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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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后，慕容离几乎就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的地步了，成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睡大觉，一天中难得清醒两次都是因为要起来吃饭，睡不着的时候就看着蔚蓝的天空发呆，总之什么也不做，萧弦也不曾来找过她，日子就这么慢慢地熬，一直到婚期的前一天晚上。
连续一个月没出门，慕容离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烂掉了，想着明日便是萧弦大婚的日子，感觉呆在房间里闷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慢慢地走出门，踱步到庭院里，鼻翼间蕴绕着珍珠梅清甜的香气，顿时觉得烦躁的心情顺畅了许多。
“诶，你看，是慕容离诶。”新来的丫头兰儿似乎知道前些丫鬟被赶出门的原因，所以就连再平常不过的八卦讨论，声音都压得很低。
无奈慕容离也算习过武，耳朵很好使，还是听见了。她并没有制止她们，她只是想听听，现在萧府里的下人对她是怎样评论的。
“对诶，府里的人不是都说公子喜欢的是她么？还把她带回来白养了快两年了诶，怎么现在忽然就变成了娶墨香郡主啊？”
“谁知道啊，老爷公子的心思还容你去揣测？不过啊，你想想看，人家墨香郡主可是曾经的骠骑将军，现在的显亲王的独女，掌上明珠诶！你说说是娶慕容离划算些还是娶墨香郡主划算些？依我看来，这慕容离多半只有做妾的份儿了。”
划算么？这点她说对了，萧家就是看中利益才让萧弦与墨香郡主成亲的，连个小小的丫鬟都知道萧老爷的心思，这显亲王会不清楚？想必这王爷也应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
“也不知道这墨香郡主的脾气怎样，老爷和公子会不会赶她走啊？只是觉得慕容离好可怜喔，欢欢喜喜地等了两年，却等来良人另娶的消息。”
慕容离自嘲的笑笑，现在的自己在这些下人的眼里，竟然是可怜么？
“对啊，墨香郡主从小娇生惯养的，想要什么都没人敢跟她争，要是知道慕容离是公子带回来的，一定会不高兴的，说不定老爷公子还真会赶她走呢！”
赶她走么？
醍醐灌顶一般，慕容离清楚意识到，这里，应该没有她的位置了吧……
看看布满繁星的夜空，慕容离心中坦然，她本来就是多余的。放心，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是有尊严的人，不会赖在这里等着别人来赶的。
回身，准备回房收拾东西，却看见一个多日不露面的人，慕容离笑了笑，又一次见到了他不修边幅的样子，发髻松散，还有几缕垂在耳旁，微微红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还留有些许青色的胡渣。
“不要听她们胡言乱语，如果我会赶你走，当初就不会带你回来。”萧弦一看慕容离发现了他，就急忙开口，生怕她会误会。
慕容离点头。
看着慕容离越发形销骨立的身姿，婴儿肥的小脸瘦了一圈，萧弦的心中一阵抽疼，连日来猪一样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生活居然没有令她长胖哪怕一点儿，反倒是越来越瘦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还是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离儿，就算我娶亲了，我还是会要你的。”虽然明明知道她是这个脾气，但萧弦的语气里还是充满了不安与彷徨。
慕容离笑了笑，说：“我信。”
萧弦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说：“你快进屋休息吧，冬天夜里凉。”
慕容离点头，在萧弦的目光中跨进房门。
进屋后，慕容离没有点灯，只是动作缓慢收拾东西，萧弦，我的确相信你成亲之后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好，但我不能相信我自己，我不能保证在我看见你和你新婚燕尔的妻子亲近的场面时，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所以，我还是选择离开。
其实尽管慕容离在这里住两年，却也没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衣服是萧弦给买的，日常用品是萧弦给置办的，首饰也是他给选的……
随意扯了几件衣服叠好放进打包用的方巾里，想了想，还是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叠银票放了进去。这是回京之后由萧弦出面卖了慕容家房契地契还有那盒繁复金贵的首饰得来的钱。萧弦说什么也要塞给她，以前拿来没用，放在盒子里发霉，现在终于能拿出来晒晒了，行走江湖当一个侠女，哪里都需要银子，而这里的银票已经够她逍遥一辈子了。
从衣柜的最底层翻出一条几乎是崭新的长裙，摆在桌面上，细心地抚平上面的皱褶。
撑着下巴，用手指摩挲着衣裙细滑的绸面。
就这么坐着，直到天边微白。
慕容离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一头倒在床上，迅速地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门外，一抹修长的身形站在假山旁，静静地看了一宿。
太阳的第一束光芒已经罩下，一夜未睡的萧弦恍惚地迈着轻悬的步伐回房睡觉。
未睡多久，便被母亲叫醒，一排丫鬟依次进来，服侍他沐浴，穿衣，梳髻。
撩起一捧水洗洗脸，萧弦使劲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新房的布置与成亲的一切事宜都早已准备好，成亲前唯一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祭祖，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连老爷带家仆都到山上陵墓园去了。
萧弦脑袋发昏地随着他们折腾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
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萧弦骑在马上，夕阳在他的身形上镀了一层金边。因为背光的原因，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虽全身洒满阳光，却依旧掩盖不住他内里清冷落寞的气息。
骑着骏马的萧弦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那并不是看热闹的眼神，而是猜测，是那家姑娘这般幸运，能够嫁给性格品行都好得几乎达到了完美地步的萧家少爷。
天色渐渐擦黑，在锣鼓声，唢呐声，彩色舞狮的伴随下，新娘大红的八抬大轿出现在萧弦的前方。萧弦眯着眼睛，看着那座越来越近的花轿，心中愈发冷然。
如果，里面是离儿，该多好？
萧弦摇摇头，把脑子里混杂的胡思乱想甩开，这始终只能是个奢望。
迎来了新娘的轿子，一旁地喜婆把怀里早已包好的红包塞给轿夫。萧弦用力握着手，指甲深深陷进手掌，好在这几日头昏脑胀的忘记了修剪，指甲已经留长了点，疼痛刺激着神经，好歹清醒了些。
翻身下马，接过旁人手中的弓箭，连续朝轿门左，右，上方射了三箭，这是一种风俗，借此驱除新娘一路过来可能沾染上的邪气。稳稳当当地走到轿门前，掀起下摆，朝轿门踢去。
萧弦弯腰，从轿子里扶起新娘。掺着新娘跨过火盆，走进正堂。
进了正堂，萧弦蓦然看见一张脸。
“今天是你跟墨香大喜的日子，就不必多礼了。”面如冠玉的皇帝面带和煦的微笑，及时伸手扶起准备屈膝下跪的萧弦。
“谢皇上。”
站在四老面前，爹却迟迟不吩咐拜堂，满堂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萧弦也乐得清闲，反正他也不急着成这亲。
“抱歉，我来晚了。”直到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外厅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声把慕容离从噩梦中吵醒，她抬手揉揉眼睛，皱着眉头打开紧闭的窗户透气，才发现天已经擦黑了。
看见桌上摆了一天的裙子，慕容离后才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萧弦大喜的日子。怪不得，睡着的时候会做萧弦不要她了的噩梦啊。
她就着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正准备出门，却看见自己一身的白衣。人家结婚，穿白色的衣服太不吉利了吧，会被看为是去砸场子的。想了想，她把目光投向桌上那件大红的衣服上。
小跑到正堂，她看见所有的宾客已经到齐，却迟迟没有拜堂，像是在等着谁。
“抱歉，我来晚了。”微微提高声音，慕容离觉得自己手心湿湿的。
看看萧弦身边的新娘，纤腰楚楚不盈一握，身形袅袅婀娜多姿，并未因为多时的等候而发怒，依旧静静地站在萧弦的身边，一眼看去，虽有喜帕遮脸，但也可以给人惊艳的感觉。
萧弦看向门口那个同样穿着大红衣裳的身影，瞳孔微微收缩。那件衣服，是两年前初次见她的时候他买给她的，当时本来就买大了一些，现在穿着也正合身。
她本身气质揉合着清丽的面庞便是极美的，只是常常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大红的衣裳能在无形之中溶解她身上冰冷的气息，苍白的脸色也在衣服的掩映下有了血色，墨色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跟木簪固定，变得平易近人。
离儿，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抗议么？若是这样，当初何必劝他娶亲？
慕容离看出萧弦眼中的疑问，摇摇头，她穿着大红，只是为了讨喜罢了。
“小离，你来啦。”萧老爷乐呵呵地朝他招手。
慕容离乖乖地走过去。
“小离啊，自从弦儿带你回来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老头子我自认萧家待你不薄，今儿个弦儿大喜的日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萧老爷看看眉头紧皱的儿子，那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大恩不言谢，慕容离无以回报。”慕容离说。
“小离这么说便是生疏了，弦儿视你如亲妹子，我俩老儿也把你看做亲女儿，何来谢与不谢呢。”保养极好的萧夫人轻笑开口。
亲妹子？今儿个这番话只怕是别有用心吧，表面上是在跟自己客套，实质上是为了变相给显亲王一家子解释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的身份吧。慕容离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无动于衷：“萧老爷有何吩咐请直说。”
“好吧，小离性格向来直爽，老头子我也不拖泥带水了。可否请小离做这司仪，主持弦儿婚礼？”萧老爷爽朗地拍拍慕容离的肩膀。
“爹！”萧弦看着脸上骤然褪去血色的慕容离，心疼地出声制止。
“好的。”未等萧老爷再次开口，慕容离平静地应下。
退到萧老爷身后，慕容离机械开口：“一拜天地。”
萧弦看着台上失去神韵的慕容离，心疼不已，“离儿，你不用勉强你自己的！”
慕容离置若罔闻，只是微微垂着头地站在萧老爷背后，听话地按照吩咐开口，像个华丽漂亮的牵线木偶。
“一拜天地。”看着萧弦久久不行礼，慕容离咬咬下唇，提高声音。
这不是你要的么？我没有用，我帮不了你。娶了这女子，你就离你的梦想更近了一步啊。
萧弦在父亲凌厉的眼神下，收回目光抿着嘴唇，开始行礼。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慕容离顿了顿，狠心说完。
“送入洞房……”
慕容离说完，虚脱一般委顿在地。
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她抬头，对上一双带着关切的温润眼眸。
“苍……苍蓝。”慕容离还记得他的名字。
“放肆，竟敢直呼圣上名讳！”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带刀侍卫声音如雷，吓了她一跳。
圣上？圣上=皇上=苍蓝？
原来，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是萧老爷和萧弦一心想扳下台的冤大头啊……
“谢谢，不用。”慕容离挡开苍蓝的手，顾自扶着椅子站起来。
萧弦摆脱拉着他要拼酒的人群，几步冲过来扶着她。
“离儿，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萧弦抬手搭咱她额头上。
慕容离有些不耐地打开他的手。
“离儿，你……”萧弦有些吃惊。
慕容离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站在那边面色难看的显亲王和萧老爷。
萧弦无奈，只有一步三回头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