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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无量山法兴寺 ...

  •   距离宋廓带宋思良去无极岛拜师已经快半个月了,宋廓还没有回来,王夫人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特别是最近这几日。不知怎的,开始特别挂念宋思良来,总是留在宋思良和阿宝的房中看着宋思良之前穿的衣物用的器物,跟阿宝聊宋思良小时候的事情,直到阿宝实在是困得要睡觉了,王夫人才会回到自己的房中,但眼见到墙上宋语桐画的画儿,博古架上宋思良做的小玩意儿,又觉得心神不宁。

      那挂轴是宋语桐九岁时画的长子怀德冠礼的场景——
      经过江南水师三年的艰苦作战,海患既除,军心大振,为表嘉奖,鼎初皇帝对江南诸将领加官进爵,更是要封宋廓为国公,这将是大盛国祚一百二十年来首个异姓国公,足见皇帝对宋廓在江南的倚重。
      但是宋廓的老师,时任右相高文正公却私下劝说宋廓不要接受封赏,宋廓正值盛年,远在边陲而手握重兵,若再进爵,恐引人忌惮,反受其害,宋廓听从老师的建议,推辞不受,而皇帝也并未多加挽留,也许皇帝的封赏之举试探之心确实多过褒奖之心。当时宋煊当年刚刚十五岁,民间盛传宋煊孝感动天,用自己发烧濒死换来了父亲宋廓的转危为安,皇帝感念宋煊的孝义,破格同意提前为起加冠。传闻周成王十五岁而冠,宋煊因为孝悌能够十五岁而冠,成为赵国公世子,这是足以写进族谱的大事。皇帝为宋家带来如此荣耀,又并未实际增加宋廓的权力,帝王御人之术可见一斑。
      宋煊提前加冠,皇帝赐字怀德,此等盛会,自有宫廷画师来作画,但王夫人和宋廓都独爱幼女宋语桐这一幅,御用画师的画工自然大气,宋语桐童稚的笔触却更加细腻,洋溢着对大哥的钦佩,对一家人难得的欢聚时刻的欣喜。

      很难说到底是宋思良冒险去无量山敲钟还是宋煊的高烧,换来了宋廓的平安,但宋廓夫妇都默契地从未提及,宋思良更是从未父母以外的人说起去无量山的事情,或许就是为此,夫妇二人才觉得对小儿子有亏欠,凡事都纵容了一些,也不知道在无极岛那样的荒凉之地,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的宋思良到底该怎么生活。而因着这几日总是想起宋思良当年去无量山敲钟的往事,王夫人索性吩咐了儿媳崔鸣雁准备祭拜的物品,这一日天还未亮,就带着府上的女眷前去无量山上香。

      因为皇帝重道轻佛,失去皇家供奉的寺庙都不复往日光彩,更不要提民间的寺庙,坍圮废弃者都不在少数,但无量山的法兴寺却能香火鼎盛,一是因为此地传统是重佛轻道,法兴寺高僧辈出,二来也得益于赵国公一家长久的资助。
      站在法兴寺大雄宝殿刚好可以遥望山顶的古钟,见王夫人入殿而不拜佛却痴痴地遥望另一头,主持广仁上前询问缘由,王夫人说自己很久没有听到无量山的敲钟声了。
      “的确很久,贫僧若未记错,上一次有人敲钟,还是十年前。”
      王夫人似乎恍惚了一瞬,广仁问道:“夫人此行可是为了去无极岛求学的小公子祈福?”
      “大师如何得知此事?”王夫人十分惊讶。
      “半个月前,将军可有寻找去过无极岛的渔民?”见王夫人肯定的眼神,广仁道:“冯大和冯得水父子先后出海至今未归,冯夫人几日前也来这里祈福,原本还想去山顶敲钟,但被贫僧劝阻。”
      “大师为何要劝阻冯夫人?想念丈夫儿子,期盼他们早日平安归来,难道都不得向佛祖请愿?”
      “夫人可知佛说普度无量众生是指什么?”
      “给众生欢乐为慈无量心;救众生于苦难为悲无量心;见众生离苦得乐而喜,为喜无量心,对众生无憎无爱,一视同仁,为舍无量心。”
      “夫人佛学渊源深厚,自会种善因,结善果。”
      “岂敢在大师跟前面弄,我只是浅学辄止。其中深意,还要大师点化,难道这无量山的钟有别的说法?”
      “佛解无量众生苦,对无量众生一视同仁,但是在众生看来,一人之苦便是无量苦,一人无量苦胜过其他无量众生之苦,于是便众人换一人,一人苦换众生苦。”
      王夫人思索片刻,“所以敲钟就是用解众生苦换来解一人苦?什么样的人才能承此恩泽?”
      “有些苦,命中自有定数,强行逆转,或许未必是件好事。”
      “难道眼见他人受苦,有能力阻止,却也要袖手旁观?”
      “若能以一己之力救他人于水火,自是无量功德,但若是凭一人喜恶决定他人生死,以一己之力左右他人命运,此生,而彼死,如此行为,又怎能说是有佛心?”
      “大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王夫人想到吕有成说起的那则传言,“大师是出家人,难道也听信这些坊间传言?”
      广仁淡然一笑,“传言从来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当年若真有人种下了这因,便要承担后果,只是这一次,又要谁来决定孰生孰死呢?”
      “大师是认为,传言中那个救下了太子的人做错了?”
      “也许夫人认为,为朝廷计,此人非但无措,还是有功,但贫僧也想问一句,当年那替太子无辜受死的婴孩,又何错之有呢?当年救下太子或许只要牺牲一人,如今要救下太子,又要牺牲多少人呢?”
      王夫人看了一眼跪在蒲团上祈愿的崔鸣雁和宋语桐,见二人似乎并未留意到方才的对话,才对广仁道:“世人皆知当年太子是出生后因感染风寒不幸早夭,没有谁救下了太子,也没有人因此而死。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大师也不要挂在心上。”
      “阿弥陀佛,希望传言确实只是传言,希望不要因传言,再添杀戮。”
      广仁说罢便悄然离开,王夫人想到陈年往事,竟踉跄一下险些摔倒,还好崔鸣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母亲何以如此失神?”
      “娘怎么啦?”
      崔鸣雁和宋语桐刚刚起身,准备来询问王夫人还有什么交代,看到广仁走后王夫人失神的样子,二人都十分意外。
      “我没事,许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王夫人这才意识到方才双手一直握着拳,掌心已经被指甲压出了血印。
      “我和小姑已经烧了香,不如这就送母亲回府吧。”
      “是呀,娘亲,方才你跟广仁方丈在说话,我跟大嫂已经替父亲和阿良求了平安了。”
      “好,咱们这便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王夫人一直心绪不宁,广仁的话点醒了她,当年欲加害太子的人若知道太子仍然在世,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故技重施?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宁杀错不放过,为了追杀一个太子,除掉无数可能是太子的人?这一全新的认知让她惊出一身冷汗,怪不得宋廓轻易便被说服将宋思良送到无极岛,应是早已想到谣言的利害却因为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没告诉自己,可是已经半个月了,为何还没有回来?宋廓既然已经知道危险,为什么不多带些人手?
      崔鸣雁看出了王夫人的着急,只得吩咐马车再快些,如此快马加鞭,原本应当日落时分才到,一行人不到酉时就已经回到了赵国公府,竟发现宋廓已经回府。
      时隔半月再见到丈夫,王夫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将法兴寺一行和盘托出,宋廓只能去繁就简,交代无极岛之行一切顺利,甚至拿到了胡子义的亲笔信以及王真人血经,王夫人再三确认宋思良在无极岛的安危,才放下心来,二人一致决定,事不宜迟,第二日便即刻启程进京。

      临睡前,王夫人突然说起煜儿,语桐和阿宝三个孩子的婚事,宋廓似乎并不很意外,“煜儿也到了弱冠之年,这些事情是可以早做准备,这些年为语桐说媒的人都被夫人所拒,我以为夫人想留语桐在身边承欢膝下多些时日?阿宝年纪尚幼,夫人为何如此心切?”
      “也不知怎的,良儿被送去无极岛,有了着落之后,我就想着把这些小辈的终身大事都安排好了。”
      “好,就依夫人之言,把孩子们的事情都安排好,等从都城回来,就接拜帖。”
      宋廓也是累极了,说罢已经沉沉睡去,王夫人却隐隐总觉得都城之行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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