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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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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施靖悠心里,其实正有些复杂。
很莫名地,他不想听见对方拒绝随他回藏辰,却又觉得对方如果拒绝了,才是合情合理的。毕竟,他刚刚强迫了对方,还是在对方给了他极大恩惠之后……此等做法,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令人不齿……
他怎么就做出这种事了呢?还是对一个素未谋面、处处透露着可疑的,男人……
云家出了一个奇货可居的叠灵登仙之体,他早有耳闻,却只知道是男子,其他一概不知。所以在这人自称姓云时,他并未多想。
于修真界混迹千年,他自是见过不少从小便被当做炉鼎养大的男人女人,这些人长成后,因自知终将为人炉鼎,所以心境大都不正,不是终日神色呆滞麻木如木偶,就是唯唯诺诺胆小怯弱,或者面上示人以娇媚、私下却心存怨怼。
可怀中这人,却是通身气质清爽,举止从容随意,全然不像是被从小当做炉鼎养大的模样——更遑论他敢独闯黑域火牢,并身怀诡术可以模拟魔尊气息,面对暴怒的魔尊竟还出言调戏!
云家教养炉鼎的方式再与众不同,怕是也养不出这样一个“极品”炉鼎来。
而他明知此人可疑,却没有拒绝对方将炉鼎之身奉与他的做法,无非是因为自知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想着孤注一掷也无不可。好在他赌对了,这人没骗他,叠灵登仙之体,也果然不负其名。
但他却失算在了始料未及之处——他在与那魔尊决战时,脑海里想的竟全都是这人坐在他身上的样子!
他向来心性坚韧,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以往见过的美人儿也不在少数,还从未遇到过能像眼前这人一般令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从他心底迸发出的那股,想要得到、占有、甚至掌控这个人的冲动,在那一刻,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所以甫一灭杀了魔尊,他就立即回来寻他,并不管不顾地继续要了他……
难道,真是像常人所说那般,因为是第一次交合的对象,所以对他影响深重?
念及此,施靖悠眼底蓦地一暗。
他能从当初的茕茕少年变为今日名震修真界的剑尊,一是靠无与伦比的坚韧心性,二便是因无所牵挂所以无惧无畏。眼下,怀里这人却同时破了他这两处优势,按理说,是坚决留不得的……
那便看他如何回答好了,若是他拒绝随他回藏辰,那就别怪他……
“承睿是被家族所弃之人,如今也再无可用之处,与废人无异,若剑尊肯收留,承睿感激不尽,哪还敢奢求长老之位?”施冥深边说边颤了颤眼睫,模样竟无端惹人疼惜,“承睿只愿跟在剑尊身边做个洒扫仆役,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望剑尊成全!”
没来由地,施靖悠感到心里一松,言语间却将心绪掩盖得滴水不漏,“那便先随我回藏辰,待你受损经脉恢复后再做安排,可好?”
施冥深装模作样地抿嘴想了下,随即点点头,心里却道,如此也好,虽然不能以洒扫身份当掩护,但只要让他进了藏辰,还怕没机会去翻他以前备下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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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于林,无风则安,风起,必摧之。
藏辰,是传承了两千多年的绝世大派,也是修真界当之无愧的道门魁首。如果说自开派祖师创立藏辰到其羽化飞升的那一千年,是藏辰的辉煌时代,那么,之后的一千年,便是施靖悠带给藏辰的另一个辉煌时代!
据闻,藏辰派拥有修真界最好的灵脉资源,还有无数上乘的典籍、丹药、法宝,门人弟子也均是资质百里挑一的璞玉良才,是以,当世修者无不以能拜入藏辰为傲——直到,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当剑尊施靖悠败给魔尊并被囚于火牢后,藏辰不止被魔尊带人大肆侵袭,更遭修真界其他门派落井下石,派中资源被劫掠去了十之八九,门人弟子也死伤大半,当代掌门尊者自觉愧对师祖,欲寻魔尊同归于尽,却反被魔尊虐杀,以致魂飞魄散……
直到今日,魔尊被灭杀的消息广布于修真界,驻守藏辰的魔族四散溃逃,藏辰残余的门人弟子才终于有机会为他们的掌门尊者焚香祭奠。
故而当施靖悠带着施冥深一路闪挪回到藏辰时,入眼所见,尽皆是一片萧瑟悲凉。
好在很快有人发现了归来的太上师叔祖,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施靖悠面前便跪了一地的徒子徒孙。
更有身着素衣的一男一女直接跪在了施靖悠脚边,那女子俯首哽咽着叙述自施靖悠被囚于火牢之后发生的事,“……魔尊带人来之前,知弘让我与师弟带着这些弟子躲入隐仙洞避祸,他与大师兄则带着余下几位长老及门人镇守山门,谁知魔尊一来,便将门人几近杀光,那几位长老也命陨魔尊之手,知弘身为掌门尊者,为之自愧难当,想与魔尊同归于尽,却被魔尊分尸炼魄而死,大师兄也被魔尊废了双腿,却为了掩护我们一直忍辱偷生,现在魔尊被师尊您手刃,可说是为掌门尊者及那些长老门人们报了大仇,但大师兄他,以后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施靖悠皱眉,“元温现在何处?”
“大师兄他,将自己关在逍望峰小竹苑……”
那女子话音未落,施靖悠的身形便已从原地消失。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施冥深眸底微动。说真的,他也很想跟去逍望峰看看楚元温现在是何情形,毕竟那是他座下第一个弟子,是喊他“师尊”时间最长的孩子……
可眼下他这副模样……算了,顶着这身皮囊的他就只是云承睿,就算去了,怕是楚元温也不会见他……所以当务之急,他还是先去看看自己当年的备急之物有没有被魔尊搜刮走吧!
想着,施冥深抬脚就要朝归渺峰的方向走,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拦了下来。
刚才跪在施靖悠脚边的女子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挡在他面前,“这位道友,虽然你是与家师同行而来,但眼下我藏辰派无人主事,狼藉一片,故没有家师吩咐,阁下还是不要四处乱走为好。”
“……”施冥深顿在原地默然无语,他这女徒弟是个一根筋,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在施靖悠首肯之前,他绝对是哪儿都去不了的……可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这儿跟柳元露大眼瞪小眼也着实尴尬啊……
于是,施冥深想了想后,对那一群在施靖悠离开后就纷纷起身、似乎还要回去继续祭奠前任掌门的徒子徒孙们道:“恕在下冒昧,只是在下以为,诸位有时间在此伤心,不如趁早商议一番,该如何趁魔尊刚死、残余魔族群龙无首之时将其一举歼尽,借以重铸藏辰大派之威,震慑那些别有用心之辈……”
施冥深话音未落,刚才与柳元露一同跪在施靖悠脚边的青年就哼了声,“你是什么身份?修为低浅至极,还敢在此大放……”他话未说完,就被身后一人拉了下。
“师叔祖稍安勿躁,鸣崚觉得这位道友说的不错,我们藏辰如今在各派眼中已是将倾之厦,与残余魔族相比,怕是想覆灭我们藏辰的人反而更多。如今太上师叔祖虽然回来了,可终究是被那魔火折磨了三十多年,太上师叔祖他老人家到底情况如何我等不得而知,但若以最坏的情况估判,眼下显然是我等该为藏辰挺身而出的时候了……”说着,这人回头看了眼供堂所在的昀鸿峰,“倘若藏辰在我等手中覆灭,那日后还有何颜面祭奠师尊和诸位先长?更以何脸面去见逍望峰上心灰意冷的楚师叔祖……”
这人一席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
施冥深不由打量了这人一眼,印象中,这人是前任掌门的关门弟子,名为宋鸣崚。前任掌门曾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孩子,现下看来,倒确实是比他那几个只知闷头修炼的弟子强得多啊……想着,施冥深嫌弃地看了眼聂元之和柳元露。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的柳元露和聂元之对看了一眼后,柳元露便冲宋鸣崚道:“既然如此,那该如何做,便由鸣崚你来拿主意,我与元之都听你的。”
在残存的藏辰门人弟子中,柳元露和聂元之身为施靖悠的亲传弟子,理所当然是辈分最高的,眼下柳元露都这么说了,其他弟子门人自然没有异议。
宋鸣崚沉吟了下,“低级魔族大多骁勇却少谋,通常依附在高级魔族扈下,所以不足为惧。只是魔尊一死,其手下的魔将怕是会因夺权而四分五裂,想要将之一网打尽,就必须找出一个对所有魔将来说都极具诱惑的事物,才能诱而歼之……”
聂元之不屑道:“魔族喜欢的,无非就是各种魔器、魔物和好看之人……”说到最后四个字,聂元之下意识地看向了施冥深。
察觉到聂元之看过来的眼神,施冥深险些被他气笑了,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师尊头上,这个孽徒!
宋鸣崚显然也看出了聂元之的想法,忙又扯了他一下,苦笑着传音道:【不可啊师叔祖,他可是太上师叔祖带回来的人,万万动他不得。】
聂元之撇嘴哼了声,这才挪开了眼。
宋鸣崚便继续道:“我藏辰是名门正道,拿人去当诱饵这种事是断然不能做的。至于可当诱饵的魔器,放眼整个修真界,确实是有那么几件,但听闻其中多数已被魔尊搜刮了去,剩下的,则无一不是在修为仅次于太上师叔祖的邪修手中,想要拿到只怕没那么容易。倒是魔物……”宋鸣崚话音顿住没再往下说,但藏辰门人,甚至一旁的施冥深,却都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藏辰开派祖师当年之所以会选择在此开宗立派,探知此地有上佳灵脉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便是发现了隐仙洞。
隐仙洞应是某位古修大能飞升之前的洞府,整座洞府都坐落在灵脉的灵眼上,而且不知被那位大能用了何种手法,隐仙洞从上到下全都无法用灵识探知,洞府外还覆有精巧绝伦的障目阵法,就连当年的开派祖师都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误闯进去的。
除此外,隐仙洞内部也别有洞天——洞府内有上、下共两座一模一样的阴阳府邸,且在下面的阴府之下还有一处隐蔽空间,里面别的没有,只有大量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纯正魔气。
凡天地异灵,皆因机缘造化而生。
那隐蔽空间内的醇厚魔气之中,便因机缘造化而孕育出了一只魔物,并在五百多年前的某天,苏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下藏辰的辈分设定:施剑尊——施剑尊的徒弟们——掌门及长老(已挂)——掌门及长老的徒弟一辈——徒弟的徒弟们,也就是说,施剑尊和他的三个徒弟相当于正常修真小说中隐世不出的门派老祖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