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空相忆》顾遇青鱼

28、二十八：

　　接到大军抵达的消息时，许淮和萧弦都在慕容离房里，匆匆的整理一下仪容，好在没有胡子，勉强能够面圣。

　　“末将参见皇上。”

　　“卑职参见皇上。”

　　两人来到院门，单膝跪下拜见。

　　“众位爱卿不必多礼。”苍蓝连忙扶起萧弦，眉宇间的焦急尽显，顾不上还有多少士兵在场，一味追问，“离儿在哪里？她好些了吗？”

　　萧弦看着满面急切的苍蓝，竟然没有说话。

　　“皇上请随卑职来。”许淮上前一步，说道。

　　苍蓝点点头，没有斥责萧弦半句，就跟在许淮身后离开。

　　“离丫头她，现在怎样？”苍暮拍拍萧弦的肩膀，唤回他飞升九霄的神智，言辞间也是掩饰不住的关心，“你怎么没有保护好她？”

　　萧弦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惶惶然道：“她，她还没醒……我，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白沉明明已经被软禁了的。”

　　苍暮一甩袖子，丢下一句“糊涂”便循着许淮苍蓝的背影而去，苍悠也紧跟其后，在经过萧弦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思量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面色复杂地匆匆跟上。

　　匆忙赶到慕容离的房间，许淮，苍悠，苍暮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苍蓝跨进去，察觉到他们的动作，皱眉不满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虚礼！？”

　　说完，转身朝里间走去。

　　得到了允许，许淮三人方才进门。

　　“离儿，离儿，是我啊，我是苍蓝，我是苍蓝啊，我来找你了，你快醒醒……”等他们走到里间时，苍蓝已经握着慕容离的手，急声呼唤。

　　“离儿，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是苍蓝，我是苍蓝啊，你睁开眼睛好不好？孩子还会有的，不要放弃，离儿，孩子还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离儿，醒醒啊，醒过来吧，不要死啊，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离儿，你不要我了吗？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都睡了十八天了，还没睡够吗？你再睡下去，我以后就叫你懒猪……”漫无章法地说了一大通，苍蓝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那么臭美，一定会讨厌这个绰号的，如果你现在醒过来，我就不叫你懒猪，好不好？”

　　“醒醒啊，……我带了你喜欢吃的葡萄啊，离儿，你不能死啊，离儿，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苍蓝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

　　苍暮苍悠皆是一怔，苍蓝虽外表温和，但骨子里极为自立骄傲，就连刚出生也没怎么哭，苍暮看着苍蓝长大，苍悠更是同苍蓝一同长大，见他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于他来说，慕容离，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然如此重要吗？

　　“懒猪，懒猪懒猪懒猪懒猪……”忽然，苍蓝的声音激愤起来，连续不停地喊，喊得喘不过气来，泛着玉白的脸憋得通红，让人心酸不已，“慕容离你这只大懒猪！懒猪，懒猪……！”

　　“懒……猪。”在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苍蓝的声音的时候，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不怕死的接下了苍蓝的话。

　　众人均是惊讶，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断苍蓝的话，活得不耐烦了？

　　“呵……”像是觉得好玩一般，那个声音轻轻一笑，又重复了一遍，“懒猪……”

　　苍蓝蓦然抬头看面色苍白，微微带着笑意的慕容离，眼眶红红的，里面还隐隐约约有水波在转啊转啊转的，差一点点就要流出来了。

　　慕容离见苍蓝看她，又扯了扯干裂的唇，扬起一个微笑：“懒猪……”

　　“苍蓝……你在，骂谁……懒猪？”慕容离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力的喘息一番，才能接着说下去，可是脸上的笑容依然未变。

　　苍蓝定在那里，一颗眼泪挂在眼角，折射出剔透的光芒，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呆呆的，很是滑稽，引人发笑。

　　慕容离勉强地扯扯嘴角，扩大脸上的笑容，漂亮的眼睛微眯，弯成一个月牙般的弧度，用力吸几口气，一字一顿无比清楚地说：“呆，头，鹅。”

　　然后又是一阵咳嗽，声音干哑，每咳一声，喉中便像有刀划了一道，腥味渐涌，从轻抿的嘴角溢出。苍蓝见她咳得撕心裂肺，还咳出殷红的血丝，心疼不已地靠上前去扶起她，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口中还不忘吩咐下去取水。

　　“咳咳……咳，苍蓝……你，咳咳……你骂我，懒猪……咳咳咳咳……”慕容离只觉得嗓中疼痛炙烫，下意识伸手抓挠自己的脖子。

　　“别抓了。”苍蓝见她近半月未曾修剪的指甲在白皙的脖颈上抓出几道血痕，连忙握住她的手，接过水，轻柔地喂进慕容离口中。

　　清甜的凉水滑过咽喉，缓解了那炙热的疼痛，慕容离因咳嗽而涨红的的脸色渐渐退去，恢复如常的苍白，见状，苍蓝等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片刻的沉默，慕容离忽然出声：“冷。”

　　苍蓝回过神来，见她大半个身子都在自己怀里，而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绕这是夏天也幽凉难耐，随即歉意地笑着，微微倾身，尽量不压迫到她的伤口，拉起锦被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搂在怀里。

　　苍暮看着这仿若无事的两人，叹息一声，却不知道自己惋惜的是自己这尚未谋面便胎死腹中的侄孙还是心疼这两个强颜欢笑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该怒吗？在来时的路上，他确实有因为慕容离的莽撞行事而火冒三丈，将目光放近，那是自己的侄孙，说不定是墨崖国未来的储君，将目光放远些，指不定那就是一个能够名垂青史，爱国爱民的明君……

　　苍暮半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紧抿双唇，望向脸上犹带笑意的慕容离，却不经意撞进她深幽的瞳孔深处，只是一眼，便清楚地看见了那眼中如孩子般的彷徨与惊慌，一个母亲该有的心痛与凄凉……

　　面对这样一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差点当上母亲的女孩，他怎么怒得起来。

　　眼前一个人影晃过，苍暮看见那个叫许淮的侍卫副统领竟然率先离开，他的脸上还剩不舍，但步伐坚定。紧接着便是苍悠缓步出门，脸上一直保持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时候，还是离开比较识趣吧。

　　苍暮想着，上前一步拍拍自己女婿的肩，唤回他失落的神智，自己一言不发地离开。

　　萧弦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慕容离脖子上的血痕，转身，离开，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眼神依旧清明，步伐依旧稳健，但却给人一种他心中有什么已然崩塌的感觉。

　　风萧萧兮易水寒。

　　像有一只巧夺天工的手，执着一把精致锐利的刻刀，将那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萧瑟的背影，牢牢地刻进了慕容离的脑海。

　　慕容离微微仰头，直到眼中汹涌的酸涩完全消失。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苍蓝的下巴，慕容离忽然发现，苍蓝的下巴变得有些尖，像是咬紧了牙关，下颌的线条也不如平视时柔和，却是像刀削一样坚毅。这样的苍蓝，竟让她生出陌生的感觉，慕容离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只是此时此刻，她看不到苍蓝肃杀的脸和……令人背脊发寒的眼神。

　　“离儿，痛吗……”觉察到怀中女子的动作，苍蓝低下头，轻轻地将手放在慕容离的腹部，小心翼翼地问。

　　在苍蓝低头的瞬间，脸色重新变得平和，眼神依旧如常，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慕容离抬手，轻柔地拂过苍蓝温和的眉目，瓷白的鼻翼，微微翕和一下血色尽褪的双唇，吐出一个字：“痛。”

　　苍蓝的手揽住慕容离的手顿时一紧，又怕伤了她，迅速放松全身的肌肉，将脸埋进她的墨色的发中，声音闷闷的：“还痛吗……”

　　慕容离费力地反手抬起苍蓝的脸：“我很多天没有洗头了，很臭的。”

　　苍蓝的唇角擒起一抹温柔的笑，摩挲一下她的脸颊：“不臭的，离儿永远那么香……”

　　似是呓语一般，吐出的气息扫过慕容离耳下细腻的肌肤，痒……

　　慕容离抬手去抓，却反被苍蓝握住了手，挣了挣，居然挣不掉！

　　苍蓝闭上眼，吻上她干裂的唇，脸上升起两团红霞。

　　慕容离讶异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清晰可数的睫毛，苍蓝的睫毛真漂亮，又长又黑又密，还微微上卷，还轻轻地抖了抖……咳咳。

　　唇上一湿，有柔软温热的东西舔过，然后轻易地滑入慕容离微张口中，缠上她的舌。

　　啊吖吖！苍蓝这厮居然明目张胆地吃自己豆腐！找抽！

　　显然，慕容离忘了自己的身份。

　　慕容离被吻得浑身发软，使不出力气，只是一直摇头，想甩脱苍蓝的舌，发出咿唔含混的声音：“唔……苍蓝……放……”

　　苍蓝的胸前起伏着，口中轻轻地喘息着，一手不安份地微微拉开慕容离衣襟，滑溜地伸进去，唇碾转来到她的锁骨处，一路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吻。

　　“苍蓝……”慕容离伸手欲推苍蓝的肩膀，却没有力气，只能气急地喊，软侬的语调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离儿……”苍蓝喃喃地念，手上毫不懈怠地挑开慕容离的衣带。

　　“苍蓝！”慕容离大喊。

　　苍蓝的动作一滞，停下来。

　　慕容离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苍蓝温热的手指正停留在自己身上某一处。

　　苍蓝抬眼看向慕容离的时候，眼中的情欲已然褪尽，脸色有些发白，手指停在慕容离腹上已经结了痂的伤口上。

　　“对不起……离儿，我忘了你……”苍蓝的声音发着抖，手忙脚乱地拉好慕容离身上的衣服，拿起一旁纠结成一团的被子再次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有没有弄痛你？有没有？”苍蓝抱着她，紧张地问。

　　慕容离将脸埋进被子，说：“痛……”

　　“哪里痛？伤口痛吗？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有没有流血，我，我去叫人……”听她说痛，苍蓝更是慌了手脚，连连道歉，起身欲叫人。

　　慕容离伸手抓住他，直起身子，抬头看着他的脸：“痛……痛的……”

　　苍蓝看着她骤然聚齐雾气的眼睛，手足无措。

　　“这里痛……这里……”她放开苍蓝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唇角扯起一抹怪异的弧度，声音有些哽咽，“痛……一点，只是……有一点点痛……”

　　她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