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梨园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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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北京。
“……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这阎婆惜，坐楼想张三……”
北京一个胡同外，藤椅上躺着个白发老头子，左手拿着个蒲扇团，右手掂了盅小酒，嘴里哼哼着不成形的小调，眯眼晒着暖洋洋的太阳。
“爷爷，我不要听这个了，你老唱这个，我都腻了，换一个嘛。”粉嘟嘟的小孩趴在藤椅边，轻轻摇晃老人握着蒲扇的胳膊，不满地撅着嘴。
老头子笑出了声：“不想听小调了？行，那今儿啊，咱就换一个。”老头想了想，道：“想听故事不？”小孩咧开嘴，高兴地点点头。
他抿了口酒，砸了咂嘴，嘴角带笑，目光却飘向了远方。他拿扇子那只手搂了搂小孩，将小孩勾进怀里。
“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关于这首小调的，几十年前的，老故事吧。”
1924年，北平。
梨园深深深几许。夜幕四合，繁星邀月，白日里精彩纷呈的戏台在幽幽月色下不免显得有些许黯淡。远来的小使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带着，在其中七拐八绕，倒也没摸错方向。他们在园子深处的一间宅院门前住了脚，小孩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终于鼓起勇气叩响了门。
边叩边轻声唤道：“二爷？您且起一下。”言罢便住了嘴，掂着灯笼等在一边。
小使不安地等待，既焦虑，但也不敢再叩第二次，许久，才听内里传出一阵衣物的簌簌声，浅浅的脚步声由里传到门前，只听“吱呀”一声，门被向里打开，身着白衣的年轻少年不耐烦地皱着眉，凌乱的头发和脚下还没穿好的鞋子都无不透露出他是突然被吵醒的。
见着来人，少年一边眉毛轻轻挑起：“怎么？”
小孩刚想答话，却被一旁的小使抢了先，“二爷，”小使半弯腰向他作揖，“我家老爷和人正在摆台喝酒吃席，兴致突起，想听咱京城里地道的小曲儿了，久闻二爷您唱曲儿一绝，边上有人献了您的名声，都迫不及待地想赶忙一睹您的风采，这才前来叨扰，想请您……”
少年歪着脑袋，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
“想请您去唱个堂会！”小使手放在胸前不住地绞着，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明摆着还没睡醒，挠了挠耳朵，看向一边的小孩：“他说什么？”
小孩答道：“他说想请您去唱个堂会。”
“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二爷，已到三更了。”
少年勾了勾嘴角，头一摆，对着小使道：“听着没？三更，二爷我是要睡觉的。”
“二爷！”小使慌了，“您……您要不先听听我家老爷是谁再下定论？”
少年满不在乎地问道：“是谁？”
小使拱手清音道：“可是当今大总统曹锟之弟曹锳的嫡亲师弟魏镛，魏老爷。”
曹锟当下名头正盛，哪怕是和他有一点关系的人，拎出来也是有十足的分量，小使注视着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只见他先是不语，紧接着讶异地挑了挑眉，悠悠问道：“魏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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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更深露重，您怎么不披件大氅再出来啊。”
边上的张云雷不予理睬，刚过十八便成了角儿的他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半夜三更被叫起来去给人唱堂会心里不免憋了一肚子火。那个叫什么魏镛的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要不是这小孩在一边不住地吹风这人有多厉害，惹了他的后果又有多严重，他张二爷是绝对不会揽这个活的，不管他们给的报酬有多高，哪怕高破天，他都不会去看上一眼。
出门的时候他只随手穿了件普通的棉质长衫，连个外罩都没有，仗着自己年轻体旺火气大，在这十一月的天气里是一点避讳都没有，只一件薄衫便在外面随意晃荡。
小使在前面引路，很快便到了他家老爷的宅子，大户人家的宅院有着一种小门小户无法比拟的气势，门房顶端挂着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刻了两个大字“魏宅”。
里面布局和普通四合院一样，小使带他们进了里头的大堂，在门口时堪堪停步，“就是这儿了。”他对一路跟随的小孩道：“你在这外头等着，勿要跟来。”然后回头摆上一副笑脸，对张云雷毕恭毕敬道：“二爷，里面请吧。”
张云雷看了眼身边的小孩，道：“他为什么不能进去？”
小使一愣，随后赔笑道：“不是小的不让进，只是这规矩摆在那儿。”
“他不进，我也不进，”张云雷背手而立，“这不能进那不能进，这又不是什么皇宫大院，哪儿来的这么多规矩。”
小使急了：“二爷，您这……行不通啊。”
张云雷肚子里本就憋火，这小孩是跟他一路长大的，手足情深，当下便忍不了了：“行不通就罢，既然你说行不通，我就领着我的人回去了，过后你家老爷要是问起，可别说我没来过。”
当下便扭头就要走。小使急得团团转，却留不下这尊大佛，就在他焦急无措的时候，忽听一个男声响起。
“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小使回头，见到来人，赶忙拱手：“九少爷，您怎的出来了。”
来人正是魏镛好友，富甲京城的杨家大少杨淏翔，人称杨九郎。
“我本在里头吃酒，这不，听到门口有动静，便出来瞅一瞅。”杨九郎的视线绕着张云雷犹如实物般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脸上：“想必，这位便是年纪轻轻就惊艳绝绝名满京城的名角儿，张二爷吧？”
杨九郎身形高挑，长相端正，长马褂外套了个短马甲，手拿泼墨纸折扇，乍一看倒还挺像个文人墨士，但说到底，他身上还是有着一股子大户人家的阔少风范。
张云雷不喜与他交谈，轻瞟一眼后便转头不语。
杨九郎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爽朗笑道：“既然来了，就别在门外站着了，夜里凉，容易染病，还是先进屋去吧。”言罢拿扇子指了指边上的小孩，“你也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梨园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