悄悄做的手脚。”

　　“看见了这些的谢浺直接打散了劫云，返身就回了幽离宫，带着满腔怒意屠尽了一切——怪不得他曾手段尽施也寻不见旧主转世，原来那人竟在九天之上！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亲口问问那位，当年既然不忍看他身死，那为何偏要让他入魔道？是想永生永世都不再见他么……”说到这儿，谢昱瑺意味深长地看向施冥深，才继续道：“之后他便寻了一条灵脉，在灵眼上建了座洞府，在里面闭了几百年的死关，将自己折腾得生不如死，生生将一身入骨入髓的修为全都化为精纯魔气剥离了出去，压在了那洞府之下——他剥离出去的那身修为，掺杂了他些许残破的神念和魂魄碎屑，历经两千年的时光沉淀，这才成就了我。”

　　“昱瑺二字，是谢浺幼时被卖给暗卫营前，他母亲将他护在怀里一遍遍念着让他记住的。可惜，他只想叫谢浺。所以我将这两字拿了来——”谢昱瑺少有地正了脸色，“意在表明我与他既有渊源，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他凑近神色微怔的施冥深，“这下诚意可够？”

　　施冥深下意识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愤懑：“我还是不懂，既然他只是想去见九天之上的那位，自己好好修炼不就行了，非要开宗立派是为了什么？”

　　谢昱瑺嘿嘿低笑了声，意有所指，“他当然不止想见一面质问一句那么简单。可那毕竟是仙王之子，所以他觉得，以一派祖师的身份飞升上界，总要比寂寂无名之辈，能让他达成所愿得更快——好了，别再问他了。回答我，如果我助你修为精进，你需要多久可以将施靖悠的肉身带给我？”

　　施冥深：“……那我再问一句关于你的，你明明是精纯魔气中所生，却看中了正道剑修的肉身，你到底是想修魔还是修仙？”

　　“我么……”谢昱瑺说着，定定地凝视了会施冥深那双似是暗藏无限光华的黑眸后，慵懒一笑，“随你好不好？你若想修魔，我便陪你修魔，你若想修仙，我便也学学谢浺，然后陪你修仙。”

　　施冥深没上当，“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拿我调笑。”

　　谢昱瑺但笑不语。

　　施冥深转而问：“那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助我精进修为？”

　　谢昱瑺没立即回答，而是转身看着那鬼影，“想了这么久，可想通了？是要继续在这里守下去，还是趁早放下执念转世投胎去？”

　　鬼影缓缓偏过头，不知是不是心绪使然，嗓音有些飘忽不定，“原来，当年是我们挡了宫主的路，那确实死不足惜了……现在得知他安然飞升，虽然是去了仙界，但只要他如愿，我便安心了。”

　　谢昱瑺低声一啧，对施冥深传音道：【这孩子傻得让我想揍他。】

　　施冥深也有点无语，却也觉得有些可怜，【好在，他愿意放下执念去投胎了……】

　　谢昱瑺打断他：【你搞错了。】

　　施冥深一怔：【搞错什么？】

　　就听那鬼影又道：“我犹记得当年大雪之中，那些自诩正道之人是怎样狂笑着一刀一剑砍在我爹娘身上，并在他们濒死的哀求声中，将带血的兵刃劈向了我的兄长和姐姐……轮到我时，那些人忽然同时四分五裂，然后，我就看见了宫主，他蹲下身来看着我，问我‘恨么？’，我当时不懂，他便笑了，说，‘本想捡个狼崽子，这下看来得养只小白兔了’……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在这幽静的空间内，莫名显得悲凉凄怆。

　　可笑过后，鬼影的声音猛然清晰了起来，“我跟在宫主身边三百年，知道他并不是像天下流传的那般残忍嗜杀，他做事一贯有他的道理，只是他不屑与人解释，世人不明了还要与他作对，自然死有余辜！”

　　整个空间都静了静。

　　“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那鬼影忽然一拳狠狠砸在了地上，一声低低的呜咽随之泻出，“我，我不想转世，不想……宫主他，那么惊才绝艳、当世无双，我不想忘了，不想就这么忘了他……”

　　施冥深默了默，传音问谢昱瑺：【谢浺当时，不会是故意等到就剩他时才出手的吧？】

　　谢昱瑺却瞪了他一眼，【在你看来谢浺就那么不堪？】

　　施冥深：【……我错了。】

　　谢昱瑺笑了声，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我倒有些羡慕了，那家伙明明是恰好心血来潮做了件好事，就能被人这么从生挂念到死，还至死不休……】

　　施冥深不予置评。这世间的是非黑白，各人自有各人所见，实在无法一言断之。【那现在怎么办？……对了，你为何非要先问他？能助我精进修为的难道是他？】

　　【他是捷径。】见施冥深抬眉一脸询问，谢昱瑺便解释道：【刚才说了，我有的是谢浺残缺的神念和魂魄碎屑，所以记忆并不是很完整，很多事情只能记起大概，细节处就得靠猜。这里既然是谢浺当年的密室，自然是跟藏辰的隐仙洞一样，有阴阳两间，而能助你精进修为之物，就在另一间密室内。但要怎么进去，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将关于谢浺的事儿知不无言，算是讨好他了。】

　　【……你又是说人家死于谢浺之手，又是埋怨人家修了鬼道辜负了谢浺的好意——如果那能算是好意的话，居然还有脸称之为讨好？】施冥深冷笑了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不对……我看你事先也并不知道这里会有个鬼修，所以你一开始是打算？】

　　【在这里一点点摸索啊，】谢昱瑺理所当然地道，【这里又不大，最多找上十天半个月……唔，按谢浺那常人难以捉摸的死性子，估计十天半个月还真不行……那就照着一年半载来，肯定是能找到的。】

　　施冥深面无表情地翻了他一眼。

　　谢昱瑺痞笑了下，【瞪得真好看，清清冷冷却自带风情，再来下？】

　　施冥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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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莫名写得很顺手，难道是因为施大剑尊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