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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醒来 ...

  •   第4章
      接下来的两天,褚宁还是处在昏迷当中。

      刘洪安眉间的褶子,一日比一日蹙得深。

      他神色凝重地为褚宁号过脉,重写了个药方:“从今日起,换成这个方子。”
      顿了顿,又嘱咐屋内侍候的婢女:“这段时间,她可能会发高烧,为免病情加重,每隔两个时辰,你们便记得用热水给她擦拭一下身子。”

      服侍在褚宁屋里的婢女就只有两名,一个叫做百绮,一个叫做初月。
      她们二人,都是顾北刚从牙婆那里买回来的,对涵清园的情况知之甚少,对褚宁的身份,更是毫不知情。

      听到刘洪安的吩咐,两人齐齐应了声:“是。”

      百绮接过药方,到府外抓药。
      初月则去了小厨房,给褚宁准备热水。

      ***

      刘洪安说的果然没错,午后,褚宁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待亥时,陆时琛归来,她已断断续续地烧了四五个时辰。

      听着下人回禀此事,他解开系带,将身后的披风扔甩到了屏风之上。

      “侯爷可要过去看看?”一旁的顾北见他脸色微沉,试探着问道。

      陆时琛捻了捻指尖,思忖片刻,低声道:“嗯。”

      初回长安,待办的事只多不少。
      不管是岷州的屠杀,还是褚宁的这场意外,他都不可能置之不顾。

      算起来,这两日诸事繁忙,他还没抽空去看过她。

      石子砌成的街径逶迤曲弯,顾北在前掌灯,陆时琛紧随其后,大步流星地往玉溆阁走去。

      玉溆阁,便是褚宁现在住的地方。

      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顾北止步于外间。
      陆时琛却不欲避讳,径直掀起了珠帘,跨进里屋。

      珠帘摇曳,碰撞之声泠泠清越。

      屋内,初月正拧了帕子,在给褚宁擦身。
      听到身后的动响,她慌忙回首。
      在对上陆时琛那双亮若寒星的漆眸时,慢半拍地屈膝行礼:“……奴、奴婢见过主子。”

      陆时琛轻轻颔首,无声免了她的礼。
      然后,眸光微动,往她的身后看去。

      初月的身后,摆着张断纹小漆床。床边,薄云似的绛纱帐放了半边下来,影影绰绰。而榻上,玉体横陈,欺霜赛雪的白绵延起伏,琼峦似明月,若隐若现,且娇且媚。

      春色明艳,猝不及防地映入了陆时琛的眼帘。

      他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后,又折身退回了珠帘外。

      初月初来乍到,本就对他们的关系一知半解,如今再看到他的反应,更是迷茫。

      正犹疑间,帘外的陆时琛以拳抵唇,低咳了声:“没事,你继续。”

      “是。”
      初月手脚麻利,须臾,便为褚宁擦好身子,换上了崭新的寝衣。

      她端着盆水,走了出来,低眉顺目地对陆时琛说道:“主子,已经收拾好了。”

      陆时琛负手而立,站在一面屏风前——
      黄花梨木立屏,大理石镶下座,画屏绘蓬莱仙境,青山耸立、云雾缭绕,其间的九天神人栩栩如生,一眼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手指微动,碰了下掌心。
      掌心的温度已降了下来,灼热不再。

      于是他转过身,扫了眼初月手里的铜盆,道:“那你出去吧。”

      “是。”初月也没耽搁,躬着身子,将用过的水端了出去。

      她走后,陆时琛还停在那道珠帘前。

      想起方才的唐突,再进屋时,他的脚步放缓了些。

      床前的绛纱帐还是影影绰绰地垂落着,陆时琛眼神微动,抬起手,拨开那层薄薄的红纱——
      看清了榻上之人。

      沉睡的褚宁还闭着眼睛,纤长的睫羽蝶翼似的,乖巧地覆住那双清眸。
      因为高烧发热,她的额角、鼻尖,还虚虚地挂着汗。濡湿的碎发紧贴脸颊,衬得她本就惨白的小脸,一丝血色都看不出。

      屋内的烛光轻轻摇曳,陆时琛的心绪,似乎也在其间晃了一晃。

      对她下手的,和岷州一战的幕后策划者,皆是一人。
      她的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他带来的。

      于她而言,嫁入镇北侯府,或许并非幸事。

      但,他和褚家之间的纠缠,注定是斩不断。
      他还不能放她走。

      ***

      “主子,小娘子该吃药了。”
      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陆时琛转过身,发现这次来的,是另外一名婢女百绮。

      她福了福身,手里捧着碗煎好的汤药。

      陆时琛退后半步,给她让了个位置。

      百绮小心翼翼地将褚宁扶起,在她的腰后垫了个软枕。
      然后端来黄梨木矮柜上的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但方才煎药时,百绮不甚烫到了右手,是以这喂药的动作并不是很顺畅。
      加之陆时琛又在旁边看着——

      前世,陆时琛可不是什么小小的镇北侯。
      他久居高位多年,便是刻意敛了锋芒,骨子里的那股高贵威仪依旧迫人。

      百绮心底发憷,紧张之下,竟不慎扯到了伤口。
      “嘶——”
      她疼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汤匙也没拿住,“叮”的一声掉回了药碗。

      碗里的汤药溅起,褚宁雪白的寝衣上,瞬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污渍。

      陆时琛微不可查地蹙了眉,他上前,招了招手,沉声道:“我来吧。”

      百绮战战兢兢地将药碗递交给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完了……
      刚进府就做错了事儿,待会儿,主子是不是会罚她?
      是打一顿……还是又将她发卖一次?

      看着床边清冷贵气的年轻男人,百绮抖如筛糠,几乎就要跪地求饶。

      一道清润低哑的嗓音却忽地入耳:“明天刘医工过来,把你的伤也给他看看。”

      百绮登时愣住。

      床边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未言语。他托住褚宁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拿起汤匙,继续给她喂药,动作优雅,神情专注。

      温暖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几分。而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两人靠在一起,交颈鸳鸯般,说不出的缱绻。

      百绮愣了许久,才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说道:“……多、多谢主子。”

      须臾,一碗汤药见底。

      陆时琛将瓷碗往旁一递,百绮忙识趣地接过。

      不经意抬首的瞬间,她好像看见陆时琛怀里的人儿,轻颤了一下睫羽。

      ***

      褚宁所有的意识,好像都掉进了深海之中,混混沌沌地随水流飘动着。
      沉浮间,她好像透过海水,看见自己坐在一辆犊车里边。

      车后,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逐,犊车沿着山道,驶得很快。
      忽然间,车轮的轴承断裂,疾驰的犊车往旁一斜,滑出了山道。

      犊牛也被缰绳牵扯着,往悬崖退去,但它的体型庞大,勉强还能在平地稳住,粗重地发出吼声。

      车内,褚宁屏住呼吸,害怕地扣紧车壁,不敢动弹。
      生怕一不小心,便牵动犊车从悬崖跌落。

      但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啪!”
      缰绳断了——
      轮毂彻底滑出山道,沿山坡滚落下了去。

      车子剧烈地翻滚,她也跟着在里边左右摇晃,重重地撞在车壁上。
      天旋地转间,耳畔尽是碰撞声、滚动声、木板断裂的咯吱声……

      过了许久。
      终于。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车子停住了,但也散架成了一堆断木,沉沉地将她压在底下。

      褚宁动弹不得,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但额头撞破,温热的鲜血淌下,糊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一片血红,她什么都看不清。

      意识仿佛离体,还在山坡上旋转着。
      强烈的震动之后,一股恶心感浮到胸口,堵住了她的咽喉。

      耳边,春雨淅沥不停。
      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又湿又冷。

      ……她这是要死了吗?
      褚宁迷迷糊糊地想着。

      绝望的情绪压着眼皮落下,身体却渐渐变轻。

      阖上眼帘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动响——

      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救人。”

      ……

      无根的意识又开始在深海游荡。
      找不到归所。

      浑浑噩噩的时候,喉间忽然涌入了苦涩的汤药。
      很苦,但却是暖暖的。

      这点暖意就像是一双手,将她溃散的意识温柔聚拢。

      四肢百骸的疼痛也渐渐苏醒了过来。

      疼,浑身都好疼。
      尤其是脑袋里边,仿佛有千万只蛇虫在撕咬一般,疼得她不想再睁开眼,甚至想永远待在方才的黑夜里。

      可恍惚间,仿佛有人在耳畔喊她:“……褚宁。”

      那把嗓音似冰沙落玉盘,带了些冷,还带了些低沉的沙哑,特别好听。
      也很熟悉。

      她好想回应他,说她好痛,说她不想醒。

      但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却还在她耳畔低唤:“褚宁,醒醒……”
      一声,又一声。

      褚宁忽然发现,她的昏睡好像令人担忧了。
      于是,她听他的话,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睁开了眼。

      刹那间,眼前的黑暗被亮光撕裂成碎片,倏忽消逝在她的脑后。
      随之抽离的,似乎还有许多斑斓碎影。

      她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入眼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半睁着眼,看清了眼前这个,将她半搂在怀中的男人。

      他也低头,看着她。
      逆着光,他的轮廓锋锐利落,俊美异常。

      褚宁张了张嘴。
      “……你,是谁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初月:竟然还避嫌,嗯……他们应该不是夫妻吧?
    百绮:啊!主子人真好!主子对夫人真好!啊!磕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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