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哥哥》风枕腕

2、第二章

　　陆汤汤并没有在操场傻等，安静等在学校门口的大榕树下。
　　陆祈刚刚说知道了，但是连她新家的位置都没问，真以为她傻。
　　陆汤汤叹口气，阳光下睫毛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陆汤汤父母分居已久。导火索是因为陆妈妈不肯去见弥留的陆奶奶，不肯参加她的葬礼。
　　而陆妈妈如此，是因为当年陆奶奶亲自带着年幼的陆祈扔掉了刚出生病怏怏的陆汤汤。
　　一本翻不过去的旧账。

　　陆汤汤儿时也隐隐听过这样的传言，甚至说，当年扔掉的女婴早死了，她是被捡回来的弃婴。
　　陆汤汤本来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从小到大，陆祈，陆奶奶对她多好啊。

　　但是，陆爸爸和陆妈妈彻底闹翻，陆爸爸临走前看着陆汤汤意味深长叹了一口气。陆祈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那一声叹息。
　　仿佛一根刺。直直长在心里。两年的时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样突兀冒出来。

　　~*
　　少女背着书包，两条松松的长辫子，因为时间还早，手里干脆捧着一本翻得泛旧的词典默默看着。
　　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

　　一个男生骑车出去了又进来，在她身旁刹了一脚，没说话就走了。
　　片刻，前面又是一声刹车响。
　　陆汤汤抬头，刚刚那男生又回来了。他身后的同伴适时配上几声怪笑。
　　这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们身后一群人走了过来。

　　五六个男生，都是一米八上的个子，最中间的一个格外出挑，肩上搭了一件T恤，不知道旁边人说什么，他眼尾一扬，慵懒恣意嗤笑一声，既冷又清，撩人心魄。
　　正是陆祈。

　　八月的阳光余温灼人，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陆汤汤的脸有些发红，更显得脖颈白~皙，她轻轻软软的腔调响起来。
　　“哥哥。”

　　一群人跟闻到腥味似的转过头去。

　　陆祈站定没动，男生漆黑的眸子被浓密的眼睫覆盖，看不清内里的情绪。

　　沈杰眼睛一亮，手上的球骚得快要转飞起来了，向一旁喊：“哟，这不是咱妹子吗？张惟你搁这干嘛呢？”

　　闻言，陆祈微微抬眼，张惟面色一变：“我没干嘛。”迅速骑车跑了。

　　“什么还不走？”陆祈上前一步，垂眸看她。

　　少女的眼神清澈，声音清亮，带着几分请求：“哥哥，妈说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菜，一定要让我叫你过去。”见他没答话，她在校裙的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张便笺：“这是地址，今晚十二点之前都有效哦。”
　　陆祈漆黑的眸子里微光一闪，看着那张便笺，秀丽的字迹上哥哥两字格外醒目。

　　陆汤汤知道陆祈性格，直接将便笺塞到他手里，不等他拒绝，便向后退去，她一边退一边向他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哥哥，一定要来哦。”
　　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稚气，但是清丽且脆，嗓音带上一个语音词，像一个钩子，自然微微一软。

　　沈杰呆呆跟着挥了挥手，篮球啪的掉在地上。
　　徐学海伸手拍了拍陆祈的肩膀：“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连校花都看不上了。”

　　陆祈转身去旁边的车库推车，几个狗腿呼啦啦跟在一旁。
　　沈杰：“哎，陆大佬，你不是说上回我带的那包子挺好吃吗？明天还要不？”
　　沈杰1号：“滚，老子上回也叫你带你说除非老子是女的。”
　　沈杰2号：“大早上吃什么包子，祈哥，我给你带我爸上周从天津带的老字号狗不理。”
　　沈杰其他号：“滚。”

　　校门口保安还在议论着刚刚轰走了几个不着调的外校学生。
　　二中学校的位置不错，旁边临着一条小河，河边的林荫道骑车别有一番风味。

　　陆祈前面是一条分岔路，旁边的小路通往陆汤汤给他的地址。
　　他搁下长~腿，山地车稳稳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触屏上点出一个号码。
　　他看了一会，闭了闭眼，电话拨出去。

　　片刻，响起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你好？”电流声中仿佛带着某种压抑的期待。
　　陆祈停了一会，才慢慢喊了一声：“妈。”他听见接电话的人急急走出了喧闹的地方。

　　“今天我有事，不能过来吃饭了。”

　　电话对面停顿了几秒，带着强压的失望说：“……嗯，知道了，也是，祈祈你现在学习这么忙，那个……”
　　陆祈目光忽然一闪，说：“妈，我还有事，先不说了。”他摁了电话，然后猛向旁边转了个弯，山地车拐进了岔路的巷子里。

　　巷子前面站了几个吊儿郎当的外校学生，都是刚刚被保安赶走的那几个。
　　为首一个穿着隔壁五中的校服，宜城五中的校风出了名糟糕，里面流行校霸，打架泡妞是他们的日常，今天不知道是来找谁的麻烦。

　　陆祈看着被围着的陆汤汤皱眉头。

　　她背着大大的书包，松松的辫子垂在纤细的腰线上，跟两棵迎风摆动的花枝似的。
　　他听见她说：“你们说的这个女生，我真的不认识啊。”
　　一个校霸就说：“没事，你不认识冉锦，你让我认识认识你也行，小~美女有没有男朋友啊。”

　　陆祈在人群外刹住车：“汤汤。”黑眸中带着薄戾睥睨看向那群人。

　　陆汤汤歪头一看到他，顿时眉眼一软，亮了起来：“哥哥。”
　　说着就向陆祈走过去。

　　那校霸脸色一变，身旁人伸手拦住，用嘴型提醒他：陆祈，那校霸看清了对方的暗示，也震了下，面上强行撑起笑意：“陆哥今天这么早放学了。”
　　少年骑着车，单脚支地，眸里凛冽。
　　嗓音低沉，带着让人背凉的轻蔑。
　　“滚。”
　　那几人迅速麻利向前撤了。

　　陆汤汤看了看落荒而逃的几人，跑得正是她回家的方向，陆祈也发现了，他手在刹车上捏了捏，到底没有转身离开。

　　“哥哥跟我一起走吧。”可是好像没有坐的位置。
　　她按住车把，看了看唯一的前杠。
　　陆祈面色一僵。

　　陆汤汤绕到旁边，眼睛一亮：“啊，我可以站这里。”
　　伸脚踩在后面轮子一旁，然后手搭在了他肩上上，紧接着又踩在有另一边。
　　然后另一只手搭上陆祈的肩膀。

　　陆祈的目光不受控制看向肩膀上的手。
　　“这样危险。”
　　陆汤汤乖乖巧巧摇头：“小时候哥哥都是这样带我的啊。”

　　他没回答，柔软的呼吸在身后，仿佛顺着头顶一直向下，让人多出别的情绪。用脚一蹬，沿着小巷向前而去。
　　陆汤汤脸上露出一个狡黠而微微安心的笑意。
　　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一路到了一个楼龄挺长的小区，陆汤汤跳下车：“到了。”
　　陆祈不动声色扯了扯肩上被她小爪子按得皱巴巴的衣裳。
　　“妈妈一定做了很多好吃的。”她笑眯眯扬起嘴角，直接忽略他一直的冷淡，“走呀。”

　　她绕到陆祈后面伸手推他，仰头问。
　　“哥哥是还要我背你才肯去吗？”她声音软软。
　　柔软的手触碰到少年结实的后背，他不由上前了一步。

　　陆汤汤住在二楼，到了门口，她为了防着陆祈突然改变主意，站在他背后，用侧出半个身子拿出钥匙开门，长辫子在身前晃啊晃，晃得他很想伸出手去。
　　房间里空荡荡，灯也没开。

　　她将陆祈推进去，然后关上了门，意外的，房间里也没有人，陆汤汤将到处看了个遍，最后在书桌旁看到一张纸条：汤汤，妈有事出去一下，你回来自己吃，吃了自己写作业。
　　哎呀，陆汤汤狐疑看了一眼纸条，又看向站在客厅四下打量的陆祈，不是要请哥哥来吃饭吗，怎么又出去了。
　　也许等下就回来了。

　　抱着这个想法，陆汤汤立刻热情道：“妈说马上回来，哥哥等下，我给你做饭。”
　　她做菜的天分很高，什么菜看一眼，知道做法和配方后，做出来都有那么一点意思。

　　陆祈倒是有点意外，小时候家里这些事情都是他来做的。
　　他沉默站在厨房门口看。

　　因为炒菜，陆汤汤在校服外面新系了一件围裙，炒菜的时候动作太大，腰上的围裙带子不知不觉松了。
　　前面锅里面的肉在噼里啪啦，陆汤汤只好叫：“哥哥，你帮我系一下围裙。”
　　陆祈不动，陆汤汤一边用勺子装了一些盐撒下去，免得肉炸得太厉害：“哥哥你快点呀，你随便系个活结就行。”

　　陆祈走过去，高大的身影隔绝灯光，几乎将她笼在怀中，他伸手拉起腰旁一边带子，她挥铲晃动中，腰~肢撞在他掌心，他的手生生顿住。
　　“别动。”耳旁哑声响起。
　　“？”陆汤汤微微一停，陆祈沉默着伸手去拉另一根。

　　这一瞬间，前面一块大肥肉突然炸了。
　　陆汤汤啊了一身，条件反射回身将头埋在了陆祈肩膀，少年的身上还带着微微的汗意，结结实实撞进一个柔软的身体。

　　陆祈在同一瞬间闻到了一股清爽而柔润的味道。
　　他伸出手去，将她手上的锅铲接过来，然后僵硬推开了她。
　　“出去。”

　　一份回锅肉炒好了。
　　关火，装盘，清锅，上桌。

　　“其实一般平时肉不会炸的。”陆汤汤站在餐桌前，不甘心的解释，“这宜城的猪注水太多了。”
　　她湿漉漉的眼睛看他，认真补充：“真的。”

　　陆祈眼睛瞟向她的胳膊：“是吗？”
　　陆汤汤搓了搓胳膊的那一小块旧伤疤强行解释：“这个，不是肉片炸的，是炒冬瓜的冬瓜烫的。”

　　剩下的菜都是陆祈捉刀完成。
　　但是所有菜都做完了，韩美玉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也一直关机。

　　陆汤汤努力想要找回曾经的轻松和亲近，陆祈电话很多，到最后，他果断挂掉：“不要。”
　　陆汤汤听电话好像是在说早饭的事情，顺势再找了最后一个话题：“听说二中早饭的包子味道很好吃呢。”

　　陆祈从沙发站起来，拿起T恤：“我先走了。”
　　触到她失望的目光，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门关上的瞬间，他说：“八点有个物理竞赛测试。”
　　这便是解释了。
　　陆汤汤一看墙上的钟，七点四十。

　　陆祈走了不到半个小时，韩美玉就回来了。
　　她头发有些凌~乱，脸颊发红，活像在外面打了一架。
　　韩美玉业务能力强，个性更强，校里校外出了名的火爆，原高中学生人送外号金毛灭绝，这也是陆汤汤可以在原校清清净净读完高一高二的重要原因。

　　“本来不想见他，这个陆明勋，真是个禽兽，凭什么不要我见我儿子，凭什么？别以为他现在开了几个公司就了不起！将来一切还不是我儿子的。”
　　陆汤汤先拿了热帕子来给她擦脸。
　　“就是就是，妈你别生气，你这心脏不好，生气容易老。”

　　“当年我一个老师，他要什么没什么，我嫁给他！”
　　“就是就是，妈你这手打痛了吗？我给你擦擦。”

　　“你说我打他两下怎么了——当年他、还有他那个老东西妈什么对我的？他好意思扯共患难有话好说？当年我给他们家均贫富时怎么不说。”
　　陆汤汤不想说奶奶坏话，奶奶对她挺好的，而且人都没了。

　　韩美玉没听到附和，看出她心里的顾忌，冷笑一声：“傻的，你以为那个死老太婆喜欢你，心疼你，你别忘了，当年是谁把刚刚生出来的你扔出去等死的？”

　　好歹热帕子擦完，韩美玉脸上没有一点伤。
　　陆汤汤左看右看松了口气。

　　“先富带动后富，但是这贫富差距一大，就不方便同富贵了。这是妈妈教我的啊。”她放下帕子，乖巧伸手给她锤肩膀。
　　“妈妈你看着桌上的菜。”

　　陆汤汤得意笑：“今天哥哥专门给你做的呢。”

　　韩美玉一下愣住，神色复杂看向桌上的菜，刚刚打人的手有些颤抖。
　　“祈祈来过？”
　　“嗯，等了妈好一会呢。”
　　“啊……”韩美玉后悔不迭。

　　气氛渐渐柔和起来。
　　韩美玉忽然叹了口气：“没想到你那个死鬼老爸现在竟然混得这样好。”

　　陆汤汤看着韩美玉的脸，斟酌了一会，认真道：“妈，其实要不然，你和爸分开吧。”
　　韩美玉这回没炸毛，冷笑一声余怒死灰复燃：“不可能。我才不会离婚，我得慢慢等，等陆明勋哪天病了不能自理了，然后当着他的面在放弃治疗书上签字。”

　　陆汤汤叹口气：“好好，那妈妈再多吃一碗饭。吃得多身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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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提示：我们是一个小甜文，我们都是善良的人儿。（当年的事情自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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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汤汤：开心，我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陆祈：我自己都不敢说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