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学长，请多指教》裴嘉

13、长日将尽

　　周末，人来人往的电影院。

　　千春正了正头上的棒球帽，还是来了。

　　因为看完电影还要与湘北的电影社约谈，她不能穿得特别随意。一件长款one piece式蓝衬衣，纽扣一直系到领口。乌黑的长发平直地垂在胸前，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根翘起的发丝。

　　她不想引人注意，为了充当一个普通的观众，她坐好了完全的准备：简单的衣着，跟清田借了棒球帽。电影开始之前，她还买了一杯饮料拿在手里，避免双手无处安放。

　　她没有买爆米花，吃东西会发出声音，也容易惹人注意。

　　而且，万一仙道学长不喜欢黄油的味道怎么办。

　　……

　　千春进电影厅之前又正了正棒球帽，拨了拨耳朵两侧的长发。

　　天野彻给的票在最后一排，一定考虑到了仙道挡人视线的身高和朝天发。

　　千春低着头，一个一个地数着座位号。她是9号，左边的8号座位还是空的。

　　不来也好，不来也好。

　　她摒除杂念坐下，又看了一眼电影票。电影名是《长日将尽》，英文名是The Remains of the Day，英国片，今年的新电影。

　　千春第一次看到片名，就被打动了。她告诉自己，即使没有仙道学长，她也会来的。

　　开始放映前的影厅里，只有来来往往的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千春无视自己雷声般的心跳，低头猛吸了一口冰柠檬茶。

　　影厅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但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千春的胸脯无声地起伏，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愈发沉重的呼吸。

　　她又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冰块跟着塑料吸管哗啦哗啦地碰撞。

　　突然，旁边有了动静。

　　千春没有动，没有转头，甚至也没有转一下眼珠。

　　身侧的空气突然压近，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染重了蓝色衬衣的裙摆。

　　很快，阴影又消失了。

　　千春身侧的座位发出“吱呀”一声细响，细小到几乎听不见。

　　影厅的灯光渐暗，它们熄灭的那一刻，8号座位微微一沉。

　　千春低头咬着吸管，看到旁边的人两条腿都斜斜放着，伸得很靠前。

　　对呀，他太高了，腿又那么长，很难放得开吧。

　　千春看着自己并拢的膝盖想着。

　　天野社长也很厉害，居然真的请来了仙道学长，他究竟是怎么对学长说的？

　　荧幕亮起，一幅英国庄园的图画渐渐出现。千春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画面，双手握着冰凉的纸杯，她看似靠在椅背上，但脊背却挺得直直的。

　　与她不同，仙道背靠着柔软的椅背，窝在座位上舒适地打了个呵欠。

　　天野对他说，这个电影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有意思，而且这张电影票还是他中奖抽到的，所以虽然只有一张，但是代表了超绝lucky的运气。

　　抽中这张票的天野本人声称，因为要去约会，所以只能忍痛割爱，转赠与他。

　　仙道看着荧幕上英国绅士们的对话，又从口袋中拿出票根看了看——没走错片场吧。

　　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有意思……在哪里？

　　刺猬头上浮起一个问号。

　　他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千春自然可以察觉。她紧紧抓着冰饮的纸杯，不仅指尖冰凉，裸露在外面的双腿双脚也有些冷。

　　很快，仙道又变得安安静静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电影渐入佳境，他却没有动过一下。

　　千春的喉咙动了动，很想回头看看。但是，她怕自己表现得不自然，人赃并获，会被仙道当做偷窥别人的变态。

　　她仿若一个计划作弊的考生，一边害怕监考老师发现，一边忍受道德上的精神折磨。

　　千春的身体紧张僵硬，犹如一台老旧的机器。她只要稍微动一下，脊椎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进入电影社后，千春也学习了一些表演知识，偶尔会跟天野去话剧社帮忙。

　　千春想，如果现在是演戏就没问题了。她假装拨弄一下头发，顺其自然地侧侧头，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的观众。

　　她很快说服自己，自然地完成了想象中的动作。

　　抬手捋顺耳边的长发，余光不经意一瞥，然后侧侧头，一眼看见仙道半垂着头的睡颜。

　　呀，果然睡着了。

　　仙道左臂撑在扶手上，手掌抵着头，似乎睡得很安稳。

　　突然，投放在大荧幕上的光映在了他立体又深邃的五官上，他的面容一半是光，一半是影。睫毛的影子纤长脆弱，时不时与光影融为一体。

　　千春看了不止一眼。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电影里，她忍不住看了他许多次。一直到影片快结束时，她才控制住自己的脖子。

　　故事的最后，阔别二十年的主角终于相会。但很快，他们又在雨幕中告别了，然后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

　　一直到最后的几分钟，千春才有机会认真观赏电影，但她只看到了主角的聚散匆匆。

　　……

　　仙道醒来后，窝在座椅上小小地伸了个腰。他懒懒地坐着，一直到放映厅亮起灯光，他才离座。

　　千春转头，仰视着仙道高大的身影，目送他缓缓离开。她坐在椅子上，过了片刻才起身，慢了几步走在他后面。

　　仙道学长很有礼貌，真的是个很完美的人。

　　电影散场，人潮涌动。千春夹在人群里，目送仙道双手放在口袋里，步履悠悠地离开电影院。

　　她终于放下心，大胆地吸着纸杯里见底的饮料。吸管里发出一阵急促而响亮的“呼噜呼噜”声，和少女雀跃的心跳声一样悦耳。

　　千春的嘴唇抿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天野安排的时间很宽松。千春在卫生间里取下棒球帽，理了理头发，提前十分钟到了「卡萨布兰卡」这家咖啡馆。

　　来之前，她已经做了一点功课，对湘北电影社有了大致了解。

　　对方的女社长大江里奈形象出众，人脉广泛，表演能力也非常出色，出演过不少小话剧，在本地很有名气，以后也可能会向相关领域发展。

　　天野一定是被她的优秀打动，才有了与湘北电影社合作的心思。

　　他到得最早，其次是千春。不一会儿，里奈推门进来，他们刚要站起来打招呼，一个穿黑色衬衣裙的少女也走了过来。

　　千春屏住呼吸。

　　这是那天与仙道相谈甚欢的杂志封面女郎。

　　“不好意思，要你们特地赶过来。我是湘北电影社二年级的川岛知春，刚好在这家咖啡馆打工。”知春刚刚摘下围裙，但仍穿着黑色工作服。因为工作关系，她今天扎着低马尾，笑起来时异常明亮耀眼，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带着暖暖的温度。

　　四人在做正式的自我介绍时，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

　　九条千春，川岛知春。

　　两个人的名字都念chiharu，今日的穿着也是类似的风格。

　　“还真是巧啊，九条！”天野一向叫千春的名字，现在却改了口。他笑眯眯地对里奈说道：“看来我们两边的电影社还是很有缘分的。”

　　“天野君说的没错，呐，川岛？”里奈也更换了对知春的称呼。

　　“嗯嗯！”知春好奇地看着跟自己同名的千春。

　　自然的黑色长发，微卷的刘海儿分在两侧，干干净净的打扮，跟陵南给人的印象差不多呢。

　　千春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知春。

　　难怪仙道学长与她相谈甚欢，真是个忍不住令人想靠近的人。

　　寒暄过后，就是正事了。

　　“天野社长，我们合作的内容就这么简单吗？”里奈和知春对视了一下，天野拿来的提案简单至极。

　　陵南需要湘北的人力资源，而湘北所需的设备和技术支持，陵南完全可以提供。两社合作，其实就是资源共享。

　　“但是……流川枫？”知春看着另一张纸，撑住了额头。

　　这一张纸上是天野今年的短片企划，一个文艺小清新爱情短片。上面写明拟请流川饰演男主角，请湘北务必达成他们的心愿。

　　“……”

　　千春坐在天野旁边，作为甲方，她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但是，她国中时和流川当过同学，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却对他的脾性有粗略的了解。

　　天才冷峻孤傲，有一副超然绝俗的皮囊。可是，他对篮球的执着与热爱同样异于常人。

　　在流川枫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只有两件：一个是打球，一个是睡觉。他的字典里没有电影，更没有演戏。

　　千春与知春各自陷入沉默。

　　知春仍拿着那张纸，目不转睛地看，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的眼睛眨了几下，最后放下纸，低头喝了一口冰咖啡。

　　天野一定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流川是神奈川高中界新晋男神不错，如果能请他来当噱头，电影一定叫座。

　　可他是个阿米巴原虫，目下无尘，视篮球以外的事物为粪土。

　　天野不了解流川，但他肯定见过流川，难道他看不出流川那张脸根本不适合表演？

　　知春又喝了一口咖啡，理不出头绪。她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对面，天野依然友好地笑着，而千春端坐着喝茶，什么也看不出。

　　他们是真的不了解流川枫，还是故意给她们出难题？

　　“流川枫？就是我们那个风头正盛的一年级嘛。没问题呀，包在我们身上！”里奈打了个响指自信满满。

　　靠，学姐啊你不认识流川枫就不要随便夸下海口啊！

　　知春再次撑住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