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性救赎》冷烟灰

35、不欢的散场

　　事实证明，李尚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他不知道从未拒绝过自己邀请的单修杰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态度冷淡。但为了不至于让这莫名其妙的状况继续恶化，也给对方冷静、考虑的空间，接下来的一星期，他都没有给对方打过一个电话。
　　但单修杰也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借口不是每天都能信手拈来，最主要的是……不能总是摸棱两可的拒绝。
　　于是，当又一个工作结束了的傍晚，裤兜里的电话再次响起，单修杰将手机拿在手中，对着上面显示的熟悉号码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将电话接通。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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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那端，最先传出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李尚那低缓的声音才轻轻传来：“什么朋友聚会，初中同学聚会，高中同学聚会的……都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也该忙完了吧？我说……如果单先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娱乐活动，那今天晚上总该考虑考虑我了吧？……来我这儿吗？”
　　他的语气不似以往那般强硬，很柔软……就像是被人遗忘在角落许久，无人领养的孩子的抱怨。带了点可怜的味道……自怨自艾。
　　虽然明知道这是假象，却也难得。
　　所以明白归明白，但单修杰的心，还是一下子便软了下来。始终还是舍不得吧。
　　在心底无奈的轻叹一声，他妥协般的询问道：“……你现在在哪？”
　　“……停车场。不过现在才刚下班，你二十分钟后过来找我好吗。”知道这是变相的点头，于是对方的声音又恢复到平日里冷静的状态。
　　听到嘱咐，单修杰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疲惫的挂断了电话。觉得有些累……不是身体，而是心。
　　有些颓然的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因为离约定好的汇合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只能等待。
　　心境前所未有的复杂。
　　落雪后，天气总是阴沉沉的，还不到六点钟，天空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为了消磨多余的时间，单修杰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没什么风景可言的窗外，片刻后……还像失了神似的缓步度到了窗边。
　　小心翼翼的将窗户开了一个缝隙，探出头去向下张望。间或，有寒风经过，迎面而来。
　　他是讨厌冬天的，这个冷色调的季节……
　　于是俯身向下望去，不过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街景罢了。因为冬天还不够冷……所以地上雪白的积雪化了以后，跟尘土沙子，石头什么的混在一起，全部变成了泥水，脏得可以。早些时候，还能听见大厦里的清洁人员一边清理一边抱怨，说是这人来人往的，鞋上带了好多黑糊糊的雪水进来，收拾都不好收拾。
　　然而，到了晚上，气温难免有所下降，于是遍布在路上的泥水又被冻成了冰。
　　一不小心走上去，鞋底便打滑。
　　站在窗边，他只能看见人行道上走过的模糊人影，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冰上摔了一交，疼了。哇哇大哭起来。
　　于是，单修杰突发奇想。
　　他想知道……如果从这十来层高的楼上跳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当年他父亲那也许毫不犹豫的一跳。
　　呵呵，独自一人活过十二年。没人打，没人骂，甚至没人对他表示失望……这听起来似乎相当不错。
　　然而……静下心来的时候，却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一个可以聆听的人都没有。
　　他更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对于这样的自我总结，单修杰觉得有点可笑，可是没有人给他自嘲的机会，因为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还不出现？都半个小时了，你在哪？”将手机放在耳边，透过声音的传输，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李尚此刻的表情。
　　于是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只淡淡的回道：“马上。”
　　接着，便挂断了电话，提上自己的包，走出了办公室。
　　在停车场找到了李尚那辆标志性的银灰色奔驰，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便坐了进去。
　　李尚早就发现了他，见人带着外面的冷空气来到了车内，自己的身边……一笑，启动了车子，并没有再追究着他迟到的原因不放。
　　因为他清楚，那样只会让对方感到厌恶，并且毫无意义。
　　“晚上吃什么？”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拥挤的公路上，偶然，还要堵上一小会。借着前方红灯的机会，李尚笑着开口询问：“海鲜？粤菜？川菜？……还是吃西餐？或者日本料理？”
　　单修杰依旧表现得有些漠然，即使耳边有声音经过，他还是将视线定格在车窗之外。
　　“随便。”半晌，才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看看前路，仍然被堵得水泄不通。于是将右手从方向盘上拿开，李尚轻轻搭上了隔壁人的腿。
　　感觉到这有些暧昧的重量，单修杰转过头来，也只是用眼神提问，并没有说话。
　　倒是李尚，先开了口：“最近怎么了？总觉得你不太有精神，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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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脸上写满担忧。
　　本来今天想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的心思，就这么暂缓了下来。
　　于是摇摇头，单修杰只敷衍的回了一句：“没什么，太累了而已……”
　　接着，车内便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见对方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再出声，李尚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右手拿开，再次抚上方向盘。
　　一路再无话。
　　单修杰听李尚在电话里订了餐，似乎是哪间西餐厅……然后感觉到车子缓缓驶过堵塞地带，恢复正常的行驶速度，最后……停下。
　　再次睁开眼，跟着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下了车，出了停车场，进了电梯，来到公寓门旁。
　　“我想你了……”
　　关上门，李尚便像失了一切从容优雅似的，急切的将单修杰推到了墙边，随后……便是一个激烈又绵长的热吻。
　　机械似的回应着口中的诱惑与邀请，单修杰不敢相信，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可以冷静的分析从对方嘴里说出的四个字，可信度是多少。
　　有点可笑。
　　然而，在这种情形下，理智显然毫无用武之地。索性将脑子放空，主动伸出双手，单修杰脱去了李尚的外套跟西装，决定投入到将要到来的激情当中，并且享受它。
　　两个人……四只手，起初只是在彼此的身体上任意的游走，像是要引燃对方，让身体逐渐升温。
　　李尚湿热且灵活的舌，吮上了他的锁骨，并试图用唇在上面留下印记。
　　接着，单修杰感受到惹火的疼痛。还没来得及对着感觉细细回味，喉咙……又被对方轻轻咬住。
　　李尚总喜欢这样，他知道。
　　自己的手已经探入对方身上的一层衬衫之下，抚上了他结实的背。
　　他听见自己的腰带被解开的声音，随后……重要的部位被一只手技巧性的包裹住。
　　于是，无人说话，空气中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下略，继续自行想象。）
　　一个可以被称为完美的夜晚，除了其间的几分钟，曾被外卖所打断。
　　身体上的欲望得到满足，而至于精神方面……只要不刻意去想，便根本没有什么负罪的感觉。
　　是的，只要不刻意去想。
　　于是，激情过后，躺在床上，还不及平复尚未平息的急促心跳，单修杰便抓了一旁的枕头，径自睡去。
　　坐在背对自己的床伴的一旁，看了看地上还没打开，不过估计已经凉透了的晚餐，再看看似乎已经睡熟了的某人。
　　李尚叹了口气，随即弯下身来在对方的脸侧烙下了一个轻吻，这才拉过被子，钻了进去。拥着单修杰一同睡去。
　　深夜，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单修杰只是半睡半醒间隐约能听到黑暗中有雨声传开……
　　……下雨了？
　　这样自问着，却立刻感觉到逻辑上的错误。再仔细一听，还有钢琴的声音。
　　仔细回忆，才发觉是李尚的手机响了。
　　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这样想着，腰间还有对方胳膊的重量，睡得正酣。于是只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叫醒他：“喂，你电话响了。”
　　又接着摇晃了他几次，李尚这才中睡梦中转醒。
　　“……什么？”不过意识依旧朦胧。
　　“你手机响了。”
　　“哦……这么晚……”听单修杰这么一说，李尚这才注意到那带着雨声的琴音，在黑暗中摸索着开了台灯，借着微弱的光线找到手机的具体位置，毫不犹豫的接起。
　　只“喂”了一声，便僵了在那里。
　　隔着电话，那端清晰的传出一个女人圆润甜美的声线，带着点儿忧虑，却并不急噪。
　　于是李尚回头看了眼单修杰，、从床上坐了起来，拿着手机，准备起身走出卧室。
　　结果，胳膊上却多出了意外的阻力。拉着他，拦住了已迈出去的脚步。
　　再度回头，便不意外的发现单修杰放置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以及……那极度复杂的神情。
　　连单修杰自己都承认，这是他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迅速的做出某个决定，从思维到行动，也许只花了几秒的时间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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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愿意出声，也不能挣开那只手的桎梏，所以，李尚只能维持着站在地毯上的姿势，倾听电话那端女人的叙述。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个异常寂静的空间里，却可以被卧室里的任何一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对李尚说：“峥峥晚上的时候有点咳嗽，从刚才开始发烧，怕再耽搁到明天早上转肺炎，我现在准备送他去医院。你妈睡了，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有时间回来一躺吗？”
　　“峥峥发烧？怎么回事？是不是着凉了？……你等等，先穿好衣服，给峥峥多穿点，晚上冷。等我半小……十五分钟，我马上回去接你们。”
　　也许是一种为人父的本能，一听自己儿子生病，李尚便立刻忘了周遭的一切，连语气也不自觉的开始焦急。
　　单修杰看着，观察着，心里觉得有点落寞，但更多的却是羡慕。
　　手……就这么悄悄的松了开来。
　　而急于出门的李尚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动作。
　　直到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地方有些疏忽，一回头，发现单修杰也在穿着自己的衣服。
　　“……我……有点事，现在得出去一躺，你继续睡吧，明天早上之前我就回来。”
　　应该感谢对方的信任吗？还是这个公寓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单修杰垂眸一笑，回绝道：“不用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吧。反正衣服已经穿好了。”
　　“现在都半夜两点多了，你去哪？”
　　“回家。”
　　“别开玩笑了，外面估计也没出租车经过这里，你怎么回去？”
　　“那就走回去。”
　　“……一定得回去？在这里过夜有什么区别吗？又不是第一次。”
　　“起码今天不想。”
　　“为什么……？”话刚一问出口，李尚愣了一下，随即迟疑的自己说出了答案：“难道……是因为我妻子的电话？”
　　“哦？原来那是你妻子……‘经理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说。”笑，如果不是最近总是过得沉默无声，单修杰还真的忘了自己其实很擅长于挖苦。
　　于是，李尚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歉意，轻轻一叹：“抱歉……我以为你知道。”
　　“是啊，我这样的小人物，其实不需要知道。”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她是我妻子，而我是同性恋，问题就这么简单。”
　　“区别就在于，如果我早知道你结过婚，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单修杰苦笑。
　　“那你现在知道了，想怎么样？”抬头看了看依旧在前进的时钟指针，李尚因为着急，声音开始变得不耐烦。
　　“离开。”于是问题又顺利的回到了原点。
　　“根本！……你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李尚开始生气：“你跟我都算成年人了，有必要为了这个问题闹得不愉快吗？大家在一起不就为了高兴？你就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弄个清楚明白，水落石出，然后再摆到眼前相互较劲是吗？”
　　“也许李先生说的对，‘成熟的人不问过去，聪明的人不问现在，豁达的人不问将来’。但是我做不到，面对一个人……如果我连他的过去，现在都不清楚，我没办法让自己爱上他。反过来说，如果我在意他，我就会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以及现在。”
　　“那何必将事情复杂化？……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或许意识到了两个人在一起……所抱持的目的不同。李尚觉得事情已经朝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那是……他必须避免的，然而，心里却有些意料之外的不舍。
　　“抱歉，李经理还是换人吧，我没办法跟已经有家庭的人继续下去。”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李尚也觉得之前的发言有些冲动，听单修杰想要结束两个人之间的这段关系，他只能尽量压下压火气，用着再度恢复和缓的语气劝说道：“听我说……先别冲动，我现在有事，得马上离开，不适合谈。大家再冷静想一想，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如果李经理愿意，只要勾勾手指，肯定会有一群人跟在你的身后，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其实没什么可谈的，就这样吧。”
　　不想给自己继续混乱的机会，单修杰依旧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决定。毕竟长痛不入短痛，现在抽身，还算容易。
　　看着他的一脸淡然，在这里耗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李尚终于也恼了。
　　不就是个床伴吗？不论是真的出于道德，还是假装做做样子，都已经逾越了他的容忍限度。就像对方说的一样，李尚想找个伴儿，还用得着低三下四？
　　这人认真的过了头。
　　这么想着，李尚又再次确定了下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无所谓，随便你！”说完 “啪”的一声，将房门紧紧的摔上。人就匆匆的离开了公寓，同时，也离开了单修杰的视野。

作者有话说

　　更了4000字，本章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