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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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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来到慕容离的房间,萧弦不可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任何摆设都没有变,床上平整得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烛台里堆满了蜡油,还溢出了一些滴在桌布上,由于烛芯搁在蜡油里,所以一直没有熄灭,这么看来,她昨晚根本没回房,她昨晚就走了!
她真的是昨晚走的,还是自己看着她走的!
萧弦强逼自己稳了稳心神,看见桌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信封,干净整洁的正面写着四个漂亮的小楷——“萧弦亲启”:
萧弦,对不起,我走了。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知道,如果我继续留在萧家,你夹在你的妻子,你的父母,岳父和我之间,会很辛苦。但是,我又不敢当着你的面说我要离开,我承认,我喜欢你,所以我害怕你的挽留。因为我清楚,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做,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萧弦,留在你身边,我只会成为你的羁绊,所以,不要管我,放开手去追逐你的梦想吧。
天涯海角,四处为家。请,勿念。
江湖浩荡,山高水远,望君珍重,再会无期。
慕容离。
江湖浩荡,山高水远,望君珍重,再会……无期?
萧弦抿紧唇角,冷着一张俊颜,仿若无事一般将手中的信纸和信封折叠几下,伸到那窜动的火苗上,只有那微微发着抖的手泄露了主人心中的震惊。萧弦心思还停留在最后那句“望君珍重,再会无期。”上,就连火舌舔上了衣袖也不知。
“相公!你的袖子!”女子的速度自然要慢很多,墨香郡主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萧弦袖上着火,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慌不择路地用自己的手去拍打。
家仆们呼天抢地地来扑灭了他袖上的火,平素注重仪表的萧弦却没有急着去换衣服,只是松开了手,几点乌黑的灰烬就从指间飘落。
离儿,为什么要离开?你明明答应了不走的,你明明说了会相信我的……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还是要走?
萧弦一拳打在桌面上,桌面立刻破了一个洞,手上本来就因为烧伤起了水泡,这么一拳下来,水泡都被刺破了,细小的木屑扎进手里,丝丝鲜血沁出来。
墨香郡主心疼地拉过萧弦的手,小心地用手帕拭去手背上连串的血珠。
“来人!来人!!”萧弦可顾不上手上的伤,大声喊道。
“公……公子!”又是一堆家仆闻声而来,慕容离空旷的房间里第一次变得如此拥挤。他们第一见到在自己心目中犹如神人一样完美无缺的公子这般不修边幅的样子,都不约而同地跪下请命,面面相觑。
“传令下去,马上,马上将所有空闲,不,将府内所有的人都派出去找慕容小姐,动作要快,一定不能让她离开!”
她昨晚才走的,这里是京城,晚上城门一关就没人出得去了,就算她今天一早走,也走不了多远!何况还要置办干粮饮水!
只要有你就够了……我不要什么墨香郡主,不要什么军队,不要什么皇位!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就好……
离儿,等我,千万不要走远!
三天后,皇宫。
慕容离颇为郁闷地看着苍蓝认真工作的背影,心里已经把在下面报告各地情况的官员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怎么能不怪!苍蓝上早朝的时候,她可以罢工在房间里睡觉;苍蓝一个人在私阁里批阅奏折,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偷懒。但是有人的时候就不同了,她要端茶要倒水,还只许站在苍蓝背后干一些琐屑的杂事不能坐下!
这人可真罗嗦!前世一定是个青蛙!为什么?舌头长呗。
苍蓝时不时听见左侧传来的磨牙声,心情不禁大好,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孩子。
好不容易等来了他那句“微臣告退”,慕容离立刻原形毕露,把手中磨墨的磨杆一放,抱起一个火炉,端起一盘水果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苍蓝放下手中的奏折,笑道:“怎么,累了吗?”
“死不了。”慕容离恶声恶气地说,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打死也不应该答应跟着他进宫的,这下可好,变成打杂小厮了,跟自己理想中的侠女形象截然相反啊,亏大发了。
“皇上,显亲王求见。”一个太监进来通传,看见慕容离只当作无视。
苍蓝觉得好笑,慕容离刚来“当差”的时候,桀骜比这更甚,被这一直侍候在腾龙阁的富顺看见了,自然少不了一顿好骂,话说这富顺啊是宫里看着自己长大的人,连上自己就侍候了两代君主,也算是资深老奴才了,平时训训人也没人敢答腔,可慕容离当然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再说了,她又不是为了养活自己才进宫的,谁管得了你家这些繁复的规矩啊,当即还口。自己在一旁看足了好戏才出面打圆场,还受了慕容离不少的白眼。
富顺在这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里受了几次堵,又见皇帝有心放任,总算明白这皇帝袒护的自然是这美人,也不再自讨没趣,看见就略过
听见通报的慕容离抚额唉叹一声,横了一眼忍笑几乎忍到内伤的苍蓝,几下收拾好小几上的狼藉,磨蹭着站到苍蓝背后,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乖样。
随着一阵均匀的脚步声响起,这传说中的显亲王也就进来了。慕容离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稳健的步伐,挺拔的身材,腰背挺得笔直,脸颊微显消瘦,面部线条倒也刚硬,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般能够透视人心。
也许是目光太过放肆,引得他有些不悦地向这边看来,眼睛半眯,闪过危险的光芒。
有大将风范!慕容离虽然与他对视了片刻就产生了怕怕心理,但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暗赞,不愧是当初的骠骑大将军。
苍蓝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被无视了,他看看威严的皇叔,再看看强撑着挑起下颌一脸挑衅的慕容离,咳了咳,打算把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结果……没用?
苍蓝学慕容离的样子磨磨牙,发现还挺有用的,再开口:“咳……皇叔找侄儿有何事?”
“……臣失礼。”听见皇帝谦和的声音响起,显亲王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暗恼自己堂堂显亲王竟然与一个小姑娘较真,传出去让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对着座上行了个礼,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掷地有声,“臣前几日收了个女婿,相处几天发现资质不错,特来献丑,厚颜向皇上讨个官职。”
“这样……妹弟是善文还是习武呢?”苍蓝犹豫着,皇叔的为人自己清楚,若非是此人真的天赋异禀,那么就算是他的女婿他也不会推荐的。
“文武双全,散骑常侍倒挺适合他。”未等对方开口,慕容离就抢言。
显亲王被抢白,自然微恼,再次打量这个言行不逊的女子,有点……眼熟?
“好罢,皇叔的眼光,自然不会看错,朕这便传人拟旨。”苍蓝用手指轻叩桌面,说道。
“既然如此,那臣告退。”显亲王说着,看看慕容离,退下。
慕容离看见显亲王走了,也顾不上说一声就拔腿跟去了,留下苍蓝在原地傻眼: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自己该是跟去还是留在这?
“王爷!王爷……”慕容离一边跑一边喊,倒不介意惹来了多少斜眼。
显亲王年纪也就四十许,耳朵自然不背,听见了,停下来。
“你这不知礼数的丫头,为何跟着本王?”显亲王一见是她,立刻训道。
慕容离在他面前停下,斜着眼睛鄙视他一会儿,才不情愿地俯了俯身子敷衍了事,乖乖认错:“不知礼数的丫头我知错,丫头我向王爷赔礼。”
听出她口气中的不爽,苍暮朗声一笑,说道:“还是个记仇的丫头?好吧,找本王何事?”
“我叫慕容离!”慕容离毫不顾忌地翻个白眼给他,“我想,向您习武!”
“习武?这可不是女孩儿家做的事。”苍暮摇头,不允,“再说,你是皇上的丫鬟。”
“王爷~您就教教我嘛~”慕容离扭着身子,不禁撒起了娇,“我才不是什么丫鬟呢,就算他是皇帝,他也管不着我!”
“真是的!女孩子家的,习武作甚?”苍暮看见她撒娇,有些好笑,问道。
“话真多!爱教不教,不教拉倒!”慕容离把嘴一撅,哼道。
“诶,本王教,教还不成吗?”明知她是故作姿态,苍暮还是忍不住心软,“前提是皇上要同意。”
“大叔,你真好!”见他答应了,慕容离立刻拍马,“都说了他管不着我嘛,行,您别拒绝,我跟他说去,他包准同意!我们明儿个见!”
定下了见面的时间,慕容离转身要走。
“诶,丫头,我总算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了。”苍暮忽然叫住她,自称没有再用“本王”,人家都叫自己大叔了,自己还摆什么谱?
“什么地方?”慕容离回头,问道。
“三天前,我女儿墨香的婚礼上,在萧府见的你。”苍暮看着她的脸,语气笃定,“就是你,当初你也穿一身红衣裳,我还以为你是来抢人的呢。”
慕容离的脚步也顿住,对啊,自己怎么忘了?显亲王不就是墨香郡主的老爹萧弦现在的老丈人吗?她苦笑一下,呢喃:“当初我还真的是想去抢人来着。”
“你说什么?”苍暮皱皱眉,她声音太小,听不见。
“没什么,”慕容离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缓缓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使脑筋清醒起来,“那日确实是我,见笑了。”
“没什么,只是,”苍暮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知道,我那女婿知道你不见了后到现在还在找你。”
“是吗?”慕容离出乎意料地平静,她轻轻地笑了笑,“那就麻烦王爷千万不要告诉他离儿的行踪了,可以吗?”
“当然。”苍蓝看见她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不禁叹气。
“那么离儿便谢过大叔了。”慕容离对他吐了吐舌头,说出的话依旧放肆。
“好了,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等久了治你的罪。”苍暮对她和颜一笑,没有发现一向严肃的自己竟对着一个初见的小姑娘流露出了慈爱的神色。
慕容离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纵容,想到曾经父母对自己也是这样溺爱,从来不会约束自己的言行,心下一酸,乖乖点头,抬脚离开。
苍暮站在原地看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