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宦海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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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杬之前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出去赌钱，把自家的家当给输了个精光，自己身边的配饰又不能随意当出去还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家交代，
旁边狐朋狗友不免给他出主意，“你要是没钱，找你们家姐姐呗。她管着谢府，手指缝里面漏下来的几两银子就足够旁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了。借你两个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章杬心里面觉得有理，可又拉不下脸来找自己出了门子的姐姐借钱，是以拖拖拉拉许久都没下文。可赌场上可不是个没下文的，这找上门来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了。难道要让京城的小道消息上全是什么祭酒公子赌场输钱耍赖不还的消息，或者闹得沸沸扬扬到家门口来让章祭酒打死才算完？
章杬拖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什么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来谢府找姐姐要钱。
章蓁蓁刚刚听说弟弟来借钱，问他缘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就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不告诉我你拿这钱做什么，我怎么放心给你。这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这么好赚的。”
章杬实在是被逼问紧了，不得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清楚，“姐姐，你算是绕我这一回，我也是绷面子，谁让他们在哪儿激我，说什么祭酒家的公子连这点银子都没，我就全压了，谁知道不仅没了本钱，还多出这多来，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才来找姐姐的。”
章蓁蓁扶额，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心思过去：这些个弟弟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前脚才走了一个闹出人命的，如今又来了一个有赌博的，真是……
“这钱我从我嫁妆里出，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不然我就把这事告诉母亲。”
章杬好容易抓到这根救命稻草，“我答应，我答应，姐姐只管提，我定然是答应的。”
章蓁蓁伸出手指，“第一，从此以后不准再赌……”
“定不去赌了，姐姐。”
“第二，这笔钱你日后不管用什么法子要自己还我。”
章杬听到这句话，眼睛眉毛皱成一团，“姐姐还差这几个钱不成？”
章蓁蓁坚决的说，“说吧，答应不答应，好让你长个教训。”
章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除此之外，少和你那帮朋友断了来往。”章蓁蓁自知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那些走鸡斗狗的的狐朋狗友 虽说没两个好东西，但是也没什么坏心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章杬愁眉苦脸地应下了章蓁蓁的要求，眼睛眉毛都皱成一团。只好在章家老老实实地读了好一阵子书。
近日朝局却不像这两姐弟之间的事情一样简单。石党和江党前些时候还能相安无事，如今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石学士在朝中推行的政令，江相爷总是万般阻扰，两个阁老掰手腕，打擂台，下头的人自然好过不到那里去。朝堂人心惶惶，生怕哪位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里的小鱼小虾。
这场□□，谢家和章家却是无论如何都避无可避，一个是江相爷的得意弟子，一个是石学士的阵前大将。谢、章两家虽说是成了亲家，不免让江相爷和石学士心里犯嘀咕，可这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还是自家人比旁的小鱼小虾让人信服。
起初，只是江南的一个小小贪腐案，这样的案子每天没有几十上百，大家也都司空见惯了的，这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知道是哪位惹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还是丧尽天良做尽了缺德事，竟然把这件事捅破了天，闹到金銮殿上来了。
金銮殿上那位听说此事，下令严查，可查着查着事情就变了味道，倒成了江南贪腐成风，上上下下蛇鼠一窝，欺君罔上，混淆视听，这件事实在是闹大去了。这被捕的官员都是受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读书人，哪里见过大刑伺候的阵仗，进了牢房一个个反倒开始攀咬起同僚来，顺藤摸瓜，牵扯不清的人、事可就多了去了。
刚开始石、江二人都是想隔岸观火，渔翁得利，可这火势实在是脱离了二人的掌控，反倒是引火烧身。弹劾的奏章一本接着一本，石学士病重疗养，江相爷上书致仕，这可真是风云变幻，一场大戏接着一场，叫人目不暇接。
章祭酒的门生犯事儿，自己也被拖拽着搅进这场风波里脱不了身，下了天牢，谢念自顾不暇，哪有能耐再拉别人一把。这事儿朝中官员大大小小牵连了数百人，要是真像前朝似的都拿来抓住杀头，朝廷都得空出来一半。
江南那边的官员在狱中各显神通，求爹爹告奶奶，只求哪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章祭酒倒是不急，他总算是为自己家留了一条后路，不至于落井下石，孩子也有谢念照应。谢念虽然在这场风波中扮演的角色实在让章祭酒觉得古怪，可他也不得不相信谢念的人品，把妻儿老小尽数托付。自己在狱中贿赂了狱卒，给自己家里写了一封遗书，交代自己的身后事，又写信给章蓁蓁，说自己以后要是街头横死，要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把谢夫人这位置做稳当就行。
章蓁蓁之前听说父亲下了天牢，自己是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成婚四年，谢念已经儿女双全，可自己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看似在谢家站稳了跟脚，不过是空中楼阁，水中浮萍。若是父亲获罪，自己也算是犯官之女，虽然罪不及出嫁女，可谢家能不能容下一个没有娘家的谢夫人这实在是难说。若是想找个由头休妻，只消说自己犯了七出“无子”一条就足够了。
不免又想起前些天章杬去赌场赌钱的事，还好只是无心之失，要是有人刻意设套针对章家，章家怕是从此回天乏术，再无出头之日了。这惊惧交加，忧思过度，得了急病。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府里的琐事又交回给老夫人掌着。
好容易得了章祭酒的音信儿，清音本以为自家夫人能好过些，少操心些朝廷上那些官老爷的事的事，可章蓁蓁硬生生是撑着自己的一口气，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就没停过。
清音不免劝道，“夫人何不多想想自个儿的身子，您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要多休息才是，就是外面有天大的事，您这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最要紧的，可不能舍本逐末，得不偿失了。”
章蓁蓁喝下郎中开的苦药汁子，“我自己的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孩子，自己能不清楚吗？再说，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还没到连点风都经不得的地步。”刚刚把胃里面翻腾的药汁子给压下去，章蓁蓁就急急忙忙吩咐道：“我现在身子不方便，清音你代我去找老爷身边的方师爷，就说…就说我怀了孩子，身子不利索，想请娘家人来一趟。记住必须亲自把这话带到，一个字儿都不准少。快，快去。”
清音见章蓁蓁执意如此，虽然放心不下，还是依言行事。
方师爷知道主母怀孕这事，心道主子家的家务事，实在不是自己这个师爷能置喙的，就连忙告诉了谢念。
谢念听说章蓁蓁有孕，又想要见见娘家人，脸上半分惊喜的神色也无，沉思良久，说了句，“也罢，夫人有孕在身，就请亲家母来一趟罢，也好照顾一二。让下人们都注意着些，记得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方师爷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此番功夫是功亏一篑，前些时候的手脚只能让石家那位伤筋动骨，却不能一击致命，可惜主家还是心疼了手里这把刀，给了它一条生路。本想再劝劝，但事情已然至此，方师爷又不免劝慰自己说“穷寇莫追，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等章蓁蓁真正见到章夫人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记忆中的章夫人一直都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几天没见怎么连头发都白了。“母亲……“
章夫人形容憔悴，眼见就是为了章祭酒的事操碎了心，“蓁蓁，你可有办法救你父亲出来？”
章蓁蓁看见章夫人如此，差点答不上话来，定了定神，道：“母亲不必多心，父亲此次多是受人牵连，想来应当平安无事，最多也就是流放边陲。”
“你父亲身体不好，要是流放到烟瘴之地，哪里能有什么好结果？”
章蓁蓁惊讶于章夫人的天真，“母亲还想如何？现下的情势能保住一条性命都不错了，母亲难道还想让父亲官复原职？这怕是痴人说梦了。”
章夫人用帕子掩掩眼角，“我们家也是没法子，不求求你姑爷，你父亲怕是没有活路了……”话没说完就低低地抽泣起来。
章蓁蓁垂头，也不知道拿什么来安慰自家的嫡母，“母亲真是想当然的很，父亲，父亲有什么值得谢家用举族之力去求父亲的平安？我连孩子都搬出来了才求得见上母亲一面，母亲打算用什么来换？”
章夫人突然就有了力气，她死死抓住章蓁蓁的手，“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空着手回去。蓁蓁，母亲今天教你一句乖，你要牢牢记着，只有自己立得住才是真的，男人的宠爱，娘家煊赫不过是锦上添花，只有连男人都奈何不了你了，你才算是真真正正立住了。”
说罢扭头就去了谢念的书房。
下人们拦不住，只好一层一层通报上去。书房的灯亮了一夜，谁也不知道这章夫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算是让谢念点头，又或者是让谢家这个沉默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同意。
等这场风波结束，章祭酒从天牢里放出来，虽说形容枯槁，但好歹性命无虞。吏部的文书过了几天就批下来，说是任命为晴川县令。只留下了章祭酒这些年来一点微薄的，窗户纸一般的最后的体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宦海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