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职业都是坑》灰言

107、陆·零二

　　说实话，十几个人的被褥要一个人清洗确实有点多，陆二五在思考有没有啥可以让懒人偷懒的方法。从呆仔那里可以兑换出不可思议的物品，想必自动洗衣机应该还是有的吧，以后还可以回收使用，用一件丢一件这种浪费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虽然他也没真正用一件丢一件。

　　陆二五有思考过那些人怎么办，他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不过刚才传来奇妙的感知，所有遇见的人在这里的时间为三到三十天，就是说三天之后，也许哪一天这些人都会消失在这里，去往真正属于他们的时间，可以说是限制，无相古刹并非桃源之地，可容一时喘息，却不可能做长久之地，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人类的发展最终还是要自己前行。

　　破晓，睡得足够久的人们从睡梦中苏醒，入眼是平常的木制顶梁，就算再平常，他们也好久没这么平静地见过这么完好的样子了，仿佛完美的假象，下一刻就会支离破碎。

　　炊烟带着人间的烟火气息弥散，勾起人最基础也是最真实的欲·望，从现实与虚幻的分界处将人拽出，肚子饿了。

　　或许是俊美的和尚带着圣洁的光辉，也或许是这不知名的寺庙出现得甚是诡异，逃难的十几人颇为局促的聚在一起，眼睛偶尔不受控制地向桌子的方向瞟去。

　　热腾腾的白粥在久经饥饿的人眼中就是美味佳肴，生理带来无意识的吞咽行为。

　　陆二五双手合十，“施主们请用。”

　　这句话开启了行动的开关，众人迫不及待坐上位置开始享用极为平淡普通的饭菜。

　　“无相古刹来者皆是缘，寮房右侧向前有一藏书阁，书不可带出，观者自往。正殿唯供奉无相佛，有妄者自往。洗浴之处，呆仔稍后带施主们去处理衣物，男女施主各一人即可。”

　　交代完基本事宜陆二五就去开垦他心爱的农田，五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找件事做下去。

　　这无相古刹是个中转站，得一缓解之所，也是寻求破解之法的地界儿。

　　意识在这特殊的古刹之中遍布，十六人，除了在他身后的七人和跟着呆仔的两人，剩余七人相伴前往正殿。

　　七人前往正殿礼佛，或者说是为心中的恐慌寻找慰藉。巨大的一尊佛像占据了整个正殿，这身旁不见童子，四周亦不见佛子观音图，香烛氤氲，不见无相。

　　以往的所知左右着人这些人的认知，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他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奇怪的布置。

　　惊诧的想法之后，逐渐平静下来。

　　佛香弥漫在整个正殿，奇异地只弥漫在正殿里，带着安神的效果，平复着漂泊之人无处落根的不安。

　　赵二是前往正殿的七人之一，和一行人略有不同，别人是行尸走肉的活着，他是随随便便的活着，好似什么时候死了都可以，他十八岁时颜王朝彻底崩裂，至今已有五年有余，他不信佛，只是今日恰好是妻儿的祭日。

　　想来也好笑，他本以为可以去见妻儿了，本以为自己这条烂命终于到了它该结束的时候了，结果却再次苟活了下来。

　　“愿我妻儿来世衣食无忧，一生顺遂……”

　　赵二的祈愿被同时反馈给陆二五，媒介就是那尊无相佛，于此时他也看见了一本生死簿虚影，看见了赵二所求之人的死亡与来世。

　　赵米，赵二之妻，死于……

　　陆二五吞了吞口水，不免想到这老大哥权限也给得太大了吧，想到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关系，陆二五忽然觉得受宠若惊。

　　某天道：忽然被叫老大哥，还挺新奇的。

　　远远跟着陆二五的七人看见他呆住之后，相邻之人开始窃窃私语，踌躇了一会有两人前后一步之差向陆二五走来，在农田边不安地喊道：“大师，大师？”

　　陆二五又不是睡觉，还不至于沉溺于这虚影中，“施主勿忧，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陆二五见此便问道：“诸位要与贫僧一起农耕吗？”

　　一人抬手作揖鞠躬，“多谢大师，只是大师这好像和我们当初的有些不同，这些苗好像也更好一点。”

　　战乱未开始之前，流亡的人多数都是地道的农户人家，长年劳作都让他们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陆二五道：“是有些不同，优中取优的普通法子。”

　　陆二五与此几人劳作之时分心看了一下，开垦的田地中，种子被嫩苗均匀地占据，不愧是行家啊，不过陆二五开垦的田地并没有多少，加上一起劳作的人较多，这不过一个时辰，这里的农活便已经忙完了。

　　他们这里还算是比较慢的，晾衣服和礼佛都快多了，左右没什么事，陆二五就将众人聚集在一起。

　　“山中无岁月，不知现在山现如今是何情况？”

　　陆二五并没有问时间，这与他而言没有意义，作为无相古刹的第一批有缘人，他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新手上道总得摸索一下。

　　众人选出了一位看着年纪最大的老者。

　　“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啊。”仅仅这么一句便已经勾起了老者诸多思绪，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老朽等几人都是淮江以南人士，祖辈都是依山靠水而活，耕织渔米也算衣食无忧，老朽当初也是家境殷实，可惜……”老者还想说什么却停住了，“大师实在抱歉，老了就是容易感叹些有的没的。”

　　“以前肚子可以吃饱吗？”

　　清稚的嗓音是一个小丫头的，也是唯一一个小丫头，她扯着旁边妇人的衣摆小声呢喃着，妇人麻木的瞳孔中凝聚出一点温柔，揉揉小丫头的脑袋不言语。

　　前路黯淡无光，仅凭借生物最原始的本能活着的人……哪会有时间去感叹那么多。

　　小丫头确实没有吃饱过，陆二五是注意着这群人的食量的，是以他准备的饭量只是七分饱，这是第二天了，明天晚上让他们吃饱吧。

　　“老朽家中原是也在做些小生意的，十年前原本各个城镇的关卡收费忽然上涨，其实也不是忽然的，早就开始逐年增长了，只是那一年增长得尤其多，才会显得那么难接受，老朽打点府衙大老爷的时候那位老爷高深莫测的给老朽说了一句‘破财消灾’，想来那个时候乱象并不是那么明显，但是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老者是读过书的，感悟要多些，观一行人十六人中，青年中十人中八九人都是死气沉沉的状态，反观三个小孩中，小丫头眼中的懵懂之色溢出，在老者身旁的男孩若有所思，还有一个男孩眼睛很明亮地盯着老者，但是仔细一看其实和那丫头的状态差不多，只是很努力听着，但是没听懂。

　　“敛财就从暗处转到了明处，说明规则已经失去了它的约束力。”

　　“大师说得不错，敛财、屯粮、招兵买马，朝廷已经没有了震慑力，只可惜那个时候老朽没看明白。”老者揉了揉他旁边的小孩的脑袋，“如果早些明白，也许你爹娘他们不会死那么早，是曾爷爷的错。”

　　男孩握住老者的手摇摇头。

　　“当时镇上的店铺传来消息银钱被官爷们强制收走了，老头子想着锻炼一下孙儿，就让那孩子和他父亲同去处理这件事，这一去就是阴阳相隔，孙媳骤然听到噩耗动了胎气早产下这个孩子便撒手人寰。祸不单行，或者是那些人根本没想我们活，镇上的店铺被砸了，官府一纸罪状下来，老朽几近倾家荡产才保下剩下的一家老小。”

　　“就此我们赵家落魄了，曾经交好的几家看到我赵家落入这步田地活得更是小心翼翼，虽然没有了偌大的家业，但是以往残留的余韵也算是凑合温饱，老朽家中三代单传，没了这孩子的父亲和爷爷，家中俱是老幼病残，老婆子撑了一年也走了，索性那时候还有买得起棺材的钱财，本来的赋税加重，后来更是有盗贼混混打家劫舍。”

　　“原本富足的赵家都能落魄成这个样子，更何况强税重赋的农户，我们那儿不算多偏僻也没多繁华重要，不至于找不到也不至于引起多大的注意，是最好不过的欺压对象。”

　　“乱象显，牛鬼蛇神明目张胆横行于世。”陆二五口诵佛号，仅作感叹。

　　“战乱起才是真正的流离失所，一支反叛的军队路过烧杀抢夺，村子里原本两百多人最后只剩下了几十号人，到现在也仅剩下我们这些了，这孩子的奶奶也在不久前离世了，我们究竟还能走到哪里去啊。”老者述说到此眼泪止不住，再是说不下去了。

　　陆二五双目轻闭，轻声诵读着刚才老大哥给他送过来的静心经，被悲伤与无望包裹的十几人渐渐放松，那股绝望的氛围在渐渐消散，陆二五心中沉重，这并非长久之计，他根本控制不了这些人的停留时长。

　　尽人事听天命是最无可奈何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