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深藏不露》雉色

22、贰壹

　　血顺着箭支往下滴落，在树枝上砸出一朵朵血花，沈妄半跪着，一只手抚着树干，另一手按着伤口，头微微抬着，看向远处的狐狸面具，面部表情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

　　狐狸面具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定定地看着沈妄，勾着弦的手指越发收紧。

　　“回来，我便不杀你。”狐狸面具忽然道。

　　距离有些远，沈妄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狐狸面具的功力比较深，也或许是她的功力深听力好，她竟把狐狸面具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听了进去。

　　沈妄有些难过的笑了笑，忽而她眉眼一弯，露出一个非常明媚的笑容，而后直视狐狸面具的目光，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凭、什、么、呢！”

　　狐狸面具身形一僵。

　　沈妄讽刺的勾了勾唇，而后转身便逃。她拼尽全力往前飞去，经过方才那一箭的教训，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但一道沉闷有力的声音让她知道，狐狸面具那一箭还是放出来了，就在她方才待过的那个位置，若是沈妄的动作再慢了一步，她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哪怕是交代在这里，她也不后悔。

　　这是她做的决定，她不会后悔。

　　狐狸面具放下手中的弓，望着沈妄离去的方向好一会，然后伸手缓缓摘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惊为天人、谪仙一般的脸。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中透露着淡淡的悲凉。

　　良久，男人叹息一声：“你便是这样的答案吗？”

　　言罢，一股危险的气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男人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沈妄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倒不是她能力不够，也不是五毒这林子太大，而是那狐狸面具该死的卑鄙，竟然在箭上抹毒。

　　他大爷的！

　　沈妄看着地方越来越往林子里面去了，想着五毒的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来，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坐运气。运气途中突然又觉得五脏六腑钻心一样的疼，便立时终止，不敢再接着运气将毒压下去。她记得上次也是这般运气才猛地吐了一口血，然后晕倒在房间里面被苏灵均抱到曲水那里去的。

　　可恶，这蛊毒该死的烦人。

　　沈妄此刻是进退不得。她真想在地上刨个洞将自己埋起来，这样五毒的人就发现不了她了。

　　郁闷了一会，沈妄决定还是先把肩膀上的箭拔.出来，这样总是插着一支箭到处跑太不方便了。刚刚就因为轻功使得太快来不及看清楚路，这支箭便磕磕绊绊撞到了不少枝桠，可疼死她了。

　　全部拔.出来是不可能了，首先这个倒钩的设计就是个麻烦，再者，一次性将一整支箭抽出来，她还得再经历一遍穿肩之痛。最重要的一点，有这支箭把伤口的洞堵着，她还能少流一点血。她可是看过不少中刀中箭的人把刀或箭拔.出来的时候就立马死了的。

　　沈妄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揉成团塞进嘴里咬住，然后伸手折断身前身后多出来的箭身，最后又撕了几块布条，简单粗暴地包扎了伤口。

　　这些事情做完之后，沈妄躺在地上望着树影之上的天空，良久，她笑笑，轻声道：“天气真好啊。”

　　*

　　沈妄醒的时候是晚上，柔软的床铺瞬间让她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沈妄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狐狸面具，沉默了一会，而后贱贱地道：“我还以为我死了呢。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杀我吧？”

　　狐狸面具不予理会，他冷漠地看着沈妄，淡淡地问道：“为什么要逃？”

　　沈妄跟看傻子一样的看他：“那不然呢，留在这里任人宰割？我沈妄也不是真正的魔头，也是很怕死的好吧。”

　　“怕死？”狐狸面具想起白天她宁愿死在他的箭下，也要离开的场景，便冷笑一声，讽刺道：“你不觉得你没资格说这个理由吗？”

　　沈妄知道他讽刺她哪件事，也是有意给这个男人添堵，便道：“为什么没资格，因为在我心里，留在这里和你待在一起，比死更可怕啊。”

　　说完还咧开嘴大笑，整张脸都笑开了，就像男人戴着的那张狐狸面具一样。

　　狐狸面具默了一会，道：“那你便逃吧。”

　　而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推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回望了沈妄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暗光，沈妄还是听见他低声道：“如果你逃得掉的话。”

　　沈妄：“……”干你祖宗！

　　狐狸面具走后，沈妄瞬间收敛了笑容，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套被自己撕烂的破烂衣服，目光落到左肩处，居然伤口也还是那个伤口。天哪，这狐狸面具来真的，逃犯都不配享受处理伤口服务的吗。

　　沈妄痛了一晚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口中都在骂着狐狸面具，还有五毒教主，以及五毒教门下弟子，和五毒村民。

　　第二天一早，沈妄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床上佯装打坐。

　　她以为这回被抓回来，狐狸面具不会再来了，此前她作为囚犯的高级待遇也被自己彻底作没了。但她低估了狐狸面具的好脾气，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是来了。

　　沈妄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偷瞄他，见他端着一盆水来到自己床边。沈妄不动声色的往床里头挪了挪，狐狸面具将水盆放下，而后道：“自己洗漱了。”

　　沈妄紧闭着眼睛，装作没听到。

　　狐狸面具道：“如果你不想伤口溃烂流脓的话。”

　　沈妄霍然睁眼，指着狐狸面具道：“你好狠呐！”

　　然后就穿着袜子下床，开始洗漱。狐狸面具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沈妄擦干净脸，将毛巾用力往水盆里一掷，溅起一滩水渍到地上，而后道：“好了，给我药。”

　　狐狸面具不徐不疾的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丢给沈妄：“桌上有纱布。”

　　说完他就要走，沈妄连忙道：“那你也得给我找个人来帮忙拔箭吧，你自己射的箭你不知道有多大的力？箭的两头都被我折断了，剩下的卡在身体里，我一个人拿不出来。”

　　“胡闹！”狐狸面具突然低吼了一句。

　　沈妄吓了一跳，而后也学着他吼：“胡什么闹，我用那么大力戳你一箭试试，你能拔得出来？箭在我身上，疼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吼什么吼！”

　　狐狸面具似乎不知道沈妄这么会无理取闹这么会折腾，他头疼的抚了抚太阳穴，而后道：“坐下。”

　　沈妄乖巧地坐下了。

　　“脱了。”

　　沈妄乖巧地脱……等等，沈妄搭在衣服上的手指一顿：“你要干嘛？”

　　狐狸面具道：“帮你把箭取出来。”

　　沈妄一愣。她承认自己真的很作很贱，双手将衣领子揪得紧紧的，看着狐狸面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没好气道：“你想光明正大的占我便宜？前几天那是我昏迷，所以你帮我换衣服擦身体我都看不见不知道我不和你计较了。但现在，虽说我昨晚上一晚上没睡，但我还醒着呢。我沈妄就算是个魔头，也是个会害羞的魔头好吧。你做绑匪前首先还是个男人呐，能不能别对我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狐狸面具道：“闭嘴。”

　　沈妄道：“你出去叫个人进来，我不要你帮。”

　　狐狸面具淡道：“那你去死吧。”说罢转身离开。

　　沈妄：“？！”她一直以为狐狸面具这种看起来这么仙的人不会这么直白的说恶毒的话，这句话后沈妄对狐狸面具的认知又更新了一点。

　　愣怔了一瞬，沈妄用她所剩不多的骨气，硬气道：“死就死，我又不是没死过，我还怕了吗？”

　　狐狸面具脚步一顿，回头奇怪的看了沈妄一眼，沈妄抬头瞪他：“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