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卿卿共白首》水色天青

23、第二十三章

　　如果说徐卿深藏不露，那么瑶娘也不遑多让。
　　长枪到了她的手里，似乎是活了一般，前突横扫，让徐卿有些疲于招架。
　　将人逼入犄角之后，伸后的马群也终于奔涌而至。
　　瑶娘放出了马圈之中所有的马，并且在赶来寨门的路上，她叫起了山寨中所有的年轻人，让他们乘马逃生。
　　夜袭的一众黑衣人身手再好也不敌马匹跑得快，几乎都被落在了后面。
　　瑶娘与徐卿缠斗之时，以罗月为首的众人，已经纵马冲到了寨门前。

　　这下是擎云寨人多势众，徐卿将攻寨的一众人都安排进寨搜寻，此刻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一柄剑应战。

　　罗月等人刚要下马支援，直接被瑶娘呵止。
　　“不要管我，带上林隽小谷她们，立刻离开这里，能走几个是几个！”

　　小谷等人一听，登时急红了眼。
　　林秋是男儿，虽然受了伤，但直接一步跨前，要与瑶娘站在一起，这里的许多人都是瑶娘收留的，瑶娘对他们来说，是恩人也是亲人。
　　可瑶娘却不等林秋近身，直接一枪挑了他的衣袖，将人朝着马身丢了过去。
　　她怒急道，“快走，等他们的人合围过来，那时候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擎云寨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这些年来，他们虽然生了些事，但甚少与官家作对，只有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入得了擎云寨的眼，也正因为如此，虽然被冠以山匪的名头，但正了八经的围剿，并不多见。
　　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这些年，怎么会突然惊动了天都都尉府的高手？
　　瑶娘不敢再想下去，她不得不担心是有些事情已经暴露，若真是如此，她是生是死已经没那么重要，她只能拼了性命保林隽周全。

　　敌人从东面山峰突袭而来，这必然是眼前之人的手笔。
　　瑶娘冷哼一声，千算万算她也没有想到都尉府的高手竟然会玩这种卧底内应的把戏，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险些都要信了。

　　瑶娘心有不甘，一枪朝着徐卿下盘扫过，力道虽大，气势虽强，可徐卿身轻如燕，只一个腾空反转便轻松躲过。

　　“我真是小看了你。”
　　瑶娘话中有话，徐卿听得出来，她未发一言，只保持着警觉，侧耳倾听着四周所有嘈杂的声音。

　　天然的防御屏障被从内部突破，原本唯一的入口，此时化为了逃出生天唯一的出口，如果在这里被徐卿拖延太多时间，等到寨子里四散搜寻的黑衣人聚拢过来，那他们真是只能束手就擒。

　　好在，此刻把守擎云寨门的人只有徐卿一个。
　　可怪也怪在这里。
　　瑶娘能够想到的关键所在，她不相信久经杀伐的都尉府都尉会想不到，她有些看不懂徐卿为什么把人全部支走，只留下自己，难道她真的对自己如此有把握？
　　还是说……另有什么陷阱，在这寨门后的黑夜中，等待着她们。

　　瑶娘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有没有陷阱，这终究是个破绽。
　　有破绽，就有机会。
　　她没有再跟林秋等人废话，她朝着小谷厉声喊道，“小谷，带你当家的上马！”
　　林隽的坐骑，那匹健硕警觉的白马并没有托任何人，她虚席以待，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像是听懂了瑶娘的话，白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响亮的嘶鸣声。

　　小谷紧紧搂着失去意识的林隽，看向瑶娘的眼睛，赤红如血。
　　瑶娘还在与徐卿缠斗，看到小谷犹豫不决的样子，喝道，“还在等什么，快！”

　　小谷用力抹了把眼睛，她疾驰几步，用力勒住马缰，安顿好林隽后，她也立即翻身上马，再回头时，小谷就见瑶娘一杆长枪立在身侧，目如鹰隼，死死盯着自己眼前的敌人。
　　她没有丝毫退缩，全无惧意。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瑶娘她抱着必死的决心。

　　小谷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擎云寨，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那样熟悉，这是她这些年安身立命的所在，可现在……火光冲天，到处充斥浓烟和呼喊声。

　　做得一手好饭菜的王大娘。
　　算盘打得熟练的老叔。
　　还有那些孩子们，小谷往身侧看了看，熟悉的面孔一一扫过，小核桃几个似乎也没能带出来……
　　好好的一个家，大概就在今夜全毁了。

　　小谷也不过才十八岁，她忍不住泪眼婆娑望向瑶娘，她还是没法下决定就这样丢下大家离开。

　　长枪本不适合近身相搏，可为了缠住徐卿，瑶娘放弃了兵器的优势，步步紧逼徐卿。
　　看到小谷等人还在原地不动，而身后脚步声杀伐声渐起，瑶娘终于还是拉开了和徐卿之间的距离，回头望向小谷等人。

　　“林秋，你是大哥，护好她们。”瑶娘道。
　　林秋用力点头。
　　瑶娘目光慈爱，她一一望过这些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林隽身上。

　　这丫头……
　　真是让人恨啊。
　　她可是擎云寨的当家人，结果这么轻易中招，毫无知觉倒在马上。

　　瑶娘眼眶红了。
　　也不知道，林隽有没有受伤，以后……以后还能不能见了。

　　瑶娘吐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
　　“帮我，帮我保护好她。”
　　这个“她”，不用瑶娘多做解释，所有人都知道她说得是林隽。
　　瑶娘背过身，不再回头，不再看任何人，她的视野中只有徐卿一个。

　　“走，快走，她要活着，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瑶娘说完，手中长枪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谷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带领大家，直击寨门。
　　一人动了，其他人便也紧紧跟随。
　　二十几匹马，带几十人，在纷乱的马蹄声中，一一奔出了山寨。

　　瑶娘松了一口气，擎云寨的孩子们走了，只要她们平安，她这一把老骨头便没有牵挂了。
　　夜风携着小谷的言语，吹到瑶娘耳畔。

　　她保证，只要她还在，定会保护林隽周全。

　　瑶娘轻轻闭了闭眼睛。
　　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一浮现心头，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也是冲天的火光，也是突如其来的敌人，她也曾经向人立誓，只要她还在，定会保护那孩子周全。

　　再睁眼时，瑶娘的目光中精芒直射而出，她再没有半分徬徨犹豫，长枪在手，虽孤身一人，也是万夫莫开之势。

　　徐卿明显感觉到了瑶娘的变化。
　　如果说刚刚瑶娘还有所顾及保留，只是想要拖延时间，那么接下来大概才是她的真功夫、真本事。
　　徐卿不敢怠慢，手中长剑换作了左手，若是此刻还不尽力，那么胜负生死皆难料定。

　　“原来徐姑娘竟然会用左手剑。”
　　瑶娘可不是想要跟徐卿闲话家常，她话刚出口，言辞未完，整个人身形已动，一□□出，速度极快，若是对手再被她刚刚一句话分了心神，那么这一枪断断躲不过的。
　　只可惜，徐卿不是旁人，她毫不费力，只双脚点地，便腾身而起，直接踩在了瑶娘的枪头之上，她借对方的势，不费吹灰之功，直接落到了瑶娘的身后。

　　好俊的身手。
　　瑶娘心里兀自感叹。
　　她不知道为什么徐卿可以这样轻，刚刚她明明整个人落在自己枪头之上，她却没有感觉到沉重的外力。

　　面对再无保留的瑶娘，徐卿依旧不落下风。
　　正在二人缠斗不休之时，身后有一波黑衣人赶到。
　　一组三人，大概是追着马圈奔马赶来的。

　　徐卿见状，冷声问道，“不是让你们在寨中寻人，留下一众活口，都尉府自有问话吗？”
　　那三人闻言却并未上前回话，相互守备，保持警惕，为首个子最高的一个，对徐卿抱拳道，“回都尉大人，刚刚一众山匪纵马行凶，似是有逃走之意，我等是怕大人您力有不逮，特来支援。”
　　那人说完面罩之下唯独露出的那双眼睛，不怀好意四下打量。
　　哪里还有什么纵马的山匪，寨门大开，明眼人都能够看出，人早就逃了。

　　那三人的目光不怀好意。
　　他们一步步凑上前去，将尚在打斗的林隽和瑶娘围在了中间。

　　其中一人，拎了自己手中的长刀，直冲向前，朝着瑶娘砍了几招后，就势被长兵器逼退，绕到了徐卿的后方。

　　此刻的徐卿背对着那人，前有强敌，在谁看来她都无力招架身后突袭，露了大大的命门出来。
　　那三个黑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身后那个率先无声无息，举起了长刀。

　　瑶娘将那人举动看得清楚，她本以为是自己被人围攻，必定会很快落败，结果谁想到，他们竟然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
　　瑶娘虽恨徐卿，可她更看不上这种背后偷袭的小人行径，但她长枪已经刺出，想要收回来绝无可能。
　　眼看着自己的枪尖要刺入徐卿的肩颈，徐卿若中招，身后那人长刀必定斩落她的首级。
　　瑶娘惋惜之余，闭了眼睛。
　　扑哧一声。
　　金属刺入□□的钝痛和一声惨呼。
　　瑶娘错愕睁眼，倒在她枪下的竟然是那黑衣人。

　　徐卿呢？
　　徐卿早在瑶娘将要刺中的时候一个下探，枪尖从自己腰腹之上擦过，直击身后偷袭之人。

　　快。
　　太快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另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同伴已经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